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宋家庄（1/1）
哗啦啦，哗啦啦。
河岸上匆匆走过一个喜气洋洋的老妇人 ，离得不远的河岸边几个洗衣服的婶子神色各异。
等岸上的 人离去一定距离，几个人纷纷交头接耳说起了八卦。
“我就看不起这种人了，卖猪卖羊卖什么不好卖女儿。”李婶子朝着宋大娘离去的方向狠狠呸了两下。
边上洗衣服的几位婶子纷纷附和，眼底都是满满的不屑。
“那不然呢，你看他们家像是有猪羊的样子吗，哼。”
一旁另一个婶子手上锤衣服的手下了几分狠劲，“那宋年年帮过我好几次呢，那姑娘真可人疼了，哎呦我是真后悔。”
她抬起手拍拍胸口，“哎呦我这个心里，是真的不得劲啊，你们快帮我想想，出出主意也好。”
和宋翠一同来河边洗衣服的都是关系上好的，且不说，这宋家村是十里八乡的好人村。在这偶尔吃不起饭的日子里，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之说，该吃饭就上桌，也没什么女人不上桌的闲话。
但就在这个宋大娘嫁过来以后，风评渐渐有点坏掉了。
这前后村的就没有人不知道她家的小女儿吃不上饭的，干最苦的活吃最少的饭说的就是年年了。
“这也不好说，等今儿个晚上你来我家。”那宋石头他娘放下手中的衣服，给那个婶子使了个眼色。
“啥啊，快给我也说说，我好奇的很。”
那宋石头他娘抬头甩甩眼色，又一本正经的抬头对着不远处打招呼，“年年，吃饭了吗？等下来婶子家吃两口，哎呦，你这又抱的什么东西。”
其他几位婶子这才看见远处抱着柴走来的小姑娘，手上一大捆柴将将要把人淹没的高度，要不是那太过明显的小矮子身高，还真的很难将人认出来。
“哎～年年，快过来婶子这里。”
正抱着都快要挡住视线的柴火往屋里走，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往路边靠了靠，把柴往脚下一扔，就看见不远处的几位婶子，她缩着手笑着打招呼，“婶子好，我刚刚去山脚边捡树枝呢，那边好多柴，你们等一会也去捡一点吧。”
几位婶子听了心里那是更加不得劲了，这么贴心熨烫的小姑娘就被她那什么都不懂的姥姥卖了。
真是狗屎不如的东西。
“年年过来过来，婶子和你说说话。”
“不了婶子，我先回了，我先回去开火。”她吸吸鼻子，手不自觉的抖着，实在是这里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
几位婶子看见她冻得青红的小手，这才发觉小姑娘这一身穿着委实是有些太过单薄，又气得骂了几句，让宋年快些回去。
宋年又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扛起柴火匆匆的往家跑去。
一进柴屋，边上就摸过来一只肮脏的手，她吓的往后一躲，直接倒在门框上。
“哎哟我的老妞儿，你这是干嘛嘿，今天晚上呢儿就是盖一个被一家人了。”
她摔倒的视角刚好能看见来人，虽说从声音上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那双黝黑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手是她被卖掉的那户人家，是隔壁村有名的老赖。
她没有想到那些人这么迫不及待就来了，她强撑起一个还不算太难看的笑容，“喜饭…在准备了。”
“嘿，我滴老妞可真勤快啊。”王小麻子搓搓手，脸上大大笑容可以看见他不完整的牙齿，以他的身份来说，不难以见得那明显像是被人打掉的牙齿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妞，动作快点得个来伺候我。”
身前的黑影子逐渐消失，宋年获得了喘息的时间。
“再等一会儿。”她俯下身去，紧绷的身体也终于获得了短暂的休息，“就一会儿。”
厨房里东边搜刮，右搜刮，她才勉强凑齐了三个菜。直到最后一个菜上桌她才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桌上其乐融融的坐着好些人，其中也包括来买走她的那家人，粗略一估计，人还不少。
“唉麻子弟，以后呢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看那些粮食…?”宋家奶奶一把粗暴的扯过宋年，“我家这丫头十里八乡都说好，难道不能再换两斤粮….食?”
「啪的一声」王大麻一把拍在了桌子上，“两斤？你这胃口我怕你吃不下啊奶。”
那一桌子大大小小的都不敢吭声，宋奶奶瞧见那王小麻子的眼睛还色眯眯的缠在宋年身上，心下鄙夷，然后脑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咕噜转着，“图个吉利嘛，二斤二两，以后让这死妮子给你们王家生一儿一女，吉利呀，就二两，您看这….”
宋年转过头去，身上是做完饭才换上的一身喜服，她僵硬的带着笑，“吃菜，我去烧水。”
吃完了全倒了最好，不要让她再等了。她盯着桌上的饭菜，嘲讽的看着眼前一桌子人。
王小麻立刻就懂了，“好好，你去。”
色眯眯的两道视线直到宋年消失在了门口，这才回神看着宋奶奶 ，“好好，二两。”
达成心愿，宋奶奶笑嘻嘻的拿起筷子给王麻子夹菜，“亲家多吃点，这是我专门去村长家里换来了。”
“亲家，你这女是生的不错啊。”王大麻的笑油腻腻的。
宋奶奶嫌弃的别过头，但又不敢太明显，只敢陪笑着坐在一边。
“可惜娘死的有点早。”王小麻笑嘻嘻的附和着他爹，一桌人其他人完全不敢做声。
宋年走到柴房才感觉那股说不清楚的视线视线帅干净了，她颤抖的在灶台前坐下，无助的埋下头肩膀耸动，依稀间能听见细碎的哭声。
过了很久，感觉到应该吃的差不多了，她抬起头，开始点火。
整个房子的周围，里里外外全是她铺好晒干的木材，包括几个房间她也放了几捆干柴，今天不是她第一天想走，但是第一次真的要走。
晒干的木材一点水分都没有，极易点燃，她用灶台的余温重新点燃了火烧了几根实心的木材，待烧起来后一根根丢到了柴火堆里，房间里。
“再来一阵风吧。”宋年毫无血色的站在了一个角落里看着眼前的火苗，“再来一阵风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回应了她的期待，她感觉耳边的头发有风轻轻拂过，随后便起了一阵大风，顺利的助长了这场火势的蔓延。
大火燃起，细碎的火星飞溅，外面的大火被大风吞噬，但火熄灭没有几息就瞬间又起来了，燃的更猛更烈，火光映衬着她脸颊，从远处看就像是一身鲜血般站在大火中。
但是这么大 的火却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围观，几个闻着味道赶过来的人看到烧起来的是宋奶家就没有这么积极了，甚至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主要就是这宋奶家平时什么坏事都干过，能想到的坏事就没有这宋奶家里没有干过的事。
而且在这吃不饱的干旱天里，虽然吃不饱，但这十里八乡都没有哪个村里有人脑子拎不清楚卖人的情况出现。
宋年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帮不上忙但是，大家都是极其厌恶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况且有些人不是说想帮就一定帮的上忙的，更别说好些人只是嘴上说说的而已。
宋石头他娘拦了一下自家的男人，“你上什么上，轮得到你上吗。”
“这要烧死了人怎么办。”宋石头他爹看着这冲天的大火，心里很是不安稳。
“你怕什么。”一旁的宋二冷冷的看着这场大火，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我早上刚听说那个码子过来要和年年说亲了，今晚就圆房，全部烧死算了，属实是蛇鼠一窝让人听了就犯恶。”
周围的人一下全炸开了锅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骂了起来。
“畜生啊，那宋年被她们奴役了那么久，还要卖了。”
“格老子的，等火烧完了谁都不准给他们收尸，全部丢到乱葬岗！”
“我们十里八乡的好人村，终究是出了几个畜生！”
“宋年呢？”
有两个婶子匆匆赶来，看着这莫名燃起的大火心下揪了起来，“宋年出来了没？”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虽然这一家子都是大恶人，但是这宋年还是要救的啊。
宋年是村里少有的家人还在就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这孩子的好大家也是都看在眼里的。大家手忙脚乱，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纷纷跑去搬水。
几个婶子心里一合计，这宋年要是被男子救了出来，那名声不就全毁了吗？于是又劝住准备破门而入的老汉，“我和翠婶子去后门看看别着急。”
两个人一路小跑来到后门，就看到一个身影飞快的往后山跑去，那身影，不是宋年又是谁。
“年年！等等！”
两人这是更加顾不上这破宋家里面的其他人了，全烧死算了！
宋年逃跑的身影一顿，她呆呆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两个匆匆追来的婶子，心里一惊，不知所措的捏着衣角站在原地。
在她的计划里，她没有想过被发现了应该怎么办。
两个婶子小跑着来到宋年面前，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来人是翠婶婶和淑婶婶，比起其他婶子来说，这两位婶子从小就很疼爱宋年，每次宋年路过她们家还让她偷偷进来吃个鸡蛋补补营养。
“婶子，对…对不起。”宋年看到来的两位婶子还是平时对她最为照顾的人，没忍住眼泪就低头开始道歉。
翠婶子缓过气来，看着穿着极为单薄的喜服的宋年站在风中，心下更是心疼。顾不得那么多就塞给了宋年一个包裹。
淑婶看见她的动作，也动作极快的塞给宋年一个包裹，“走，宋年。”
抱着怀里的包裹，她的心下是极为迷茫的，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走啊。”翠婶子见宋年还愣在这里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等一下你叔就来了，快跑。”
“等等 。”淑婶子没忍拉住宋年，然后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衣一把套在宋年身上，然后摸了一把宋年的头，“真好看。”
她抹了一把眼泪，“不要回来这里了，婶子给你准备了很多东西，出去以后要好好生活啊。”
淑婶见宋年还是没有动，又推了一把，“快走！”
宋年这才如梦初醒，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转过头往远方跑去。
“年年也长大了呀，宋月亮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儿会很欣慰吧。”宋翠短暂的感叹了一下，就听见不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看向宋淑，目光询问：你这衣服怎么办？
宋淑给了她一个 看我的眼神，转身冲进了火场。
宋翠心慌了一瞬，但是又马上镇定了下来，“淑你小心，哎呦！让我来。”
在来人眼里就是宋淑早早的就进了火场，然后宋翠婶子也想进来，后面赶来的宋叔一把拉住她，“你别去，我去救她！”
宋叔往里面冲去，一把抓住了在火场乱窜的宋淑，“年年走了吗？”
淑婶心里一惊，不敢回答。
“快让她跑，过了今天，想走就没这么容易了。”宋叔有些不甘心的看着着火的里屋，狠下心准备往里冲，“我再去里面看看，你找到了抓紧时间让她走。”
淑婶婶鼻尖一酸，拉住自己男人，“我让她走了，你别去了。”
“走了？”宋叔心下一喜，“你有让她别回来了，叫她走远点吗。”
淑婶婶点点头，想想那个乖巧的孩子，只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不救了，烧死他们几个龟儿子。”宋叔朝着隐约能听到叫喊声的堂屋呸了一声，“快走，火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