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告辞（1/1）

易云霄停顿一刻，接着说出了与前世一样的话，“这段时日多谢先生照顾，救命之恩他日必定报答。”

言罢，他屏息以待，面上虽不显，但微微颤了一下的手指，出卖了自己不安的情绪，静静等待着命运与前世重叠。

但他却听见谢山儒说，“救人并非图报，何况你是我们大祁朝的英雄，勇士，保家卫国不惜自身性命，我做的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易侯无需放在心上，若得了空，来书院与老夫喝喝酒，谈谈天，这样便好。”

易云霄猝然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望着对方，他眸中暗影沉沉，欲言又止。

谢山儒瞧他神色有异，奇怪道，“怎么了易侯，还有何事？”

易云霄也知道自己失态，可此刻他顾不得那许多，追问道，“你呢，先生没有别的事问我了吗？”

谢山儒摇了摇头，反问道，“老夫不懂，该有何事？”

易云霄感到血气翻涌上来，激不住猛的咳嗽起来，吓得谢山儒连忙扶他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快喝点水缓一缓。”

谢山儒是真心疑惑，易云霄今日的话像是在打什么哑谜，他不期望回报，怎么易侯似乎异常失望？

易云霄接连喝下几杯凉茶，冰凉的水顺着喉咙舒缓了五脏六腑，他勉强冷静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今生与前世都不同了，但那又如何，谢山儒不提，他可以自己来提，等他回到侯府，请示了母亲，便派媒人来提亲，只要小竹最后是他的妻子，过程如何不同，又有什么要紧。

这样想着，他便不再与谢山儒纠缠，起身告辞。

翌日清早，易云霄去与谢竹心道别，他特意等到谢山儒去讲课，便有机会与她单独聊聊。

自他受伤被救，在书院总共待了大半个月，谢竹心谨守闺阁女子的本分，对待他虽礼数周到，但却无半点多余的关切和暧昧，甚至很多时候是有意躲着他。

易云霄当然不傻，思忖了一夜，他明白之所以与前世诸多不同，最大的原因还是在她的身上。

“谢姑娘，我的伤已经恢复了，今日是特地来向你告辞的，多谢你连日来的照顾。”

谢竹心正在院中洒扫，闻言抬头，温和有礼的答道，“你要走的事，昨夜我爹已经同我说了，恭喜侯爷痊愈，以后请多保重。”

她实际心中想的是，等他走了，他们从此便可不再纠缠了，无论如何，这一世的命运已经被她改变，她重生后心里的大石也总算落下了。

易云霄见她神情平淡，没有半分不舍，忍不住蹙紧了眉头，有那么一瞬，他很想直截了当的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嫁给他，去当那镇北侯府的女主人。

凝视着谢竹心垂着的粉白小脸，还能清晰的看到她面上一层细小的绒毛，在阳光照射下泛起透明的金光，易云霄的手指攥紧复又松开，罢了，他不想吓着她。

“谢姑娘，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留下谢竹心在原地思忖着这句话，心烦意乱之下，不知不觉眉头都拧起来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半晌她又安抚自己，大约是答应过为她寻医的事，不该胡思乱想。

易云霄离开后，谢竹心感到整个人轻松不少，也是时候和爹商议一下，自己想办女子学堂的事。

晚膳时，谢山儒听闻女儿的想法，愣了一下，将举起的碗筷放下，确认道，“你要办女子学堂？并且分文不收？”

大祁朝并没有禁止女子读书，但女人仍然是不能科考做官的，那读书又有什么用呢？尤其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娃，最要紧的是会洗衣做饭，将来嫁了人能操持一大家子的事务。至于读书 ，顶多是高门贵女的风雅，不求甚解。

谢竹心坚定的点点头，“不错，除了读书认字，我还想教些刺绣书画，至少五年内不收束脩，但每隔三月都需考试，不认真学的，考试不通过的，便要请退。

等到女子学堂站住了脚，我也只准备收取微弱银钱，够生计所需即可。

这辈子我既已决心不嫁人，这世上留给女子的路其实不多，我也不能一辈子依附在爹的羽翼下，我思来想去，办女子学堂既能了却自己的心愿，说不得将来也能养活自己。”

谢山儒沉吟半响，心知女儿说的都在理，总有一天他要走的，到时丢下女儿，她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难保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他身为夫子，在乡邻里颇受尊敬，若是将来女儿也成了女夫子，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一般人也不敢随意欺侮。

“那你准备在哪里授课呢？”

爹这么问就是答应了！谢竹心面上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眼中光彩有如点点星子，

“地方我已经想好了，就将后院的地开辟出来，另辟一条小道，这样与尚文书院便可分隔开。”

男女有别，还是需有些忌讳，另外辟出一条小道，便可分门别户，与往来尚文书院的学子们划开界限。

谢山儒点了点头，“行，那等过阵子，春耕不忙的时候，找些乡亲一块来帮忙。”

商定好办学堂的事，空出时间，这日谢竹心特地跑了趟市集。

之前答应过要去石家登门道谢，总不能空着手去，而且她确实也喜欢那个雪花妹妹，真心觉得，她要是自己的亲妹妹该多好。

谢竹心想给石家三个人都裁一身新衣裳，那日夜里虽灯火不亮，但她仍然注意到三人身上的衣服都洗的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只是暂且不确定尺寸，不如先买了布料，改日量好再做。

谢竹心走进布庄，她是这家布庄的熟客，谢家虽不富裕，但每年都能裁几身新衣穿。

她专注的看着布料，一抬头，就对上一张油光满面的大脸，胖伙计直直盯着她瞧，从头打量到脚，猥琐露骨的眼神让人几欲作呕。

谢竹心眉头一蹙，这人她从前没见过，想来是新来的伙计，她原想放下布料就走，又有些舍不得手里那匹粉色料子，这样朝气的颜色给小雪花裁身衣裙正合适，过几日再来不知会否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