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明争暗斗（1/1）
是夜，圆月堕入乌云的怀抱，不撒下一丝光亮。
刚朵城城门大开，守城门的士兵悠闲地唠着嗑，时不时打个哈欠。
忽的，两位守门士兵同一时间没了声响。一队又一队轻装上阵的士兵顺着城墙小心翼翼入城门，分路而行。
空气中仍残留着白日留下的血腥味，被夜晚而来的士兵踏散。
突然，街巷两侧无数火把举起，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潜行者暴露在光亮之下。
正面，一玄袍少年为首，走在火亮最前面，一头白发因着火光有了些暖色，像血。
“潜入差不多有上万人啊……”少年感叹道，“还真是看得起本宫。”
这话一出，率领潜入士兵的将领眼睛瞪大，不敢置信。
不给对方反应机会，萧云挥手……
“杀。”
……
刚朵城城外，还有着尚未来得及收拾的营帐。
“真够嚣张，城门大开。”
一位身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站在营帐外，仰看刚朵城在黑夜中的大概轮廓。
“这是老天赐于王爷的良机。”一儒雅的年轻学者拿着羽扇站在中年男子身侧，笑着道。
突然，黑夜中的刚朵城几处亮起火光，随后隐隐约约有声响传来。
“怎么回事……”
汴梁王这句疑惑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脖颈上的那道寒光给怔住。
“亓官冀！”
随后一个大好的头颅落地，咕噜几声，一切又归于平静。
很快，一将领带着血气来到亓官冀身边，行礼恭敬道：“师爷，贝胤已经拿下。”
“做的不错，徐虎。”
夸赞一句后，亓官冀抬头看向刚朵城火光之处。
“接下来……等罢，等殿下那边事了。”
……
萧云带的人还是太少，对面又不像刚朵城的士兵完全被萧云杀破了胆。眼见天开始微微亮，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拉锯战，萧云还是亲自下了场。
没有直面过萧云凶残程度的对家最开始还想着擒贼先擒王，可之后便发现萧云堪比一个索命鬼！萧云一下场，局势直接摧枯拉朽！
萧云一身戾气，最后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带着浑身血气一把抱住被她保护在后方的柳煜。
“让我靠个片刻。”
说完这话，萧云侧头靠着柳煜胸膛，闭上眼，嗅着柳煜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浓郁的杀心渐渐平和。
众位士兵先是惊恐于萧云身上的气势，而后便是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劲地环顾四周，就是不看向那抱在一起的身影。
柳煜脸都红了，站立难安，但还是压下了遁逃的心思，没有动弹。
许久过后……
“走罢。”萧云干脆利落地放开柳煜，十分自然地拉上柳煜的手，笑了一下道。
……
刚朵城郊外。
萧云和柳煜联袂而来。
见着亓官冀，柳煜一下子认出来，愣了一下。
“看来还是亓官你这边快些，战场都收拾好了。”
萧云语气少见的欢喜，柳煜和亓官冀都听出来了。亓官冀看了一眼萧云和柳煜牵着的手，心下了然。
“不可一同而论，殿下。”亓官冀摇摇羽扇，带着儒雅的笑，道，“主力都去了殿下那，这边压力大减，而且……”
说到这，亓官冀行了一个大礼，继续道：“不负殿下所托，这次不仅杀了汴梁王，还拿下了汴梁王膝下最有希望收服的儿子贝胤。”
杀了汴梁王？！
柳煜愣怔。
前世杀进皇宫的汴梁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柳煜恍惚有种不真实感。
“最有希望收服？”萧云看着亓官冀的头顶，沉声道，“亓官你应该知道，本宫向来喜欢斩草除根、未雨绸缪。”
听见萧云说话回过神来的柳煜下意识扯了一下萧云，示意萧云大胜时刻不要对自家属下说话这么大敌意。
萧云侧头看向柳煜，满眼笑意，无声比了个口型“没生气，只是好奇”。
柳煜自然看出萧云眼里的玩味。
柳煜：……
他算是看明白了，萧云本性游戏人间，相当“恶劣”。
候在亓官冀身后的徐虎亲眼见着两人的互动，整个人还有些晕乎，摸不着头脑。
见徐虎注意到，萧云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还笑得有些嚣张。
徐虎眨眨眼，看向依旧保持着低头行礼姿势的亓官冀，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亓官冀并未见到萧云和柳煜的互动，听了萧云的话，沉默片刻斟酌着话语，才郑重开口道：“殿下，贝胤此人聪明绝顶，实乃人才。他猜出了吾之身份，虽未点明……他恨着汴梁王，所以吾在汴梁王麾下行事才会如此容易。”
“哦？倒是有几分本事，本宫与你几乎没有来往，这都能推测出来。所以……疫病那次你说你回去无忧，就是因为有他？”
“殿下慧眼。”
“起来罢。”
萧云伸手拍拍亓官冀的肩膀。
等亓官冀直起身，萧云下意识说道：“本宫知道你向来爱惜有才之人，但你也应该明白一点……”
说到这，萧云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语一顿，随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继续道：“罢了，带本宫去见见这人罢。你既然提出来，那想必收复的可能性很大，还是见上一见再说。”
“殿下明智。”
“行了，别拍本宫马屁，要感谢就感谢这位。”
萧云看了一眼柳煜。
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柳煜：？
结果听了萧云话语的亓官冀还松了口气，笑着道：“是该感谢这位公子，多谢柳公子。”
柳煜：？？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路途中，萧云见柳煜还一副沉思较真的模样，忍不住一笑，便靠近柳煜，小声解释道：“亓官感谢你是因为他了解我。”
柳煜：？？？
更迷糊了。
萧云脸上笑意更甚，她继续道：“亓官是最早跟随于我的人，他深知我说一不二的性子，从不听劝。现在我听进去了……你猜是谁的功劳？”
瞬间，柳煜脑子一片空白，他知自己是萧云的缰绳，却不敢想自己在萧云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萧云太过优秀，在这场条件不对等的爱情里，柳煜早已做好了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心理准备，他不会有不安全感，因为他不需要。
此番既是报恩，也是为自己而活……
“这是你的功劳。”
萧云笑靥如花。
但此时，萧云告诉他，他很重要。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话了。
感动涌上心头……
柳煜主动攥紧萧云的手，眼神几度变化，而萧云只是看了柳煜一眼，笑了笑，便任由他牵着。
随之而来的是几分苦涩。
萧云无心，总是无心之中撩拨他的心弦而不自知。他怕自己永不满足，越求越多，最后备受折磨的也只有他一人。
就当柳煜心绪激荡之时，一行人到了目的地。
眼前，一位坐在轮椅上，脸色格外苍白，但眼神阴鸷的年轻人……
……
烈阳高悬。
一身戎装的少年顶着烈日眯眼看着太阳，等眼睛发花，才愤愤一跺脚，低下头。
等了一阵子，眼前视线恢复正常，少年猛地看向站在外围正死死盯着他的侍卫。
见少年冷冷望来，侍卫视线不移，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握着长枪的手攥得更紧了。
少年注意到这个细节，冷笑一声，甩手回了屋，发泄一般地用力关门。
屋内，一位青年和一位老者同样一身戎装，两人一坐一站，都抬头看向刚进门正生着闷气的少年。
少年阴着脸来到两人身前，看着老者，压低声音道：“爹，我们就这么任由他们囚禁，不作为？！皇宫那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出事了！”
“那又如何？”反倒是青年开了口，淡淡道。
“大哥！”
“贤儿，静心。”
老者一出声，少年立马闭嘴，愤愤瞪了自家大哥一眼，便撇过眼，看着老者不甘心道：“爹，我们明明有殿……”
“贤儿！”
这一声老者明显动了气。
少年愣住，低下头，不再开口。
见此，老者不免摇摇头，有些失望，他开口道：“贤儿，那位向来算无遗策。我们魏家已经错过一回，这回不能再错，安心等罢。”
……
南疆，刚朵城，城主府。
大厅内，悄无声息，落针可闻，每个人都下意识摒住了呼吸，频频看向上首之人身旁那两人……
亓官冀笑容淡了几分，就连一向不顾脸色也要“劝诫”的柳煜也沉默不语。
在场之人心思更是沉了下去，根本不敢出声触及上首那位正脸色阴沉之人的霉头。
“围而不攻，不收投降之人，拉锯消耗……好啊，真是好极了。”
咬牙切齿的味道，随后便是纸张摔在地上的声音。
闻言，在场众人头更是低了下去，趁着眼角余光依稀见着纸张上写着“围攻”、“齐家造反”等字迹。
“柳煜、亓官冀、葛毛毛、杨赟四人留下，其他人滚。”
听了这话，不少人如蒙大赦，赶紧行礼离开。
等人走了，萧云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手指微曲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扶手。
留下来的四人都未出声，静静候着。跟随萧云如此之久，他们都清楚这是萧云思考时的下意识习惯，不宜打扰。
很快，萧云睁开眼，干脆利落地下命令。
“葛毛毛、杨赟，你们两人继续攻打南疆，有蹊跷之处多和亓官冀，还有神医、卢婉娘商量。”
“是！”
“亓官冀，攻占南疆的诸多谋划和事宜交予你处理。”
“谨遵殿下之意。”
“柳煜……”萧云深深看了柳煜一眼，缓声道，“坐镇南疆，所有人奉你为首，如本宫亲临。”
在场四人都是一惊，亓官冀和葛毛毛很快就接受，杨赟皱了一下眉，也很快神色如常，唯有柳煜这当事人觉得十分不妥。
他并不适合当一个上位者指挥大军，柳煜非常清楚。
瞧出柳煜的忧虑，柳煜还未开口，萧云就先一步说道：“战争方面，有他们三人辅佐你不需要担忧太多，重点是之后的收复问题。”
萧云手指敲了一下木椅，继续道：“本宫想要的收复可不是简单的国土，而是民心所向，要让百姓打从心眼里认可自己是南梁的一份子，如此这个国家才可千年屹立不倒，你可懂？”
话里透出的野心，葛毛毛三人都有些心惊，柳煜反倒成了在场最为镇定的那一个。他早就知道萧云图的不是眼前，而是千秋万代，一代开国女帝自有其惊才绝艳之处。
“本宫已经安排魏山将一部分新制农具送来，等农具一到，你就将其宣扬出去。至于怎么宣扬？这方面的经验你比本宫老道，自行处理。”
“殿下，若是有人想要窃取……”柳煜沉声问道。
柳煜知萧云吩咐安铁匠打造了一批新式农具，绝对的造福百姓之物，可如今几国鼎立，都正值养精蓄锐之时，很容易被人窃取学习，费力不讨好。
闻言，萧云随意地挥挥手，道：“那就让他们偷罢，无事，他们乐意帮本宫分忧建设国家，本宫高兴还来不及。”
在场四人：……
这话好生嚣张，其他几国仿佛早已是囊中之物。
见到四人的反应，萧云不厚道地笑了。
“跟随本宫，你们眼界要试着放长远，看待事物不能仅仅只看表象。他们占领国土又如何，这天下黎民百姓才是这历史长河永远的主导者。是非对错、成王败寇都将由时间、由后人去解答。”
在场四人看着萧云，仿佛从萧云眼里历经千年时光，看见了未来，看见了后人在史书上对南梁的惊鸿一笔……心灵被这份磅礴大气一番洗礼。
这是何等的自信和胸怀。
“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本宫这番安排……是为了离开。汴梁王已被铲除，本宫来此目的已了，该回去主持南梁大局了。”
……
浑身脱力，艰难睁眼，入眼便是青罗纱帐，东方小七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身处何地。
“小七，你醒了？”
入目一张有些憔悴的小脸，见他醒来，松了口气。
东方小七这才回忆起来自己在哪，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行，根本没说清楚。
萧筱下意识取下放在一旁的碗，用干净的锦帕蘸水，等做完这一切，萧筱愣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动作，将锦帕放在东方小七嘴边，微微用力将水挤出。
“这是皇兄以前教我的法子，你可别嫌弃啊。”
萧筱说得有些心虚。
东方小七哪会嫌弃，无论是哪一方面。
稍微补充了一下水分，东方小七就尝试着起身，毕竟这里是……
萧筱的寝殿。
当时事急从权，重伤濒死的东方小七被萧筱安排到了这里，一直没能离开。
若不是萧云有所准备，给萧筱留了保命的药丸，东方小七早已去阎王爷那报道。饶是如此，一番受罪依旧免不了。
“哎哎哎，你别动啊，你高烧刚退，别折腾自己。”萧筱想要伸手把人摁住，但又顾忌对方身上的伤，一脸紧张道。
看着萧筱担忧模样，东方小七躺了回去，但闻着缠绕鼻尖的清香，耳根微红，他无奈闭上眼。
“先别睡，你烧了这么些天，滴水未进，喝点粥垫垫肚子再睡。”萧筱轻轻推搡着东方小七，道。
闻言，东方小七就知道自己装不了死了，只得睁开眼。
宫女帮着萧筱将东方小七扶坐起来，留下一小碗温热的粥就退到了角落候着。
见萧筱拿着勺碗准备伺候的架势，东方小七只觉得坐立难安，完全不敢直视萧筱，但又贪恋这一时的温柔，接受了这份好意。
一碗下肚，萧筱还准备唤宫女再去弄一碗来，东方小七赶紧拦住。
“悠乐公主，如今宫中缺粮，这已经足够了。”
“这怎么行？！”萧筱看着东方小七苍白的脸色，眼眶微红，下意识反驳道，“你现在是个病人，再怎么缺粮也不能缺到你头上！”
萧云走后，谁都没想到江城齐家突然发难，御林军部分反叛，联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私兵将皇宫团团围住。东方小七也是那时为了救萧筱差点被人砍成两半，又连发几天高烧，昏迷不醒。
萧筱命宫女又拿了一碗过来，态度强硬。
“你今儿必须再给我喝一碗，我才会放过你。”
东方小七本就受伤未愈，有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之前那一小碗粥都不够塞牙缝的，若不是想着如今形势……
“好，都听公主的。”东方小七眼神一暗，还是应允道。
皇宫被围，如果不是皇宫本身修建之时就设置了险关，又有着乔年那位诡异到了极点的神兵利器，早就被攻破。如今重重包围之下，任何物资都运不进皇宫，皇宫已经捉襟见肘。
闻言，萧筱展颜一笑。
“公主，齐家一直不接受归降之人，皇宫每日这么大的消耗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可有突围的机会？”沉默一阵子，东方小七真诚发问道。
不知是不是萧云给的书读多了，东方小七也开始学会审时度势。
“没有机会。”
萧筱摇摇头，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齐家很圆滑，包围得滴水不漏，哪怕是乔年也讨不到好处，更别说带人突围了。齐家打算用巨大的消耗生生拖垮皇宫，让我们走投无路，主动投降。”
说到这，萧筱的眼神也很冷，有几分神似萧云。
其实，齐家这是将一道无论怎么选都结果不好的选择题送到了萧御和萧筱手上。要么投降，要么就杀了皇宫一部分人，减少消耗。投降自然成为他人鱼肉，而杀人……易激起民愤，尤其被齐家添油加醋一番的话，完全有可能成为萧家皇室的催命符。
可惜……
皇宫真的缺粮吗？
萧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不过竹篮打水。”
这件事，萧筱知晓内情，却只能烂在肚子里。
……
“此行我必须隐瞒踪迹，就……只能将你留在这了，对不起。”
“殿下根本不需要道歉，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我看得出来，哪怕没有江城齐家一事，殿下也打算在解决汴梁王之后离开。”
“……”
“夜袭一事之后，殿下废了不少心思封锁对面身份消息。汴梁王士兵身着南疆服饰，估计也是殿下命亓官先生刻意为之。”
“你倒是诚实……扎吉扎娜那边，我走之前会安排好，让他们听命于你。护好自己，等我来接你。”
“嗯，我等着殿下大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