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无心之人（1/1）
南梁氛围越发紧绷，而萧云掌控着各方消息，不紧不慢地安排着出征事宜，甚至很自然地提拔了四五个年轻大臣，看上去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杨将军杨赟就要随同萧云一起出征，萧筱一方面依赖萧云，不舍，一方面对杨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挂念。这段时间，萧筱东宫和杨赟住处两头跑。
东宫。
萧云坐于凉亭同自己对弈，而东方小七……
“认真看，等会儿本宫要问你书中内容。”萧云执着一子，皱眉看着棋局，却突然间开口道。
一旁捧着一本书看得有些心神不属的东方小七整个人一颤，立马坐直，专心看书。
“本宫知道这有些惊世骇俗，不求你现在理解，但起码给本宫背熟了。”
啪的一声，萧云落子。
“皇兄！皇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萧云无奈摇摇头，放下手中刚拿起的黑子，等着某位公主的到来。
“皇兄！哎？小七也在啊。”
风风火火跑过来的萧筱才发现东方小七的存在，她立马一脸大有深意的模样看向萧云。
“皇兄，你对小七可真是看重呐……这段时日一直带在身边培养。”
闻言，萧云当头就要一敲，萧筱下意识伸手护住额头。当然萧云不可能真的下手，她笑着收回手，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筱委委屈屈道：“皇兄真是的真话都不让人说……”
见萧云又要抬手，萧筱赶紧往旁边一跳。
见此，萧云哭笑不得道：“不敲你，本宫只是取子。”
萧筱愣了一下，下一刻立马换上一个哭唧唧的表情跑到东方小七身旁，打算拉东方小七下水。
“皇兄总是这副吓人模样，谁不怕？是不是，小七？”
关键东方小七还应招了，十分老实地点了点头。
得了满意的回答，萧筱一乐。
被两人一起“针对”的萧云再次哭笑不得。
“萧筱，你就欺负小七老实，听你的话。”
听了这话的萧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骄傲地一叉腰，哼了一声。
萧筱继续胡闹耍宝，直到萧云实在看不过去，出言赶人，萧筱才恋恋不舍离开了东宫。
等萧筱离开，萧云收了笑容，继续看向棋局。
东方小七也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喜欢萧筱？”萧云冷不丁说道。
这句话差点给东方小七吓跳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萧云，却发现萧云依旧思考着自己的棋局，没有看向他，他咬牙犹豫着。
“哼。”萧云落下一子，随后抬头看向沉默的东方小七，冷哼道，“但如今看来你并没有甚么机会。”
东方小七眼神一暗，低着脑袋，还是如实道：“属下虽喜欢，却知自身卑微配不上公主。殿下怎知，有这么明显？”
终于在她面前老实了一回，萧云心情比刚才好上了那么一点，她耐心说了句。
“那枚簪子寓意很明显，是你娘的遗物罢？”
东方小七浑身一震，张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曾有一位身份尊贵之人不远千里去了玉听楼愿用她所有的财物订一枚簪子，只为她的孩子能活下来……”
说到这，萧云看向东方小七，看着那环绕的金色气运，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枚簪子，本宫亲手打造。”
玉听首饰可医人，不过玉听楼初建，燕子贡为了宣传玉听楼而故意夸大的传闻。当时萧云配合着燕子贡给首饰上了点稀薄的生命气息。却没想到真有一女子抱着一丝希望登门玉听楼。
萧云第一眼见到那女子，女子身上带有的决绝气质就让萧云回忆起曾经，像极了那个无限包容她的种族。所以萧云亲自动手打造了一枚簪子，只取部分财物，给了女子一个全新的希望。
哪知世事难料，女子死了，这份“因果”竟转到了其孩子身上……
“本宫倒是没想到本宫随手收的乞儿竟是那位的孩子。”萧云勾起嘴角笑道。
或许是那份恻隐之心起了作用，萧云虽知东方小七从未真正忠心于她，却依旧包容。
……
听了萧云的话，东方小七完全懵了。
他曾数次靠着母亲留下的那枚神奇簪子闯过鬼门关，锻造者竟然是，竟然是……
“你身上的暗伤太重，那枚簪子的作用已经不大。跟着本宫这些年，你的身体本宫调了个七七八八，也差不多了，等本宫回来，就给你治伤。”
东方小七彻底语滞。
他本以为萧云将这件事给忘了，早就准备……
“对了，之前所说的身份卑微，本宫虽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并不认同……”
萧云再拿一子，陷入沉思。
“言尽如此。既然喜欢，本宫离开这段时日，护好她。”
“是……殿下。”
这话，东方小七回得心甘情愿。
……
“是……殿下。”
东方小七的回答，萧云并不在乎，可当她反应过来时，就发现一缕气运绕着她的指头融进她的身躯。
这是……
萧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正疯狂看书的东方小七，随后低头看着指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这就是柳煜所说的该说则说？
她懂，但是……
萧云一枚枚取下棋盘上的子，没了继续下棋的心思。
她好懒啊。
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柳煜来做吧。
收回棋盘，萧云心里还想着柳煜。不过因着上回的不欢而散，两人至今还未见过面。
萧云叹了口气，起身。
“小七，跟着本宫去一趟国公府。”
还是她先低头好了，不然那顽固的家伙还不知道会生闷气到什么时候。
……
等萧云来到国公府时，正好遇上逛了一圈才找来国公府的萧筱。
一见着萧筱，萧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玩味道：“杨赟他在国公府？”
闻言，萧筱刷的一下委屈脸，不乐意了。
“皇兄你就只知道拆萧筱的台。”萧筱一边摇着萧云手臂，一边控诉道。
萧云侧头看着萧筱笑而不语，暗中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身后的东方小七。
东方小七眼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遗憾被萧云看在眼里。
萧云收回眼神，伸手轻轻揉了揉萧筱的小脑袋。
萧筱：？
但萧筱欣然接受。
萧筱对自己的孺慕，萧云看在眼里，她不自觉地柔了眼神。
“走罢，一起进府。”
走之前还是有必要敲打一下杨赟和东方小七。
……
等萧云一行人进了国公府，去了大厅，便发现杨赟同国公爷柳古在一起。
萧云当着众人的面就跟杨赟商谈了起来。期间，柳古几次欲言又止，萧云关注到了，但直接忽视。
很快，萧云带着东方小七离开，前去寻柳煜。而柳古一番思量之后，也随意寻了个借口，紧接着离开。
大厅，只剩下萧筱同杨赟两人。
萧筱很开心，将特意带来的小糕点盒子从袖带里取出，大大方方地递给杨赟。
许是萧筱总是为他带来各种美味的糕点，杨赟已经不以为意，亦坦然接下。
萧筱在杨赟身侧位置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牵起话题，一旦杨赟有了畅所欲言的状态，萧筱就会安安静静地听着。
长期的相处，两人间竟有了些岁月静好的氛围。
萧筱享受着这份前世未曾体会到的宁静，但……
“想来想去，这次殿下还是太莽撞了。”
杨赟对萧云的一句评价将萧筱从这美好的氛围之中拉了回来。
萧筱有些愣怔。
“你为甚么会这般想？”
杨赟对萧筱近乎不设防，他很真诚地回道：“殿下他有些疯性不是吗？如今还好，殿下的每次意图都能实现，就怕长此以往……”
说到这，杨赟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萧筱见了，心竟有些发寒。
那是为自身的担忧，而不是对萧云。
不能不能，他怎么能同前世那些人一样这么想魏女帝，明明前世他……
“杨将军。”萧筱尽力挤出一丝笑，柔声道，“你要相信我皇兄，怎能一面之词。”
这下，杨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萧筱面前说了亲人的坏话。心下抱怨自己的同时，杨赟也立马道了歉。
“公主，属下绝非故意如此，抱歉。”
杨赟的道歉很有诚意，但萧筱并不满意，她要的不是道歉，而是……
“无事，耽搁了许久，我寻皇兄去了，接下来很久都要见不到他。”
“公主告辞。”
但杨赟感受不到，又或许他被萧筱变向宠了这么多年，早就不会细致观察这些了。
出了大厅的萧筱心意外地有点涩，本是一件小事，但……杨赟踩了萧筱的底线。
这一出让萧筱对杨赟的无限爱慕有了一个缺口，她开始理智思考前世杨赟是否真的如同她见到的模样——最忠诚于魏女帝的臣子。
是不是如同她前世看待魏女帝一般，她也看错了杨赟。
那么杨赟真的是她喜欢的样子吗……
这种事一旦有了缺口，就不能细想，细想只会让彷徨放大，让人魂不守舍。
在见着萧云的那一刻，萧筱忍不住直接上前抱住了萧云，闷头无声哭泣。
……
猝不及防被萧筱抱住，正在调戏柳煜的萧云满头黑线。
东方小七早已经走在一旁，不愿当个无辜的看客，而萧筱直愣愣地就闯了进来，不看氛围。
调戏柳煜的兴致尚在，萧云正准备顺着这兴致开口戏弄萧筱一句，就突然察觉了不对。
“是杨赟？”
萧云冷了语气。
虽见不到萧云的表情，萧筱也能感受到萧云语气里蕴含的怒意。
“不是不是，皇兄就让萧筱抱抱罢……皇兄就要走了，萧筱舍不得。”
萧筱还是下意识向着杨赟，但这拙劣的谎言骗骗自己还可以，骗不过萧云。
萧云眼神暗了一瞬，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回抱住萧筱，默认了萧筱的说法。
这次，萧筱真的心伤了，竟哭累了，在萧云怀里睡了过去。
萧云轻易地抱起萧筱，去了萧筱在国公府常住的院子，眼见着这一切的柳煜和东方小七也陪同在一旁。
“小七，门外守着。”萧云冷着脸下了命令，道，“柳煜跟本宫来。”
没有丝毫犹豫，萧云带着柳煜直奔国公府大厅位置。
当满心疑惑的柳煜瞧见杨赟之时，心下一阵了然。
萧云相当直白，直接一句“你很快就要随本宫奔赴战场，来和本宫练练手罢”就把人强硬拉到了院子里，然后……
站在一旁见萧云单方面欺负人的柳煜：……
“再来，这么多年来，你就这么点水准？”萧云单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淡声道。
“还请殿下赐教。”
杨赟毫不气馁，豪爽地一擦嘴角，起身摆起姿势，眼神火热。
对此，萧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但明显收敛了许多，真有了几分指点之意。
看见这一幕，柳煜便知萧云已经消了气，但……
柳煜看着场中的杨赟，心中思索着各种毒物的功效。
他不会轻易放过。
……
一番指点结束，萧云没了兴趣，便拉着柳煜去了神医住处。
只是萧云没见到在她离去之后，杨赟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有些庆幸地叹了口气。
……
国公府，神医住处。
萧云看着闻风而来的安铁匠和他的徒弟三人组，有些头痛，突然觉得她这一个冲动就来国公府的行为不是很明智。
但面对四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萧云心里一声叹，选择了认命。
将四个打铁成痴的家伙打发了之后，又给姜神医做了些安排，萧云立马就带着柳煜回了萧筱住处。
刚进院子，见四下无人，就一个东方小七在房门前守着，萧云就忍不住叹慰道：“还是这里安静。”
一直默默无言跟着萧云一路游走的柳煜是既心疼又好笑，他转身出门，命人送些瓜果过来，并亲自接过，端了进来。
萧云不喜外人在场，这么多年来，柳煜已经形成了习惯。
听见声响，正毫无形象地躺在凉亭石凳上的萧云，侧头看过来，见着柳煜手里的瓜果，挑了下眉，随后动了动手指。
忽的一股果味的清香萦绕鼻尖，柳煜心里一声叹，来到凉亭把瓜果放下。
“殿下……”
柳煜刚一开口，萧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萧云立马露出一笑道：“为了不让我的好意浪费，这盘瓜果，你和萧筱都吃些，哦，记得再给东方小七一点。”
说完，萧云就是一大声叹息，抽出手比了一下自己的发顶，一脸遗憾地继续道：“你们都还能长一些，我怕是不会再长了。”
虽然萧云平日里气场高万丈，但实际上还不足七尺的身高，只在柳煜胸口位置。
柳煜语塞，他知萧云不过转移话题，所以他……
“殿下，悠乐公主这事？”
也转移了话题。
“这事啊……”萧云望了望头顶柱子上篆刻的花纹，好似在思考，喃喃道，“我对情爱之事虽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
说完，萧云伸手捏了一下握不住的空气，才继续道：“情爱之事无法用常理度之，这事我不会干预，亦不会做任何评价。”
柳煜愣了一下，没想到萧云会是这般回答。
果真如那次醉酒所说的……
柳煜心里冷了一瞬。
无心之人吗？
“不过放心，萧筱她永远都是我南梁最尊贵的公主，有我在，她有任性的资格。”似是察觉到柳煜的心情低落，萧云笑着补了一句道。
知萧云会错了意，但萧云已经做到了她所能的最好，无可指摘。至于自己的心思……
柳煜眉间忧郁散去，露出一个天地失色的笑容，温声道：“我相信殿下。”
自己心悦她不是吗。
……
“殿下能不能答应草民一件事？”
“何事，说罢。”
“少用些仙术，当然最好别用。”
“……”
“成罢成罢，少用。等下跟我去东宫坐会儿。”
“嗯，听殿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