第 20 章 履冰临渊（1/1）

太子妃所用的安胎药，由太医署谢家安插的自家人调配，凡是五娘入口的东西，你与浮翠都慎之又慎，于是你亲自跑了一趟。

你进入太医署，迎面就是股药材味。

太医迎上来，在隔间取了安胎药，并将一本脉案递给你。

这太医还算聪明，没有多嘴问你，“这是您要的脉案，昨日我拿出后翻阅，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纸张有些微微陈旧，这是十几年前太医署留存的章贵妃孕中的脉案。

专业角度没问题，你旁敲侧击问了问系统，系统高冷地说，“我可以帮你鉴定，但是你要配合我的工作，刷一下可攻略男主的好感度。”

“最近五娘孕初期嘛，忙了些，但是我又没说不配合你。”你应了，先给系统画了个又大又圆的饼，“等我忙完手头事，一定刷。你先帮我看一下，这脉案是不是真的。”

系统道，“你小子，你最好是。”

你假装翻阅着，系统趁机扫描识别，“嗯嗯，本系统鉴别了纸张纤维氧化程度，从结果来看，确实是十几年前的。

“而且章贵妃本人也通药理，主动与赵太医探讨过。”

人眼和高科技就是有差距，你继续道，“哇，统子你主打一个专业，那我找找赵太医的其他脉案，你可以对比字迹的，对吧？。”

系统被你忽悠瘸了，欢欣鼓舞道，“那当然，我可是基于最新算法与大数据技术等各种前沿研究成果，诞生的人工智能……”

“咳咳，说得太多了，字迹确实是一个人，都出自赵太医。”

你沉思片刻，也就是说，章贵妃的脉案没有问题，如果这本脉案是真的。

“统子，你能做脱氧核糖核酸检测吗？”

系统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问你，“DNA？你查这个干什么？”

“有些事情没有证据，我们只能用科学来获取答案，你可以帮我的对吧，这都是为了人物攻略。”

“理论上可以，血液可以，你还可以获取双方的毛发，还是带毛囊的那种。”系统有些犹豫，像个担心孩子学坏的老母亲，“宿宿，你不要又背着我干坏事哦。”

你放弃了，主要是古代人的头发，不长在人身上，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巫蛊，扯上这个罪名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在有条不紊地筹备三方王侯世子的私宴时，五娘迎来了自己的第十六个生辰。

如今齐王党正盯着东宫，虎视眈眈地等着太子出什么差错。

五娘本就不喜铺张浪费，于是吩咐下去，只令人简简单单摆了一桌子。

五娘生辰当日，谢皇后却未至东宫。

原来前些日子，不过是因为听闻五娘有孕，谢皇后一时欣喜，故而强撑着精神管理宫务。

如今暑热渐浓，谢后再度缠绵病榻，有时甚至整日昏睡不醒。

谢皇后担心自己的病气过给五娘，只能派了心腹谢掌史，带着一箱箱珍奇玩意儿，代其为五娘祝寿。

太子李晖本就没多少真心，如今对五娘与谢家更是心存芥蒂。

因而李晖就来走了个过场，说几句场面话就匆匆走了。

谢鸿那儿不必说，他是长年病笃，不宜进宫面见的。

然而谁知王夫人一大早又遣人捎来口信，说娘家有事，她昨夜已连夜回了琅琊郡，改日回长安后，再为五娘庆贺生辰。

谢定倒是一早早赶过来，来时还穿着深紫官服。

他如今整日忙于政务，清减了不少，不过看着却更有上位者从容的气度了。

五娘屏退了宫人们，拉着你、浮翠与谢掌史等人坐下。

偌大的东宫，入座却只寥寥几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谢定先举杯，端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从前看着他这样的笑，会下意识地生理性不适，但如今却毫无感觉了，可能是你看多了，已经麻木了。

只听谢定道，“臣愿太子妃能与太子殿下共进退，日后举案齐眉，同心同德。”

嚯，开门见山。

五娘根本不接他的话，一反常态劝道，“兄长勤勉不怠，夙夜在公，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只是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看兄长身边也无个细心人照看，兄长若愿意，我可遣东宫女官前往照料。”

谢定目光扫过众人，在你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他态度暧昧，没说直接拒绝也没说接受，“臣多谢娘娘体恤。”

你从一开始就像个木头人般，不言不语，始终低头盯着面前桌子。

“浮翠与湛露，是我的左膀右臂，断不能离去。”五娘自己琢磨出来了，笑了笑，看着谢定，“不过我身边的濯黛也是个聪慧机敏之人。识文断字，也能红袖添香，可算配得上兄长了。”

尊嘟假嘟，间谍要物归原主噜。

始终在你脑海里安静不语的系统，听了你自言自语，差点笑出声来。

濯黛正在为你们斟酒，闻言吓得手抖了抖，洒出几滴酒来。但她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将自己手稳住了，将酒壶放回原处。

濯黛直直冲五娘跪下，“臣下愚笨，出身寒微，怎堪侍奉谢大人？望娘娘看在臣下往日还算尽心侍候，容臣下在东宫有一处安身之所。”

五娘正欲开口，还想趁机再多呛两句谢定，你妹妹的女官，你还是少打点歪主意。

一旁谢掌史带着不赞许的表情，看着五娘道，“谢大人是太子妃殿下的臣子不假，但同时亦是殿下的兄长，殿下插手兄长私事，很是不妥。”

五娘反看着谢定，“兄长听到了么？那兄长插手妹妹的私事，就天经地义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还请兄长，日后别把手伸得太长，别伸进东宫里来。”

谢定闻此言仍面不改色，依旧含笑温和道，“太子妃殿下，如今比起从前，各方面都长进了很多。”

“自然，如今之我，早已非昨日之我。而我能到今天这地步，都要感谢兄长，你可谓是居功至伟啊。”五娘冷冷地嘲讽他，“扶李晖这样一个绣花枕头上位，真是难为你们了。”

谢定摇了摇头，看着胞妹，“太子存，则谢家存。”

你心念一动，谢定只说太子如今是谢家挡箭牌，却没有直说，谢家与太子一体，若之后谢家权势滔天，如何处理太子。

五娘听了后，呵呵了两声，“是，太子对你们谢家最重要了，而这个在你们计划里，只配也仅仅能够孕育皇孙的我，在谢家是什么位置呢？”

谢定收了笑容，眯了眯眼，语气冰冷，“殿下如此问，臣却不敢答，臣倒想问问太子妃，可得见朝堂上如今谢家的处境！”

五娘垂眸不看他。

你回忆起，谢定祝酒时的那句“同心同德”，五娘一定十分反感，“你们将我宥于后廷，于是我只管做好我自己分内事，我问心无愧就好。”

“如今却要我去理解，这到底与我何干？”

谢定没头没脑地蹦出来一句，“你可知，圣上当初为何要立谢家女为后？”

事关皇后，谢掌史闻言，即刻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三郎君，慎言！”

谢定冷笑一声，“旁人还能护她多久？不教她明白，她又怎么会规规矩矩地行事？”

谢掌史低头思索片刻，领着浮翠与濯黛退下，悄声对你道，“你多注意殿下的情绪，若势头不对，快些止了谢大人的话。”

你垂手领命，站在五娘身旁。

系统这时给你发布了隐藏任务：

“任务名：故事中的故事。

请从另一个视角—即可攻略男主之一谢定口中，获取其他信息，补充并完成隐藏剧情。

任务奖励：佐证二皇子的身世的重要道具×1。”

谢定语气不再冷硬，他斟了杯酒，慢慢道，“李霖即位之初，清洗了多少世家，谢家亦惨遭屠戮，连前朝梁悼帝之谢后，我们的姑祖母亦残遭毒手。”

“李霖之所以封姑姑为后，正是因为谢氏衰微，即使生下太子，也只能任他搓圆揉扁。”

“可是后来，在父亲与姑姑经营之下，谢家再度重振起来。于是李霖坐立不安，便将与谢家有世仇的王氏女，嫁给父亲，那便是你与我的母亲。”

“父亲千万防备，却还是防不胜防，母亲给父亲下毒了，这种成瘾的毒掏空了父亲的底子，让他只能缠绵病榻。”

谢定喝了盏酒，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与他无关之人的事，“可是李霖仍不放心，又宠幸王淑妃，生下了李暄。”

“我看兄长已经醉了，开始胡言乱语，李暄不是章贵妃所出吗？”这下轮到五娘坐立不安了。

“你问问你的女官不就知道了吗？查了那么久，还查不明白吗？”

“湛露？！”五娘又惊又怒地看着你，她担心是谢定离间，收敛了情绪方道，“湛露， 你可知此事？”

“先前臣调查，是有些迷惑之处，然而事关天家，此等捕风捉影之说，真伪存疑，臣不敢妄下结论。”

你脑海中响起“叮”的声音，系统哇哦了一声，“是一本脉案，本统子帮你快速识别了一下。是前任太医署令，上头有赵大人为章贵妃调配的药方。”

你在默默与系统交流，“脉案不是已经查过了吗，有什么问题？”

系统声音慢慢传来，“嗯……就是我们看得那本官方留存的，可能是造假的，这本才是真的。”

“挺毁三观的，李霖给章贵妃长期服用的不是安胎药，一些药材被偷偷换掉了，成了毒药。”

你无端感到一阵恶寒。

难怪前任太医署令赵太医，在十多年前章贵妃流产后，说是告老还乡，却怎么也寻不到踪迹。

很可能是皇帝李霖用尽即弃，为掩盖真相，将赵太医杀人灭口了。

李霖不仅刻簿寡恩，还视人命于无物……你并没有告知五娘，真相下更加血淋淋的真相。

章贵妃本就熟知医理，饮食极为小心，却如何也想不到，李霖会对自己亲生的骨血下手。

章贵妃孕期所服用的安胎药，由太医署德高望重、擅长妇科的太医署令—赵太医单独调配。

所以长期服用之下，胎儿生下来就是死胎，女子也再难有孕。

真相就是李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章贵妃的孩子能活着生下来，他要处理掉这个意外。

李霖本想扶植王淑妃，以对抗谢皇后，谁知善妒的王淑妃记恨上了章氏姐妹夺宠，一心只想咬死章氏姊妹。

加上她行事太张狂了，性格泼辣，李霖这个人怎么能容许一枚区区的棋子，有自己的意志，而不按他的喜好行事？

于是王淑妃被夺走孩子，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年，又不知为何触怒皇帝，惹得皇帝雷霆大怒，最后被送入幽庭。

所有的细碎信息被整合起来，串成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这就是由皇帝李霖本人造成的，王淑妃悲惨的人生，其中受害者还有章贵妃与齐王李暄，不，应该叫他无名的三皇子。

谢定继续道，“只可惜王淑妃不中用，于是皇帝只能扶植旁的势力，来替他打压谢氏。”

“可惜李霖没有成功，谢氏一步步壮大，这时候萧章反了，世家都逼着李霖低头。”谢定自嘲地摇了摇头，“谁知冒出了一个章兰泽平了淮南叛乱，把棋盘搅得混乱不堪。”

“按理说，李霖应礼重章兰泽，可李霖这样的人，只把人当棋子。为永绝后患，在淮南平叛的最后一役，他竟然默许我断绝了章兰泽的军中粮草。”

“萧章在永康郡固守不出，大齐将士们久攻不下，自己的口粮尚没有着落，哪里还有余粮，供养近万人的淮南战俘？”

“不少战俘甚至呼喊齐军投靠萧章，眼看军中哗变将生，逼得章兰泽不得不坑杀了这部分淮南战俘。”

“如今谢家看着风光无限，五代三贤后，子弟如今皆任朝中要职。”

谢定无奈地垂下眼，“可掌管禁庭巡卫、御林军乃至三道二十七万重军的，是章兰泽，他背后就是李霖他本人啊。”

谢定苦笑着，“二子夺嫡，三侯入朝，注定是惨烈的死局，谢家明知如此，为何还要走入其中？”

“因为皇帝，李霖是个疯子。因为谢家如不入局的话，他会将所有谢家人屠戮殆尽。”

“我的好妹妹啊，无论你、我与谢家，还是太子、二皇子，乃至天下的所有人，于李霖而言，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李霖只把有价值的放在棋盘上，没有价值的一脚踢开。”

谢定在沉默许久后，在寂静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谢家，从来都是履冰临渊。”

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一句合成的电子女音，不似之前那般欢脱，不带情感，语气甚至没有起伏。

“恭喜宿主解锁主线剧情，已从甜宠系统进化至宫斗系统。残酷的权利斗争中，系统始终是您最忠实的助手，请您务必活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