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梦魇循环（1/1）
镇魂司内，随着太平子搭脉之后，憔悴苍白的面孔上，第一次有了一丝疑惑之色。
“太平子，情况如何？”刘业满脸担忧之色。
“不好说……”太平子幽幽说道：“从身体状况来说，我能察觉到冬暝体内有一丝异样。”
“但是……那到底是毒药，还是蛊虫，亦或者是什么，我辨别不出来。”
朱云似乎有些着急，想说什么，却又连连咳嗽。
素白的羽扇上，顿时沾染上一丝血迹。
“朱云督卫，你也要注意身体。”太平子缓缓道：“西域之行，你伤势很重。”
“怪我！”朱云眼中露出一丝懊悔之色：“我不该那么放心的，让他一个人去碎玉楼的！”
刘业叹了口气：
“你也别自责了，谁能想到，冬暝会莫名其妙的昏迷。”
“还有那疑似秀姬的鸮鸟之妖，也是古怪的很。”
太平子从随身药箱当中取出一枚药丸，放入冬暝的口中之后，道：
“且少等我片刻。”
“我去请太医院戴缘川。”
刘业不由一愣：“太平子，你认识戴缘川？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太平子点点头，也没多解释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等候的时间并不久，但似乎又十分的漫长。
期间，刘业一脸无奈的还得给活蹦乱跳的三青鸟喂食。
朱云则似乎有些憔悴的，靠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始至终闭着双目养神。
终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刘业和朱云看到太平子身后，跟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两人不由的一愣，他们的确知道那个传闻当中的太医院天才戴缘川非常年轻，可却怎么也都没想到，对方看上去似乎还不到弱冠之年。
“两位大人。”戴缘川行礼道：“请问这位郎君，就是病患吗？”
“不错，正是他！”
刘业和朱云连忙起身，给戴缘川腾出地方。
戴缘川也不废话，干脆利落的搭脉开始诊断。
而后，戴缘川又翻开冬暝的眼睛，又拆开冬暝手腕上的伤口仔细端详。
如此，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戴缘川这才开口道：
“这是……中了离魂症。”
“离魂症？”刘业显然是不太清楚。
一旁的朱云眉心一皱：
“可是……一种沉溺于某种记忆画面之中的怪异症状？”
戴缘川点点头：
“一般的离魂症的确是如此。不过这位郎君的症状还要特殊一些。”
“他的体内，有一些毒素。”
“这些毒素并不会伤害他的身体，但是……会加重他离魂症的症状。”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体内的毒素只会加重症状，但不是离魂症的诱因。”
“小郎君为何会突然产生这种怪异的症状，我暂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这种情况，一旦长时间之后……这位郎君便会分不清现实和睡梦当中的画面，从而彻底沉溺下去。”
刘业和朱云皆是呼吸一滞。
“若是如此，会如何？”
戴缘川看了一眼两人，苦笑道：“人的身体是需要食物的。”
“这位郎君如果一直昏睡下去，身体得不到食物和水源的补充，那自然……”
朱云“噌”地站了起来，却一阵踉跄，连连咳嗽：
“咳咳……那，那可有办法医治？”
刘业连忙将其扶着坐下来：“你消停会吧。要是你再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够照顾你的。”
戴缘川解释道：“我可以制作一些入口即化的药丸，帮助这位小郎君维持住身体的情况。”
“其体内的毒素要如何拔出，我没有头绪。”
“但是我认为，与其考虑如何拔毒，还不如想着解开离魂症。”
两人听了戴缘川的话，不由苦笑。
道理他们自然明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自然是好的。
但是离魂症本身是一种非常稀少的病症，要如何救治，他们自然是不知情的。
一旁的太平子眼睛一抬，忽然道：“可否求助当朝太史监？”
戴缘川一愣，旋即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那好友据说通晓阴阳，陛下对其非常器重。”
“说不定，他有办法解除离魂症！”
“这样吧，我去请好友前来相助。”
“在此之前，我先做点药丸，然后就劳烦几位郎君，先护住他的身体了。”
……
离魂世界之内，冬暝和其爹娘，自然是将王老婆子的话听了进去。
不过，双方的心绪却有些不同。
冬清和冬氏自然是在担心，冬暝是否会再次发病。
而冬暝则在思考的是，自己所身处的，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处于离魂症的世界。
“好了，这孩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若是又出现类似的情况，再通知老婆子我吧。”
说着，王老婆子便拄着拐杖转身离开。
夫妻俩千恩万谢之后，说什么也给了王老婆子一些酬金。
随后，两人进门，冬氏说道：“饭菜也好了，我去端来。”
很快，鼻尖传来一阵香喷喷的味道。
随着饭菜放在桌上之后，冬暝的眼眶顿时红了。
其实，所谓的饭菜非常的粗陋，不过就是些胡饼加上一些从山上挖来的野菜而已。
毕竟穷苦的小村庄，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食。
可就算如此，这熟悉的香气依旧让他有些哽咽。
他抓起一个胡饼，狼吞虎咽起来。
“咳咳……”
一边哭，冬暝一边更快的将胡饼塞进嘴里。
“这孩子，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冬清笑骂道：“这孩子，怎么吃着吃着又哭了？”
冬氏也笑了起来：“王婆子不是说了吗？这是离魂症的问题。”
“没事没事，多吃点，还有。”
“我们的暝儿呀，要长得壮壮的。”
“等暝儿身体好了，自然就分得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冬暝有些狼狈的擦了擦泪水，低着头，一门心思的吃着胡饼。
一顿饭，冬暝吃的无比的满足。
不是在于食物的味道，而是在于家的味道。
此时，天色渐晚，冬暝却依旧在纠结自己记忆的问题。
“爹，娘，我出去转一转。”
“行，别乱跑，早点回来。”
冬暝离开家门后，遵循着记忆当中的路线，来到了村子南边，那王老婆子住的小屋。
虽说记忆当中隐隐有些路线，而且村庄也不算大，但冬暝找到王老婆子家的时候，依旧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此时，王老婆子正坐在庭院内的摇椅上。
篱笆栅栏里，则是王老婆子种的一些不知名的草药。
因为王老婆子不喜欢热闹，屋子连带着也在相对偏僻的位置。
此时此刻，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孤冷之感。
“小家伙，站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摇椅上的王老婆子闭着双眼，却仿佛已经看到了躲藏在大树后面的冬暝。
冬暝见状，也不再遮掩，而是来到王老婆子的面前：
“我想知道，离魂症的事情。”
摇椅顿时停了下来，王老婆子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冬暝：
“小家伙，这是一种病症。你知道那么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横竖，你只要知道，你现在生活的才是真实的，这不就好了吗？”
冬暝却道：
“可是……我无法确定。我甚至都无法确定……你……是不是真的！”
王老婆子咧嘴一笑：
“离魂症的病患都是这样的，没办法，谁都无法证明。”
“可是……有一点，老婆子可以指点你一二。”
冬暝一愣，却听王老婆子缓缓道出：
“在你所认知的‘真实’的记忆当中，你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和凄惨，对不对？”
冬暝呼吸一滞，刚要开口，王老婆子却摆了摆手。
她的眼中忽然出现一丝沧桑之色：
“且不说那些悲伤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你眼前的这一切，难道不是真实的吗？”
“你现在有着幸福的生活，爹娘也很疼你，难道你还要去怀疑自己的爹娘，自己周遭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样做，究竟是对你自己残忍呢？”
“还是对你的爹娘残忍呢？”
“正所谓庄周梦蝶，可终究是庄周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庄周呢？”
说着，王老婆子起身走入屋子之内。
正当冬暝困惑之时，却见王老婆子已经拿着一个盒子缓缓走出。
看着那双枯槁的手打开了怀中的木盒，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小木牌。
木牌做的很精致，用特殊的绘料仿制的如同一朵真正的桃花，看上去粉嫩可爱，又栩栩如生。
“这个东西你收好吧。”王老婆子轻轻敲着背：“这算是……治疗离魂症的护身符了。”
冬暝沉默了片刻，旋即看向摇椅上的王老婆子：“多谢。”
“嗯，去吧。”
冬暝将那桃花木牌放入了怀中之后，便回到了家中。
洗漱之后，冬暝躺在床榻上。
毫无睡意的他抬头看着房梁，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
冬暝忽然觉得，这叫声……似乎有些熟悉？
……
第二日，阳光点点洒落在脸上，冬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耳边便传来了一阵哭嚎之声。
有些困惑的下了床，冬暝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看见自己的爹娘有些慌张的说道：
“暝儿，别出去，外面死人了！”
冬暝满脸疑惑，却又见爹爹冬清满脸愁容：
“这兰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的这么凄惨？”
“这下子，可不太平了啊……”
只是类似感叹的两句话，却让冬暝浑身如遭雷击。
“爹爹，你刚才说……什么？”
冬清连忙道：“就是不远处的兰婶家。”
“今天早上，有人看着兰婶家一直没动静，就热心肠的去看了下情况。”
“没成想，兰婶家的门竟然没关。”
“这进去一看，却见兰婶的身体……兰婶的身体仿佛被剖开了一样，哎呀，太惨了！”
冬氏也是心有余悸一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是野兽吗？兰婶也太可怜了。”
夫妻俩没有注意到的是，冬暝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这一刻，那恐怖的记忆又回溯了！
没错！
绝对没错！
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自己被爹爹喊出去做活，因为在山上碰见了一个崴了脚的老爷子，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他原本想要赶紧回去，却又被那老爷子拽着死活走不开。
直到回家时，已经是深更半夜。
然后，他就看到了惨死在家中的爹娘！
后来，便是自己遇到了大哥刘业、二哥朱云的时候了！
正在冬暝心中千思百想之时，爹爹冬清的声音传来：
“对了，暝儿。家里柴火不算多了，你去山上捡一点吧。”
“剩下的，爹爹过两天去城里给卖掉。”
冬暝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爹娘，嘴唇微颤，一时间陷入到无比的恐惧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