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过是重男轻女而已(1/1)
接下来的几天,温言都在为试镜做准备。
《子夜歌》是古装戏,相较于贴近人们生活的都市剧,古人的动作仪态需要带入角色细心揣摩。
看到剧本以后,温言非常喜欢素卿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人物立体鲜活,有完整的故事线,而且双面人生这种设定,对于演员来说也充满了挑战的趣味性。
家里另一处望江的房间,被季泠当做健身房,里面摆了各种健身的常用器械,包括普拉提的大器械凯迪拉克床。平时温言每天都会来这里健身,作为演员,对于身材管理的要求自然要比普通人严苛。
房中有一整面墙的镜子,平常锻炼的时候,用来观察和矫正自己的动作姿势。这几日,温言便是站在这面镜子前,披着丝巾,研究着角色两种身份下,举手投足的动作和一颦一笑的神态。
尤其是眼神和仪态气质,为了表现出采茶女清冷柔弱的书卷气,和女杀手冷冽慑人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温言对着镜子练习揣摩了很久。
这天,温言正在家里表演着试镜的戏份,手机架在一边给自己录像,用来帮助她更好的摩挲表演方式,录到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温言的手机响了。
是她外婆姜奶奶打来的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温言的心情复杂又纠结。
温言自小被外公外婆带大,和外公外婆的感情十分亲厚。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温言也懂事,从来没吵着闹着要过什么东西,但外公外婆怜爱她,即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让她吃好穿暖。
同龄的孩子间时兴什么玩具,喜欢吃什么零食,即便小小的温言不开口,外婆也都会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买,从没让她眼巴巴的看着,羡慕别人家的小孩。
温言一直记得外公外婆对她的好,他们之间的纽带不光是血缘作为纽带的亲情,还有恩情。
很小的时候温言就告诉自己,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她的外公外婆,只是没等到温言长大,她的外公就去世了,没能孝敬外公,也成了她永远也无法释怀的遗憾。
为了不再留有这样的遗憾,虽然抛弃了电台主持人稳定工作,去追求在他们眼中不切实际的演员梦的温言,这几年一直都在“不务正业”,但只要她赚到钱,就一定会去孝顺外婆。
温言知道,外婆一生勤俭节约,给钱她也舍不得花,攒着攒着,最后还是用来补贴家里的小辈。所以她便直接给外婆买东西,给外婆买衣服,买她喜欢吃的甜食,买手机,外婆没没什么爱好喜欢看电视,她又给外婆买了平板电脑,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教会外婆如何操作。
外婆对她的爱是真,对她的好是真,但是受封建糟粕的影响,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亦是真。
温言不忍去苛责外婆,因为她知道,外婆也是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
姜奶奶是奉献型人格,对人慷慨,却一生都在苦己,而温言妈妈温馨从小就被姜奶奶教育,要学会奉献。
为家族奉献,为她的亲弟弟温成奉献。包括对温言,自从她表弟温乐出生,姜奶奶就一直教育她,你是姐姐,什么都要让着弟弟,你要好好照顾弟弟。
在温言长大以后,姜奶奶和温馨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对弟弟好一点,等我们都不在了,他就是你唯一的娘家人,以后你在婆家受欺负,还需要小乐来给你撑腰。”
家里人还总用《孔融让梨》的典故来教育温言,要让她学会谦让,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要先想着弟弟。
然而《孔融让梨》的典故原本说的是,孔融小时候就知道把大个的梨让给哥哥吃,然而家里人却没有人教育温乐,什么事不要想着自己,要先想着姐姐。
这些话乍听之下没有问题,毕竟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本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自小受到的这些教育,让温言曾经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可结果就是她什么都要让着温乐,必须要对温乐好。
当姐弟亲情变成了强制完成的任务和命令,当血缘关系中受伤和受委屈的永远只有自己,温言长大后,某一日终于在大学的阶梯教室里恍然开悟。
原来家里人要求的谦让,奉献,仅仅只是对她的要求,再往上一辈,也只是在要求她妈妈温馨。
亲身经历的种种让温言感受到,这种区别对待,不是因为长幼有序,而是因为男女有别。
温馨受过同样的委屈,她也曾质疑、反抗、为自己辩驳争取过,就像是现在的温言。
可最后,她还是被亲情裹挟着妥协了,然后成为帮凶,将自己曾经受过的痛苦和委屈,变本加厉的倾注在温言身上。
温言切身的感觉到,亲情不光是纽带还是枷锁。
外婆爱她是真,爱她妈妈温馨也是真,可这样的爱,对比于温言的舅舅和表弟,天平始终是向家族的男性倾斜的。
这些年,温言在这个家里反复受伤,反复心碎,反复被PUA,当她倾诉,当她质疑,当她觉得委屈不公平的时候,姜奶奶和温馨都只会让她在自身找原因,让她学会自我反思。
也因为有亲情这条沉重的枷锁,即使温言读过很多书,明白了很多道理,和朋友们见识过开阔的世界,即使她渐渐学会停止质疑自己,反思自己,改造自己,却还是无法轻松潇洒的和她的原生家庭割席。
她是清醒的,清醒又痛苦的。
逼她借钱的事只是个引子,这一个引子被温言压抑多年的委屈所积攒的怒气点燃,一夕之间已然烧的焚野燎原。
看着姜奶奶打过来的电话,温言想起她拒绝用自己的名义借贷,而给舅舅凑首付的时候,她妈妈温馨骂她是白眼狼。
温馨说她六亲不认,把钱看的比亲情重要时还说了一句,“你外婆说,你对你舅舅都可以见死不救,可以想象,我以后的晚年有多么凄惨!”
又想起温馨以前常用来指责她的一句,“外婆都不敢和你打电话,说你现在的脾气越来越怪,越来越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