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事(1/1)
写在开头:标粗划重点,背景里男女皆可生子,所以不存在什么同性、异性的恋爱模式的区别。男女自由组合的恋爱结婚生子。主CP是四爱,男洁女非。踩到雷点的读者请火速退出!火速退出!火速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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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二十四年,从义弟家里醒来我是没想到的。
不是诈尸,重生很离奇,但我当年也就是个肉骨凡胎,埋在皇陵几十年都不晓得喂饱了几代虫子虫孙了。现在突然从义弟的养女身体里醒来。每天要老老实实、情真意切地喊他几声“爹”。
一开始心情真的很复杂,觉得他这便宜真的是占得大了。
我不曾想到,自己会重新活过。
年少的时候,三五好友鞍马四边开,也爱到那鱼龙混杂处听几出怪谈志异:那心愿未了的借尸还魂,和牵绊之人再续前缘。
可我想我不曾有的。
上一世三十六年,前十六年我活得恣意畅快,少不知愁;中间六年我征战四方,有同袍情意生死不弃,有儿女意气壮志凌云;最后的十四年,我殚精竭虑,为显朝打下千古基业。
临终躺在皇榻的时候,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容卿握着我的手,自己却抖得不成样子,努力俯下身,用脸贴了贴我的额头,有湿意浸入我的鬓角。我努力看清容卿泛红的眼,他不爱哭,我知道的,有这般模样也是难得。
我想和他解释,别我走了,还让他不开心一辈子。他却伸出右手,拂上我的眼角,轻声说:“陛下,我懂得,您别担心。”
我安心地闭上眼,隐约听到远方高喊的万岁。
没有执念,没有阴谋,没有横死,我想作为一个皇帝,我走的还算体面。浑浑噩噩不知游荡了多久,再醒来成了姜成允的养女姜欢,而离我驾崩已经是二十四年过去。
成允也已经老了。
那年我带着大军打到了陵城,过了弁兮河就是王城,越国的老皇帝还在他的后宫里酒池肉林,做着分河而治的美梦。而他的臣子却比他对局势了然得多。他那最“忠心”的右相姜绍,连夜给我送来重礼和投诚的信件。
信中言辞恳恳,涕泗淋漓,仿佛他被暴君胁迫、忍辱负重多年的忠义之士,而不是残害忠良、两面三刀的小人。
我拉着大伙在营帐里,让李皓高声朗读这封信,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边念还要边演。崔泽的嘲笑声恨不得震过弁兮河。
连向来沉稳的容珩都忍不住笑起来,贺兰勤更甚,摸了摸他那三月没刮的胡子,“呸”了一声“老匹夫”。
大箱的珠宝黄金,转手就被我卖了换了军需,让斩向越国的刀磨得更亮,也不知姜绍知道后,会不会真的涕泗淋漓。
一切安排妥当后,亲卫一脸复杂地同我低声传报,说是姜绍这老匹夫还送了一份礼,得我单独去看。我回了自己的王帐,就看正中间放了个箱子。亲卫退了出去,我掀开盖子,就看到了成允。
一瞬间,我手一抖,盖子“哐”地砸合上,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
那时的成允不过十岁,不着衣物,用红绳绑了,是秦楼楚馆的下作绑法。见着我的时候满脸悲愤,被亲生父亲贩卖的绝望,沦为人货的悲凉。
慌不忙地叫容珩,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进来掀了箱子,人也愣了。我避嫌,让他把孩子从箱子里捞出来,站在帐子外,听里面的人给成允拾倒衣裳。
容珩出来笑我,说要称帝的人了,这点事儿都吓得叫唤他。
我看着北方的月,冷得刺骨,同容珩说:“里面那孩子怕是十岁都不到,这样被送过来,越国究竟是烂到了什么模样?”
容珩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唤了我一句:“燕燕。”
他说,用你的剑破开这腐朽生臭的越国吧。
我抽出了腰间的剑,寒光浸在剑锋,递给容珩,说,阿珩哥哥,将它磨得再快些。
容珩接过剑,却突然笑出了声,说:“也不知道你这花名是如何传出去的,居然到了豢养男童的地步。”
我无奈摊了摊手。
救得下人,却难救下心。
那时刚刚救下成允时,他一句话也不说,才穿戴整齐,身影一晃,反手就去抽我挂在床帏上的匕首,动作狠厉,要朝脖子上抹。
众人一惊未来得及反应,还是容珩眼疾手快,扯了腰间的玉佩打在他手肘上。他霎时吃痛,松了匕首“哐”得掉在地上。
这孩子是存了必死之心的狠手,颈上霎时就溢了血出来。
近卫怕他又有过激举动,压着他的手,颈上的伤口又撕开些,我接过容珩递过来的帕子,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说:“好孩子,你别怕。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原本还在挣扎的他突然卸了力,跪在地上,说:“我没有家。”
问叫什么,也摇头说记不起来了。
成允就这样被收留下来,随便放在哪做点杂事。
渐渐,我也把这事忘到了脑后,但成允那般的容貌,年幼又无自保之力,于他而言,都是劫难。
打到承里关的时候,双方胶着上了,姜绍虽然无耻,用人却很有手段。领兵的李天荣极其擅长利用地形,打以少胜多的险战,当年我差点因为他一箭少了半边手掌。
那时,成允因为容貌被人动手动脚,那孩子性子刚烈,赤手抓了燃碳就要扎进那个犯事的士兵脖子上,被贺兰勤看到拦了下来。
我想了想终究是我救下来的人,确实不该把这样的孩子放在军中,便同他说,为他找了户老实本分的人家,他愿不愿意过去。
他却摇了头,只跪在我面前不说话。贺兰勤在旁边说风凉话,讲这小崽子和哑了一样,但是这疯劲却和我当年像了七八分。
我想了想,蹲下身来问他,那你愿意做我弟弟吗?我孤家寡人一个,你也没有家,要不你做我弟弟吧,这样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贺兰勤在旁边叫唤了起来:“燕宴我勉强还算你哥呢,就说孤家寡人?你咒我啊!再说你现在什么身份,说收个弟弟就收个弟弟?”
贺兰勤真的是脑子不好使,被我横了一眼说:“贺兰将军要改姓吗?你要实在嫉妒,我还差个儿子,你要不喊我一声爹?”
低头跪在地上的孩子,终于抬起头来,一双凤目水光潋滟,带着哭声喊了我声:“阿姐。”
我说:“姐姐姓燕,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名字给你,就先叫你小燕好不好?”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抱起来打断了:“阿姐先带你看伤。”
成允就这样住在了我的帐子里,设了小床,半夜被噩梦惊醒就拉着被子悄悄睡在我的榻下,天快亮的时候又躺回去。
容珩他们同我在帐子里谈承里关的困境时,我也从不避着他。
到了第六天夜里,他又爬起来,撞到了地上的小几,我出声问他,是不是害怕睡不着?他战战兢兢地捏着被子站在我床脚,我叹了口气,往里睡了些,同他说:“上来吧,阿姐陪你睡。”
他拽着被子,手脚并用地往我床上爬。上来了也只敢睡在床缘。我一伸手把他捞回了床中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动不敢动。
我只能掖了掖他的被脚同他说,快睡吧。
安静了半晌,在我以为还要再等时,终于听到成允小声的唤我,说:“阿姐,我...我姓姜,叫姜成允。”
成允终于把同我说了自己的来历,说自己母亲被姜绍献给越皇逼死。姜绍那老匹夫不知听了谁的话,说我喜好娈童,为了两边押注,竟然丧心病狂把自己的亲子送了过来。
而承里关的李天荣,就是成允母亲的同门师兄。成允说,师伯与母亲的感情极深,是师伯将母亲一手带大,明早的会战让他上城楼劝说师伯,一定能解决这场困局。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打仗是大人的事,既然李将军是你的师伯,明日我就派人送你过去,他一定会待你好的。
他还要说什么,就被我拉了被子喊睡觉。
第二天清早,我就派亲卫将他送了过去。
崔泽走到我身后,摇着自己手里的折扇,画得老子骑牛出函谷关,勾着嘴角问我:“你说你这步棋能走活吗?”
我活动活动了筋骨,说:“还是小孩子好骗。姜绍那老匹夫,竟然能养出这样有骨气的孩子。”
我转过身抢了崔泽的扇子,自己摇了摇冷了个哆嗦,暗骂了一句骚包,接着说:“果然是天命助我,我瞌睡来了,姜绍非要给我递枕头。”
“这样的棋都走不活,你另觅其主吧。”
崔泽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第一眼吧。”
多年前陪母王进王城朝贡的时候,在东市遇到过成允的母亲李蔚雪,那时的她被人纠缠,扯了袖子,母王正好路过,解了围还给她借了身衣服,我也就那时正好就瞧见了她手肘上的胎记。
也不过一面之缘,后来没多久听她嫁了姜绍,母王还可惜,说那样的磊落女子却嫁了空有皮相的小人。
那天第一次见成允,晃眼我就看到了他手上的胎记。但是,并未完全确定。
后来见他明明吃力,却硬要跟着我行军,在伙房时,也关注着对方将领的姓名,我便慢慢确定了。
崔泽瘪了瘪嘴,抱着手问我:“你将他放回去,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笑了,望着他说:“我何时在这种事情上输过?”
“他同我坦诚,是对我最后一次试探。我要是真把他架在城墙上见李天荣,无论是谈判还是劝降,他都是作为人质的角色。 ”
“即便真的撞了大运,让李天荣降了。这孩子永远会记得我把他架在城墙上做人质,日子长了可要长出刺的。”
“他很合我眼缘,我要留着的。”
被背叛了的狼崽,定然是怀着恨和满腔的提防,来得太快的关怀只是适得其反。
好在,狼崽始终只是狼崽,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我的棋盘上。
放成允回去,是让他完全信任我的最后一步。
李天荣是难得的将才,硬攻下承里关,我只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后面还有王城的精卫禁军,我自然要筹谋着。
我和容珩说,要让这把剑刺向越皇的心来得更快些,不是玩笑话。阵地北移,天气渐渐冷起来了,若是入冬还未结束这场战事,局面就会走向拉锯。
越皇做着分河而治的美梦,我却不是那东晋的刘氏。
崔泽神色莫测地问我,那惹了成允的士兵...
我挑了眉,把扇子扔给他,问:“崔泽,你记不记得当年为什么要跟我?”
崔泽点点头。
我回身朝营帐走去,说:
“那就永远记得这个为什么。”
“永远信任你的君主,永远忠于你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