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世的一角（1/1）
上了回程的马车，萧筱依旧魂不守舍，柳煜因此几次出声询问，但最后因为……
“哥哥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罢。”
这一句话作罢。
见萧筱郁郁寡欢，却又闭口不言，柳煜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弯身从马车座位下柜子里取出一个方枕。
萧筱注意到，疑惑地看着柳煜。
柳煜将方枕放在萧筱身侧。
“睡上片刻罢，哥哥陪你。”
似是不放心，柳煜话语一顿，继而补充道：“那人既在殿下麾下，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
闻言，萧筱一改之前的沉闷，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哥哥，你这样会把我宠得无法无天的！”
萧筱一边说着，一边躺下。
“乐意宠着你。”柳煜笑着回道。
“哥哥，我还想去见见……可以吗？”萧筱闭上眼，小声试探道。
“当然可以。”柳煜缓缓道。
两人相继沉默。
只可惜萧筱心头藏的事太多，并不能如愿入睡，她干脆睁开眼就这么默默看着柳煜的侧颜。
时间长了，柳煜无奈笑笑，之后主动开口道：“筱儿，殿下……她前世也是一直……这般将所有事闷在心里？”
似乎不知怎样的说辞比较合适，柳煜斟酌着话语。
闻言，萧筱有些不解，她疑惑道：“哥哥为何会这么想？”
这下轮到柳煜疑惑了。
“筱儿，我同乔年的对话，你略过了？”
萧筱：？
“哥哥跟乔年说了甚么？”
柳煜：……
“罢了，也没甚么，我直说好了。”看萧筱这般天真模样，柳煜沉默一瞬，随后叹了口气道：“筱儿，殿下她……处事太独，她不屑于托付他人，这其实是一个隐患。”
见萧筱皱起小眉头，柳煜继续解释道：“筱儿，身为上位者总要学会相信下属试着放权，或者敞开心扉畅谈一番，稳固其忠心，是谓心术。可从殿下回来至今，你见到他将一件事全权交给他人过吗？人心最是容易变化。”
听了这段话，萧筱一愣，她低头嘀咕道：“原来他们是这般想的……”
柳煜：？
“哥哥。”
萧筱突然起身拉住柳煜衣袖，给了柳煜一个笑容，但这笑容有着苦涩，看得柳煜心口一痛。
“为甚么哥哥都能瞧得分明的东西，他们却视而不见。”
萧筱低下头，抽泣声传来。
“我不信他们不懂，为甚么要这么对待魏女帝，魏女帝待他们有哪样不好……”
“从不大兴土木，从不苛责官员，就因为魏女帝不说，他们就不认是吗。”
听着这些控诉，柳煜沉默，他默默伸手摸摸萧筱脑袋安慰着。
他已经能猜到萧云前世的结局了，只是不知萧云到底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的不屑于人心得失，陷入疯魔毫无留恋？
若是以萧云的聪慧程度来思考，必是前者，但……
柳煜抬头看向那因为颠簸时不时透出车窗外景色的车帘，眼神晦暗不明。
这段时日的相处，他总觉得是后者。
……
“怎么回事？和计划里的不一样……”
“会不会是荣家那只老狐狸办的？”
“很有可能，哼，让他们先斗罢，那个太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爷小姐，不是我们人撺掇的暴动……”
“竟然不是，那到底是……爹，会不会是荣……”
“不无可能，先静观其变罢。”
“必是那个姓尤的蛇蝎，这个法子，那群死心眼子想不出来！哼，领先一步可不代表步步领先，接下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
南山，萧云的房间。
萧云窝在木椅怀抱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手臂遮着双眼，双腿翘着二郎腿搭在木桌上，木椅向后倾斜。
忽的，敲门声响起，一短两长。
萧云依旧这个动作，只是懒懒地开口道：“进来。”
说完，萧云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吱嘎门开了，乔年走了进来，他抬头见着萧云此时的模样，关门的动作一顿，眼里惊恐之色露出。
“怎的还不进来？”似乎见平静太久，萧云停下敲的动作，开口问道。
闻言，乔年回神，喉结微动，他不敢再耽搁，立马将门关上，来到萧云身前下跪道：“殿下。”
随后乔年将今早江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萧云。
这过程，萧云一声不吭，好似已经睡着，若是忽略她身下依旧倾斜的木椅……
乔年说完后，房间里安静了许久，除了萧云在其说完后又开始的手指敲木椅的清脆声音。
听着这规则的声响，乔年心里越发恐慌。这是一种下意识行为，乔年根本控制不住。
“接下来这样……”
萧云猛地放下腿，前倾坐直，同时放下手臂，睁开眼。
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的乔年一惊。
萧云忽的止声，皱眉看着乔年。
乔年羞愧地低下头。
“接下来……”
萧云起身，衣角从乔年眼前经过。
“甚么都不用做，安心呆在本宫身边。”
“殿下，可是……”
乔年思及萧云安排自己今早说出的话，正准备开口就被萧云递到眼前的一把刀打断。
“接着。”
这把刀鞘上有着精致青色花纹的刀还顺着萧云的话语又往前递了递。
乔年愣愣接过。
萧云直起身子，坐回木椅。
这时，乔年才回神过来抱拳行礼道：“谢殿下。”
萧云敷衍地轻嗯一声表示回应，随后她缓缓道：“这把刀有些特殊，碰之腐蚀血肉，你切记不要误触，擦拭时小心着些……”
说到这，萧云烦躁地啧了一声，有些动作急促地起身。
乔年控制不住抬头顺着萧云背影望去。
萧云整个人都透着烦躁，她走了几步，随后愤愤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个药瓶后又暴躁将柜子扣了回去。
这一套操作看得乔年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他回忆起了最开始那段时日萧云口中美其名曰训练的恐惧日子……
噗通，一声重地摔地的声响。
“哦，经脉又断了？真是不争气。”
“殿下！你根本就是个恶鬼！”
“是吗？本宫要是不再做点甚么，不就辜负了你给本宫的美名……”
“啊啊啊啊！你就该被黑白勾魂，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
“抱歉，阎王他老人家不收我。”
“混蛋！你不得好死！”
“不如我教你一句，你个污了皇室血脉的贱胚。”
“……”
“甚是不错，到如今都不愿辱骂皇室，可真是忠心……”
……
“接着。”
萧云直接转身将药瓶丢了过来。
乔年从回忆中回神，赶紧伸手接住。
“误触了也无事，这药可以解，没了可以再来找本宫。”
乔年抬头看了看萧云捏鼻翼的烦躁疲惫模样，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瓶和佩刀，想起之前柳煜的那句……
“殿下他心性如此，你不必介怀。”
乔年眼神复杂，他犹豫着开口道：“殿下……”
“何事？说。”
萧云这话干脆利落。
若是往日乔年必不敢再出言打扰萧云，但今儿……
“殿下……为何要将如此利器赠与卑职，殿下应当自己使用。”乔年低着头问道。
他想拨开笼罩在心头的迷雾。
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的萧云：……
“一把武器罢了，你身为本宫侍卫自然该有。”萧云直接回道，“你可以滚了。”
闻言，乔年愣了一下，随后他才道：“是。”
就当乔年起身准备离开时，萧云又再次烦躁地啧了一声，道：“你还是回去一趟，给乔松提个醒，护好公主和柳公子，必要时可以找杨赟帮帮忙，记住别暴露行踪出现在人前。记住，公主和柳公子的安全是第一位，其他的都可以暂缓。”
最后一段话，萧云咬音很重。
“卑职记住了。”乔年郑重其事行礼道。
“现在滚罢。”
“是。”
出了门，乔年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佩刀，眼神渐渐清明。
身为本宫侍卫自然该有……
此时，心中暗暗下了决心的乔年仍不知道这把佩刀是萧云亲手所铸，一份武人趋之若鹜的无价之宝。
……
午后，江城城门下。
萧筱和柳煜再次来了，两人在施粥棚后坐着监督，可柳煜能明显察觉萧筱心不在焉。
那个方向……
柳煜借着扫视，视线自然地看了过去。
今早鼓动白姓的青年坐在一石墩上正同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低头聊着什么。
柳煜回头看向萧筱，萧筱像只受惊的兔子立马察觉，看向柳煜，最后萧筱在柳煜审视的眼神下渐渐把头埋了下去。
见此，柳煜心里叹气一声，他伸手从腰间锦囊之中取出一块折叠齐整的白绢，里面清脆的碰撞声。
萧筱一愣。
“去见见罢。”
说完这话，柳煜就拿起萧筱的小手，把白绢放了上去。
“就像你今早那样，给他一颗糖。”柳煜小声道。
闻言，萧筱明了。
她的太子哥哥这是将如何搭讪不惹人怀疑的法子都考虑到了。
萧筱心头一暖，鼻头发酸。
而且还是早就准备好的……
“嗯。”
“哥哥，”萧筱灿烂一笑道，“等我回来，我就将他的故事告诉哥哥。”
柳煜回了一笑，只是简短道：“嗯。”
眼中宠溺就要溢出。
……
“哎，杨哥，公主过来了。”
同杨赟商量着的其中一个少年用手肘拐了一下杨赟，示意杨赟抬头看去。
杨赟停下话头，抬头看去。
不过八岁还小小一只的萧筱看上去乖巧可爱，虽端着公主该有的教养举止，却透出一股子灵动。见杨赟等人望来，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你们在说甚么趣事，我可以跟着一起听听吗？”萧筱来到几人身边十分自然的蹲下，眨眨眼俏皮道。
见此，同杨赟一起坐着石墩的少年突然觉着屁股下的石头烫人，他立马起身示意萧筱坐上来。
萧筱毫不扭捏地起身坐了上去，好似她的一身锦服和众位的补丁衣袍毫无差别。
“谢谢你。”
闻言，少年羞涩地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这点小事，公主不嫌弃就好。”
“我这还有些糖果，给你们。”
萧筱将手中白绢打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糖果珠子。
三位少年立马望向杨赟……
见此，萧筱也望向身侧的杨赟，她笑着直接取出一颗糖果递到杨赟面前，那笑容如朝霞，温暖人心。
杨赟看了眼萧筱，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他伸手接过糖果。
“谢公主。”
杨赟接了，剩下三位少年也都取出一颗道了谢。
“公主近日还请小心些，这糖……还是别送了。”杨赟冷不丁轻声道。
闻言，萧筱一惊，她下意识道：“你也小心着些。”
这话一出，萧筱和杨赟都是一愣，萧筱低下头，小手不自觉拽紧衣角。
“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萧筱立马起身离开，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萧筱回来见到柳煜那带着笑的揶揄表情，她瞬间就红了脸。
“哥哥，再这样我就不给你说故事了！”萧筱小脸鼓气，双手抱胸，气呼呼道。
“我不急。”柳煜笑呵呵道。
萧筱：……
随后柳煜意味深长道：“你还小，才八岁。”
萧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