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每一步，萧云都是精心策划（1/1）
见着这笑，荀一旭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云儿，你怎么来了？”
在场之中最惊喜的莫过于萧御，他直接走下高台，来到萧云身前，激动又带着关心。
“儿臣不请自来，带了一人同行，还望父皇见谅。”萧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
其身后的柳煜跟着行礼。
闻言，萧御直接摆摆手道：“这有何见谅不见谅的。”
这话一出，有所怨言的大臣们只得闭嘴。
萧御伸手将萧云扶起，甚至连柳煜也扶了一把。
“正好，朕所忧心之事与云儿你有关。那些退回来的祈福之水，你尽数要了回去，哪怕今日朕同诸位大臣商量出一个对策，也还是需要同你再次商议……”
听了这话，萧云笑容依旧，但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众位大臣。
见不少大臣脸上神情一瞬间的变化，萧云心中冷笑不止。
一叶障目、目中无人的蠢货！终于明白谁才是这场事件的主导者！
萧云咬了下唇，防止自己露出舔唇的动作，暴露她此时的兴奋。
不是萧御，不是他们，而是她！她手握主动权，他们只能顺着她的节奏起舞！
“云儿可是身体不适？”
说完这话，萧御立马命高升搬张椅子过来，然后拉着萧云强硬她坐下。
萧云只得顺着萧御意思坐下，不过她坐之前特意让高升挪了一下椅子，正对着荀一旭。
接下来，她的战场。
仿佛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日子，她身后站着肃杀的顾家军，而她为首摆了张椅子坐着，漠然与嚣张尽显。
不过此时，她身前多了一道身影……
“放心云儿，朕永远站在你这边，你放手施为。”萧御弯身轻声对萧云说道。
萧云看向毫无条件支持她的萧御。
萧御鼓励似的揉了揉萧云的小脑袋，笑了。
萧云神情恍惚了一下。
虽然她不认可萧御作为皇帝的能力，但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姐……唔唔……”
“东方晴晴……都叫你别吃你那些瞎炼的丹药，就是不听，看看，又中毒了。”
“嘿嘿嘿，我这不是知道姐姐一定会给我解毒嘛。”
多久了……
“凤儿，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闺女啊，爹这一生的愿望也就是护住大魏了，你会做得很好，爹对此深信不疑……此生无憾！”
“少将军！我这个乞儿愿誓死追随少将军！”
“少将军……”
“青枫……凤儿？你说你不是仙人，好罢，我暂且信你一回。”
到底有多久了……
萧云微微仰头强忍眼泪，同时死死压下心海里翻腾的思绪。
这时，一片衣袖递到萧云手边。
萧云抬眼看去。
……
萧云那句话一出，柳煜就猜到了，萧云要带他去闯一闯早朝。
萧云，她或许已经……
柳煜应下，默默跟在萧云身后，见着她坐上椅子，真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铁血将军，傲视群雄。
知道了，所以才会事事都带着他。
可下一刻，柳煜就见着萧云落寞的神情，看上去……
心仿佛被一只手拽紧，透不过气来。
仿佛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最了解魏女帝的莫过于前世同魏女帝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萧筱，而他丝毫不知。
柳煜思索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将手伸了过去。
他不了解那个站在高山之巅的魏女帝，但……他了解眼前这个明显藏着心事的萧云。
“给……你，别……”
衣袖给你，别难过了。
……
“给……你，别……”
义无反顾的眼神。
“郁天……”萧云一边伸手拽住衣袖，一边不自觉低声喃喃道。
“不知殿下对此事有何见解？”站在大殿看着三人互动太久，一位官员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萧云瞬间回神，清楚见到柳煜脸上依旧有着的不自然，她低头笑了一下，不知苦涩更多，还是感动居多。
等萧云抬头看向那位出声的官员，她藏在骨子里的狠戾再也忍不住。
那位官员明显被萧云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才回神过来。
“哦？毛尚书不是要同本宫商议，怎的还后退了半步？”萧云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这……”
毛一骆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但他忍住了。
“殿下还是别过多关注这些无关小事，正事要紧。”
说着说着，毛一骆就瞥了眼萧云与柳煜牵连在一起的衣角，眼里的嘲弄不加掩饰，甚至看向柳煜的眼神有了欲望。
萧云瞬间就怒了，她直接伸手握住柳煜的手，亦起身挡在柳煜身前。
“毛尚书，本宫给你个建议。”
萧云语气很冷。
闻言，毛一骆一愣，不知萧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顺着道：“殿下所言，下官洗耳恭听。”
“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
萧云刻意将两人相握的手抬了抬。
“会没命。”
毛一骆眼色沉了沉，却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被毛尚书耽搁了许久，这正事迟迟未谈……”
萧云松开柳煜的手，给了萧御一个安心的眼神，就缓缓走到荀一旭的身前。
“荀丞相，本宫这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丞相不如和本宫打个商量？”
萧云眉眼弯弯。
荀一旭却觉着这笑背后藏着刀，他放下负在身后的手，颇为认真道：“不知殿下想要同老臣聊些甚么？”
“只要你告老还乡，本宫就将祈福之水送出去，如何？”
一语激起千石浪。
“丞相不可！殿下这这……”
“皇上，下官恳请皇上别再放纵殿下了！”
“无稽之谈！就算身为殿下，也不可颠倒是非。”
众位大臣一人一语，大殿瞬间闹哄哄。
“云儿，你这……”萧御走过来，担忧道。
“无事，父皇静静看着就是。”
说完这话，萧云冲在大殿一角瑟瑟发抖的高升招手。
高升摸摸额上不存在的冷汗，硬着头皮靠近。
“去搬张桌子过来，再带些瓜果零嘴，父皇看戏怎能少了这些。”
“殿下，这……”
闻言，高升真的冷汗都下来了。
“快去！”
萧云眼神骤冷。
“哎，杂家马上就去，殿下消消气，消消气……”
等高升腿打着颤带着两个小太监搬了木桌和瓜果零嘴过来，在场所有大臣都看向这三人，沉默下来。
这诡异氛围中也就始作俑者萧云一人不受影响，指挥着高升摆放桌椅。
“对对对，就摆在这，高台之下，众位大臣面前……”
“你这个小太监去把那张椅子搬过来。”
“瓜果零嘴随便摆上就可以了。”
在众目睽睽下做完这一切，萧云一手拉着萧御，一手拉着柳煜，走了过去。
萧云让萧御坐下，命柳煜在一旁守着皇帝。
“承蒙父皇照顾许久，儿臣心中有愧。这戏，儿臣私下演练了许久，如今便演给父皇看。”
轻声说完这段话，不管萧御如何反应，萧云便转身从容几步上前，一人面对群臣！
“诸位大臣怎的不说了？”
萧云笑意盈盈，完全忽视加诸己身的杀意。
“本宫本以为你们会将本宫骂个狗血淋头，没想到……”萧云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伸手拍去肩膀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继续道，“这般轻飘飘。”
萧云瞥见有人愤愤就要发言，被身旁之人拦住，给眼神看向荀一旭。那人顺着提示看向岿然不动的荀一旭，冷静了下来。
依旧一片沉默。
“没想到诸位大臣不开口……”萧云抬眼看向荀一旭，道，“荀丞相，本宫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荀一旭就是这群大臣的软肋，大殿再次炸开。
他们已经明白萧云就是脱缰的野马，萧御这个皇帝没用，拴不住！
“殿下这么针对一个为南梁尽心尽力一生的老臣，真是让下官心寒。”
“哦，没事，你不对本宫父皇心寒就好。”
“……”
“殿下，这事事关天下百姓，怎能这般儿戏，这般夹杂私欲？！”
“私欲？确实是私欲，但这点小事只要荀丞相认下，我南梁的百姓就会一直在本宫的庇护之下。诸位那么关心百姓为何反应这么大？”
“……”
说久了，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句，萧云很快就没了兴致。
荀一旭的价值，双方都心知肚明，不能摆在明面，也不会让步。
“荀丞相，不说几句？”萧云皱眉看向荀一旭，不耐道。
“老臣告老还乡，殿下是否就将祈福之水送出？”荀一旭摸摸胡须，竟还带上了一丝笑道。
“这是自然。”萧云亦笑着道。
“殿下的提议，老臣觉着甚好。”
“你倒是好了，本宫可就要被扣上以百姓挟丞相的臭名了。”
“殿下不是本就不在乎？”
“荀丞相等会儿便去本宫东宫坐坐？”
“殿下赏识，怎能不去。”
两人如同老友一般的交谈看呆了大殿不少人。
……
东宫，小院。
一身朝服的荀一旭同萧云对弈，柳煜则被萧云塞了本书，在不远处坐着，但他手里的书未曾翻动一页。
“殿下闹出这般大的事，就这么甩甩袖离开了？”荀一旭落下一子，淡声道。
“他们还不敢。”萧云紧接其后落子，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
可荀一旭闻言，拿子的动作都是一顿。
“他们都低估了殿下。但殿下可知此事过后，殿下必将成为眼中钉，肉中刺……”荀一旭不再落子，而是紧紧盯着萧云道。
“啧。”见荀一旭不再落子，萧云不爽地啧了一声，才抬头看向荀一旭，淡淡道，“晚了。”
荀一旭沉默下来，随后他看了一眼柳煜，继续道：“或许殿下无事，但殿下身边人可就……”
“荀丞相，有句话叫虚虚实实。”闻言，萧云将手里的白子丢回瓷碗，玩味道。
突然间，荀一旭大笑两声，遗憾道：“若非如此身份，老臣必和殿下成忘年交。”
“要不是这样的身份，本宫才懒得和你打交道。”萧云不屑道。
“殿下就不觉着可惜？”
“得之我幸罢了。”
再一次的沉默。
“殿下，我从始至终都无心插手此事。刚刚我与殿下相谈甚欢，外人无资格了解，还望殿下看在我的面上，给齐家一条生路。”荀一旭正了脸色，认真道。
“丞相赏脸，本宫心情不错，倒不是不能考虑。”
很快，荀一旭留下一盘未下完的棋局，走了。
萧云见着荀一旭身上所拥有的那丝气运分离，向她飞来。
萧云：？？？
隐晦的，萧云尝试伸手拦截，两者接触的瞬间，气运如星光般消散，融入她身。
一刹那的明悟。
原来她也可以接收气运。
萧云忽的皱眉。
总感觉有什么细节被她遗忘……
动脑一整天的萧云有些头痛，下意识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唉，算了，既然没能一瞬间想出来，那就这样吧。
萧云本就不喜动脑，便摇摇头不再多想，准备伸手勾住对面黑子的瓷碗。
“这荀一旭倒是个聪明人，可惜了……”
这时，萧云才注意到柳煜走到了她的对面。见她的举动，柳煜比她先一步拿出一枚黑子，随后缓缓坐下。
“棋艺一般，殿下莫怪。”
“敢陪我下棋就已经很好了。”萧云笑了一下，坐直身子道。
听了这话，柳煜一愣。
敢？萧云为甚么要用这个词？
柳煜感觉心里抓耳挠腮，但这话又太过简单随意，不能继续深问，不然只会反过来暴露自己。
她到底知道多少？
萧云一边悠哉悠哉地取了手边的白子，一边开口道：“看懂了多少？”
这话，并非针对残局，而是……
柳煜摩挲着手里的黑子，低头看着棋局，缓缓道：“大致知晓殿下为何要荀丞相告老还乡，也知众位大臣为何阻拦……”
说到这，柳煜眼神一暗。
前世，他曾因荀一旭被活生生摆了一道。荀一旭看上去不闻世事，做事公平，但实际上是人就会有着偏心。
“荀丞相在朝堂声威太重，只要发言，几乎没人反对。荀丞相同齐家虽只是亲家关系，但他们若是有事求到荀丞相头上，荀丞相也不会不闻不顾。此人带来的隐患太大。”柳煜缓缓道。
这段话总结到底参杂了前世多少血与泪，只有柳煜自己知道。
“嗯，不错，人非圣人，除非他铁孤儿一个。一个官员坐到了一人呼万人应的位子，以南梁现今的情况，终是隐患，而我向来不喜欢既定的隐患摆在眼皮子底下还不处理。”
柳煜沉默下来。
萧云竟是早早就看出来了，不像他前世那般傻，甚么都看不清……
见柳煜不动，萧云忍不住了，伸手讨要柳煜手里的黑子。
柳煜愣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放入萧云手心。
啪的一下，萧云干脆利落地落子，可随后萧云自己手里的白子迟迟未落，她皱眉看着棋局，冷笑一声道：“刚刚就见荀一旭那老狐狸想下这步棋，没想到还真有玄机。”
闻言，柳煜低头看去，那枚黑子一落，棋局瞬间一变，萧云的白子宛若游戈的巨龙被黑子如黑云般围困。
柳煜呼吸一滞。
这是……
“威胁？哼，他太高看自己了。”
萧云不爽地落下白子，局势再次一转，白色巨龙没有回避，直接迎头而上，势如破竹！
这选择，柳煜觉得意料之外预料之中。
萧云的胆大是他生平所见第一人，但……萧云有着维系这份胆大的实力和心思！
“和这种弯弯绕绕的聪明人打交道真是恶心，还不如直接弄死。”
萧云眼神一变，满身的不耐烦，甚至伸手一抓，直接把一片黑白子丢进了白子的瓷碗。
见萧云“掀桌子”的柳煜：……
“殿下，和平解决为上。”
“哼。”
萧云看了柳煜一眼，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乖乖地将白子瓷碗拿到面前，一枚枚地取出其中参杂的黑子。
柳煜：……
让人意外的孩子气。
“还有哪里没看懂，说罢。”似乎是看出了柳煜心里所想，萧云白了柳煜一眼，没好气道。
闻言，柳煜忍住笑意，顺着最开始的话题继续道：“殿下和荀丞相的机锋，草民一知半解。”
“哦，这件事啊。”听了这话，萧云反而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对于那些人来说，南梁皇室现今的状况最是尴尬。你说皇室败落了罢，却又还有魏老将军和御林军等一众忠臣握在手上，你说皇室强盛罢，又真的不强，国库空虚。就好似一头衰老的羚羊，真对上，说不定就被羚羊临死反扑，一脚踹断几根肋骨，到时候就会被其他群狼逮住机会，直接踢出局。”
已经取出白子瓷碗里的所有黑子，萧云转而将棋盘上剩下的白子捡进瓷碗。
“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为甚么不继续用毒草一点点喂给羚羊，加速羚羊的死亡，直到羚羊毫无反抗之力，到时候群狼瓜分，说不定最强的群狼还能独享这份猎物。”
说到这，萧云还是摇了摇头，才继续道：“不过这也只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还要诸多细节加持。我安排了许久，让几方势力之间都有了嫌隙，不敢轻易相信彼此。如此，我才敢这般放肆地编排对方。”
“这还得多谢柳兄给的消息，让我精准确定这几方势力，不然真不好动手脚。”萧云特意笑了一下，道。
柳煜已经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怪萧云说这戏，她筹谋了许久……
“不过这次的祈福之水算是一个意外。我也没料到自己会沉睡如此之久，也没有料到外界的流言会如此疯狂。当然，意外不可怕，只要处理得当，都能带来好处。”
萧云收完白子，伸手将黑子瓷碗拿了过来，继续收拾。
“你看，我就用这个意外把荀一旭拉了下来。祈福之水不仅能让南梁度过这次旱灾，还坑了他们一把。我真厉害。”
说到这，萧云还有点小骄傲，语气都欢快了不少。
“至于荀一旭这个人，我本就不喜。拉拢甚么的，单纯想恶心一下他罢了，让他误认为我对他抱有欣赏之意。”
说完这句话，萧云不再开口。似乎是有人可以倾诉的感觉不赖，萧云一边收拾黑子，一边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沉默许久，柳煜双手摆上桌，交叠而放，郑重道：“殿下。”
“嗯？”萧云看了柳煜一眼，见柳煜格外认真，她停下收拾的动作，笑了一下道，“怎么了，还有事？”
“下回别再这么冒险，我……大伙都很担心你。”柳煜眼露担忧，道。
看上去一切都处理得相当漂亮，但实质上还是一场赌局，萧云这个赌徒在赌自己孤注一掷后，自身能力足以处理之后发生的所有意外。
萧云的“疯”，柳煜早就不是第一次见到。
就比如说这次，萧云不惜诋毁祈福之水所带来的好名声，强硬拉下荀一旭，那之后呢？本就入了对方眼的她，就像荀一旭说的那样彻底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群起而攻之？不是没有可能。
萧云步伐太快，太乱，太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跟上，柳煜真的怕这人就这样一路狂奔，直至独身一人，再没了回头路。
这场局，远没有她说的这般完美。
闻言，萧云脸上笑容一滞，随后整个人沉寂下来，然后……
柳煜又一次见到萧云在大殿上流露出来的脆弱。
萧云强作镇定，却不知对情感敏锐的柳煜察觉到了她眼里藏着的那份苦涩。
“冠了这姓，我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至于其他……我只能说尽力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