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张仁强弄巧成拙(1/1)
李德礼的两个儿子出事后,李家坪大队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募捐活动,整个破石公社都知道了。
包村干部公社副书记章陆明那段时间在巴山县城参加学习,对李家坪大队发生的事情不清楚。他从县里回来,公社社长、党委书记王文教就对章陆明副书记说:“老章,李家坪大队最近搞了一个募捐活动,全公社都知道。这件事在全公社反响很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总结的,如果这件事意义比较深远的话,我们公社党委可以进行一次宣传,今后人民群众如果遇到什么灾难的话就可以发动群众进行募捐。”
章陆明对李家坪大队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狐疑的看着王文教书记,歉意的笑了笑:“王书记,你清楚我这段时间在县里学习没有在家,对李家坪大队的事情我还不清楚,等我了解后再向公社党委汇报。”
章陆明副书记当天就赶往李家坪大队。他在路过李家坪一队的时候就到一队队长李德军家去,章陆明想从李德军这里了解一下。
李家坪一队队长李德军当时在地里干活,章陆明就来到地里。
李德军见章陆明副书记向自己走来,觉得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连忙丢下锄头向章陆明副书记走去。
“章书记,我这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你是......”
章陆明副书记轻轻的笑了笑:“李队长,我这半个多月在县里参加学习,没有在家。”
“哦!怪不得,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你。”李德军说着抬头看了看天,又四下望了望:“章书记,天快黑了,我们马上就收工了,你看是不是......”李德军的意思是想说,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到家里去说。
章陆明明白了李德军的意思,笑了笑:“李队长,我听说大队搞了个什么募捐活动?”
“对呀!”李德军惊诧的看着章陆明:“章书记,大队搞了这么大的活动你不知道?”
“嘿!德军同志,我不是说了嘛!我这段时间在县里参加学习没有在家,对大队发生的事情不知道。”
“哦!”李德军仿佛一下明白过来:“大队搞这个募捐活动你章书记原来才不知道,我们还以为是你章书记批准同意的呢!”
“德军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大队为什么要搞这个募捐活动?”
“章书记,你是清楚的,四队队长李德礼的两个儿子不是出事了吗?两个儿子在县医院里花了三千多块钱。这三千多块钱对李德礼一家人来说,他这一辈子都是没有办法还清的,大队支部觉得李德礼家很困难了,就想帮助他,可大队又拿不出钱来,最后就觉得搞一次募捐活动,全大队的社员群众帮李德礼一把,就这样就搞了一次募捐活动。”
“哦!”章陆明副书记轻轻的点了点头:“德军同志,社员群众对这个募捐活动有没有什么看法和想法?”
李德军嘿嘿嘿的干笑了几下,望着章陆明说:“章书记,这话叫我怎么说呢?”
“德军同志,我们都是组织同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李德军尴尬的笑了笑:“那是当然!我肯定是说的是实话。章书记,这农村群众思想觉悟并没有多高,肯定会说七说八的,各种意见都有。章书记,我认为这也很正常。只不过社员群众对李德礼这两个儿子受伤的事情心里是很反感的,他们并不是自然生病造成的,而是去做......嘿!我都不好说得了。”
章陆明副书记笑了笑:“德军同志,这没有什么,我们是组织同志,组织同志有什么话就实话实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有群众就说李德礼的儿子是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造成的,他这是活该!怎么还要我们大家来帮助他呢?这不是在支持他们这样的人做缺德事?所以,章书记,群众对这个募捐活动意见还是很大的。”
“那群众有意见,你们为什么还要......”章陆明说到这里一下停住了,大队做出的决定,生产队长敢不执行吗?
章陆明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怪生产队长,但也不能说大队支部做出这个募捐活动有什么错。章陆明副书记想到这里对李德军说:“德军同志,我们抛开李德礼儿子受伤这件事情来说,你觉得搞这样的募捐活动对不对?”
“章书记,如果李德礼的儿子不是因为去做那些事情受伤的话,大家对募捐活动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主要是他们去做坏良心的事情受了伤,反而还要别人去支援去帮助他们,群众心里这个弯转不过来,接受不了。”
章陆明副书记点了点头:“李队长,你去忙吧!我走了!”
“章书记,天都要黑了,你还走干什么?你就到我家去歇吧一歇,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在我家歇过呢?”
章陆明副书记歉意的笑了笑:“谢谢你!德军同志,我还是到老赵家去住吧!”
章陆明来到赵明义家,赵明义老两口热情的说:“章书记,你这次走了时间最长啊!都快二十天了。”
“是啊!谢谢您们两个老人家的牵挂!”章陆明一边洗漱一边说:“赵大叔,听说这段时间大队搞了一次募捐活动,你们两个老人家捐了没有?”
赵明义笑了笑:“我们怎么会不捐呢?你是晓得的,我们既是军属又是干部家属,我们这样的家庭不捐怎么行呢?”
“赵大叔,这么说你老人家带头捐东西了?你老人家都捐了些什么?”
“章书记,我们也不是带头捐,只是觉得我们两个这种家庭还是要拿得出手才行。我们两个捐了五元钱,十二斤大米,十斤苞谷和三碗绿豆。”
“赵大叔,你已经捐得不少了!你都捐出了五元钱了,这要卖两只公鸡才卖得到五元钱,而且你还捐了大米、苞谷和绿豆,你真的捐得不少了!”
“章书记,像我们这种家庭里的人,不捐点钱和粮怎么说得过去呢?”
“赵大叔,这次募捐活动有没有人没有捐的?”
“章书记,开始还是有人没有捐的,比如有些家庭本来就很困难,他们家里既没有钱,粮食也不是很多,这些人自己都很困难,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生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支援别人呢?”
“这样的家庭就不应该捐!”
“章书记,这些家庭的人开始也的确没有捐,可干部们说,你这不捐是不支持生产队和大队的工作,是故意与大队书记作对。干部们这样一说,那些家庭哪怕再困难,拿不出钱来,拿不出大米,就拿出自己家里做种用的苞谷或者绿豆、黄豆来。章书记,这本来说的募捐活动自愿,后来就不是什么自愿了,就成了强行摊派。这就苦了那些连自己家里米都很少的人了,他们是咬着牙齿在坚持。”
章陆明望着赵明义说:“赵大叔,干部们这样强行摊派就不对了。”
“章书记,这次募捐活动你清不清楚?”
“赵大叔,你是知道的,我这段时间在外面学习,我不清楚大队有这项活动。是我走了以后才进行的。”
“章书记,这次活动还是意见很大的,不是我这个老汉多嘴,也不是我这个军属爱说不同的话,这中间有些事情你章书记比我们明白。”
“赵大叔,大家对这次募捐活动都些什么意见,你说给我听听?”
“章书记,这次大家对搞这种募捐活动本身还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如果是给其他哪个人募捐的话,可能一句多话都没有。可这次接受捐助的人,李家坪的人还是有意见的,都觉得这样的募捐活动不值得。主要是对那两个人受伤的情况有意见,都觉得他们受伤是自作自受,甚至是罪有应得,是报应到了。”
“哦!赵大叔,我明白了!”章陆明从赵明义的话中印证了李德军的一些说法。看来这次募捐活动是李德义这个支部书记为了帮助自己的哥哥特意搞的。这个李德义做事也太不考虑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群众不会把你看穿吗?
章陆明副书记本想找李德义好好的聊一聊这件事情的,他觉得有必要再找一些人把情况再摸细一点搞准一些再和李德义说。不然的话,李德义是不会认账的,甚至会说自己故意整他。
章陆明副书记从第二天起,以了解工作为名到各生产队走了走,与各生产队的队长和部分社员群众谈了话。情况摸得差不多了,章陆明才到大队长张仁强家里,他想从张仁强那里得到一些情况后再与李德义交流。
章陆明副书记来到张仁强家里,开门见山的说:“仁强同志,你们在我走了后搞了一次募捐活动,你们搞得不错吗?群众的反应还是满积极的。”
张仁强不知道章陆明副书记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立即回答章陆明,只是愣愣的看着章陆明。
“老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章陆明副书记说后笑了笑:“这次募捐活动不但在你们李家坪大队引起反响,就是在我们整个破石公社也引起了反响。公社王文教书记要我好好的总结一下,准备在全告诉进行推广,以后其他群众遇到什么大的灾难时就按照你们这种办法进行募捐。”
张仁强听说要在全公社进行推广,觉得自己这件事情不但做得对,而且还是一次扬名的机会,就很骄傲的说:“章书记,我们这次这个募捐活动,是我根据李德礼家里的情况提出来的,.......”
章陆明副书记不等张仁强大队长说完就一下打断道:“老张,这个募捐活动的点子是你提出的?”
章陆明副书记说后紧紧的盯着张仁强,那样子好像是在看张仁强是不是说的假话。
“对呀!章书记,这个募捐活动的点子是我提出的。”
“老张,你怎么想到要搞这么一个活动呢?”
“章书记,你是清楚的李德礼这次两个儿子同时受伤,而且都变成残疾人了,实在是可怜。李德礼为了医治两个儿子借了三千多元钱,是三千多元啊!章书记,像你这样的国家干部,每个月有三十多元工资,一年到头也就是三四百块钱,你要十年时间才能有三四千块钱,而且还要不吃不喝才有那么多的钱。李德礼一下就欠那么多的钱,他这一家人就是不吃不喝要挣到三千多块钱,那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行。”
“老张,这次募捐活动一共收到了多少钱?”
“唉!”张仁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章书记,我们李家坪大队的人太穷了,全大队六个生产队总共募捐到现金才五百八十多元。”
“老张,你觉得这五百八十多元是多了还是少了?”
张仁强轻轻的笑了笑:“章书记,如果从我这个角度来说,这五百八十多元钱已经不少了,你们这些国家干部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有五百多元钱。可是对李德礼这种欠别人三千多元钱的家庭来说,这真的是他们说那话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少作用的。但又一想,能减轻一点是一点,也是一件好事情。”
“听说你们还收到了其他的物资啊?”
“章书记,我们李家坪的人虽然没有多少人有钱,这次捐钱时最高的也才捐五元钱,捐五元钱的也才一两户人,我记得好像只有军属赵明义和四队的李德中。李德礼的五弟和幺兄弟,是我们李家坪公认的有钱人也才各捐了四元钱。捐一元的也只有十多个人,我统计了一下,这十多个人都是我们的生产队长以上的干部。其他大多数人只有五角、两角和一角的。章书记,我们李家坪人太缺钱了。从这次捐款情况就看出来了,收的现钱不多,收的粮食倒不少。收到大米一百二十斤,稻谷三千一百斤,腊肉一百多斤,公鸡十五只,母鸡二十只,鸭子十二只,鹅五只,兔子十一只。还有杂粮豌豆、苞谷、绿豆、高粱等四百五十多斤。”
“哦!收的粮食和其他的东西还真不少啊!”章陆明副书记笑着说:“仁强同志,这些粮食和鸡鸭鹅等畜禽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嘿!怎么处理的?这些东西当时就组织人给李德礼送到家里去了。可这些东西太多了,李德礼家里又没有地方放,只好有些东西暂时存放在大队部。这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我和李德义书记商量后,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变成现钱交给李德礼。李德义书记找到破石公社粮站,把大米和稻谷卖给粮站,鸡鸭鹅兔子等畜禽就卖给供销社,腊肉等就卖给中心校的部分老师,剩下的就由李德礼自己想办法了。”
“这些东西一共卖了多少钱呢?”
“章书记,大米卖了一拾陆元伍角陆分钱,稻谷卖了三百一拾元钱,腊肉卖了八十元五元钱,鸡鸭等畜禽卖了七拾四元钱,杂粮卖了四十五元钱,总共卖了五百一十四元钱,加收到的现钱共计一千零九十四元钱。虽然有一千多元钱,但离三千多元钱还差两千多块钱,这两千多块钱还是够李德礼一家人挣的。李德礼一家人的日子并不轻松啊!”
“仁强同志,你们搞这个募捐活动,群众有没有什么反应?”
“嗨!章书记,这反应肯定是有的。”
“都有些什么反应?”
“章书记,实事求是的说,反应还是很多的,我都听到了一些。有的说我们是官官相护,李德礼是干部是生产队长,他的兄弟是大队干部为了照顾他就搞了这个募捐活动,其他社员群众有困难的时候大队为什么不搞个募捐活动。这就是朝内有人好做官是一个道理,李德礼的兄弟李德义是大队书记,他肯定会照顾他的哥哥的。章书记,其实这些人是错怪了李德义书记,这个募捐活动是我提出来的,并不是李书记提的。”
“哦!”章陆明副书记点了点头:“群众还有什么反应呢?”
“还有反应就是说李德礼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得到帮助。”
“哦!老张,这话怎么说?”章陆明副书记紧紧的看着张仁强。
“章书记,群众对李德礼两个儿子受伤这件事意见很大。”
“群众为什么对李德礼两个儿子受伤的意见很大,你们了解过没有?”
“章书记,在你这个领导面前我就不说假话,李德礼这两个儿子受伤这件事,的确不是件好事,群众意见最大的就是这点。他们明明是去做坏良心的事,可……”
章陆明瞪着眼睛看着张仁强:“你明明知道他们是做坏良心的事受了伤,可你却还提出募捐支援帮助他们,这群众肯定是有意见的?我问你,仁强同志,你提出募捐这个活动你们支委会和你们大队领导班子讨论过没有?”
张仁强不好意思的嘿嘿嘿的笑了笑:“章书记,我认为这是件好事,我就只向李德义书记汇报了,没有和支委成员商量也没有和大队班子成员通气。”
“哦!”章陆明副书记笑了笑:“仁强同志,平时看你不多言多语的,很少说出什么想法,更不会在工作中出什么点子,可你这次却主动积极的出点子,你真的令我刮目相看啊!”
“嘿嘿!章书记,我想李德义书记不好提说的,我作为支部副书记又是大队长,我来提出是再好不过了。”
张仁强说完后期盼的看着章陆明副书记,他想得到章陆明副书记的表扬。可章陆明副书记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轻轻的说:“仁强同志,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章陆明副书记说后站起来就要走。
“章书记,快要吃午饭了,你吃了午饭再走?”
章陆明看了手腕一眼:“吃饭的时间还早,我还是回到老赵家去吃饭,老赵今天等我回去。”
其实,赵明义夫妻俩并没有等章陆明,章陆明也没有回赵明义家,他不想在张仁强家吃饭,他对张仁强这种做法很反感,觉得张仁强这个人也变了。
张仁强看到章陆明副书记走了后,心里一下紧张起来,章书记平时到我家来都要吃了饭才走的,他今天怎么不吃饭就走了呢?这是为什么呢?
张仁强细细的思考起来,他一下想起章陆明副书记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多么赞同的,好像还有什么看法一样。
张仁强一下醒悟过来,看来自己这次提说的这个募捐活动,章陆明副书记是不支持的,甚至是反对的。
“哎呀!”张仁强感到后怕了,自己只顾着讨好李德义和李德礼几兄弟,没有想到社员群众的反应,也没有考虑到上级是个什么态度。自己真的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张仁强觉得自己这次亏大了。
原来章陆明副书记觉得张仁强不多言多语,好像是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对好的处境不但同情,而且还在或明或暗的帮助他,哪想到自己才走十多二十天,张仁强就完全变了。章陆明不再认为张仁强是一个老实可靠的人了。
张仁强此时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好好的考虑一下呢?自己本来在章陆明副书记的心里已经树立起好印象了,可自己由于考虑不周,一下就使章陆明副书记看穿了,自己以后这个大队长还怎么当?
看来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自己不要说再往上走一步了,自己这个大队长位置还能不能保住还是一个问题,就不要再想其他什么了。
张仁强这个后悔哟,根本无法形容,他对自己后面的结果感到阵阵害怕。不行!我得去找李德义书记,让他把这个募捐活动的发起人承担起来。
张仁强连忙出门去找李德义商量,可是刚走出院坝就一下返回来了。算了!听天由命吧!不当就不当吧!免得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张仁强这样一想,仿佛一下豁然开朗了,也不再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