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同志(1/1)
余家内,赵玉芳端着药水推门而入,就看到身残志坚的余晚晚正青肿着脸埋头画画呢。余晚晚一看是她进来,立刻收拾好桌上的彩笔,扯着红肿的脸颊,憨笑地看着她。
“笑笑笑,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和我得知消息时有多担心。”赵玉芳放下药瓶,看着余晚晚,脱口而出,“真是没心没肺的。”
赵玉芳用消毒湿巾擦了擦余晚晚的脸,看这白白净净皮肤上红肿的一块,为母的赵玉芳止不住地心疼,“下次别这么莽撞了知不知道。”边给余晚晚上药,边叮嘱着,“这次还好有你沈钺哥哥在,如果没有你沈钺哥哥,你说你该怎么办。”
嘶——
余晚晚嘶痛的声音,赵玉芳手里的动作不由轻了几分,“疼啊,我轻点。”
看着母亲心疼的神情,她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强笑着却撕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对不起,让你和爸爸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赵玉芳瞪了她一眼:“还有下次呀!”
“没有了,没有了。”余晚晚憋着笑,脸庞上的药水传来热辣的感觉。
余晚晚房间不大,待着让人有一种温馨的归属感。清新的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房间里的布局都是余天他们精心挑选和布置的。靠窗边,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和杂志,书桌上乱堆的纸张都是余晚晚灵机一动的想法。
赵玉芳看着乱糟糟的桌面,皱了皱眉,尤其是上面还放着余晚晚刚丢下的彩笔,忍不住开口:“有空,将你这书桌收拾一下。都没空地用来放东西了。”
“知道了。”余晚晚半听不听,看这敷衍的模样,不知灵魂又神游到什么地方了。
“对了,一会沈叔叔他们要来家里吃饭,不许没大没小的,知不知道。”
沈叔叔,那不就是沈钺哥哥的爸爸吗?
“沈钺哥哥来吗?”
“应该会来吧,不清楚。”赵玉芳联系时,沈束也没给一个肯定回复说沈钺来不来,“记得我跟你说哈,一会记得收敛些,不要没大没小的。”
余晚晚胡乱点头,压根就没听到后面半句话。
桌上的白纸画着一脸黑色贴身长裙,流苏垂感,后背几乎镂空,开口在胯部戛然而止,而正面则设计保守。
布料仅仅用两根吊绳牵引,它们在脖颈处交叉后各自引长,于胯部系紧。
设计慵懒又高贵,简洁却带着神秘的性感,十分漂亮。
白胖的小手将其拿起,随意放一堆稿子前,用沉重的木块压在上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
她或急或缓地翻阅。若是遇到她满意的,就会做个标记,等到阅览结束后,将她喜欢的设计剪下来,贴在那一大本资料上。
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裙子,而余晚晚也不例外。
只不过与他人不同的是,她喜欢的不是那种给两个小人,然后用旁边黏着的衣服上选择粘在小人上面。
她喜欢时尚杂志,会将里面的衣服剪下来,然后黏在一本大大的本子上。
余晚晚很享受这个过程,熟能生巧后,动作也很快。
一本杂志,只需要三十分钟就已经删减出自己满意的设计。
翻阅的手停下了,然后就将杂志关上了。
现在她实在没办法静下心。
将杂志放进抽屉里,余晚晚打开门进到了厨房里。
刚出房门,走到客厅,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余晚晚小跑到玄关,撞上刚回家的余天。他打开门,和身后的人说说笑笑地,余晚晚歪着头,这才看清身后的人是沈束夫妻。
“叔叔,阿姨。”余晚晚拘谨又乖巧地喊了人。
“唉,昭昭乖。这水灵灵的小脸蛋哟……”沈母看着余晚晚青紫的脸,止不住地心疼。
余晚晚笑得轻松,安慰对方:“阿姨,已经不疼了。”沈母还是心疼地拉住她的手,瞧着她脸上的印子。
她抬眼看去,不由愣住。年近半百,沈母却保养得极好,与赵玉芳的知性美不同。沈母散发得是一种雍容华贵却不疏离的气质,一举一动间,透出来的都是大家之气。
余晚晚很喜欢也乐意亲近沈母,对一旁的沈束依旧有些惧怕。
身旁的沈束虽然穿着休闲衣,朴素无华,可是标准的国字脸上写满着正经二字,上挑的眉尾更是不怒而威。
在这样的目光下,余晚晚也收敛了自己的爪子,只敢悄咪咪地看看他们身后有没有别人。
“你在找钺儿吗?”沈束的突然发声让余晚晚身躯一震,点点头,也不敢问沈钺的去向。
“他在书房,你去叫叫他吧。”
这一开口,余晚晚哪有胆子拒绝,麻麻溜溜就出了门。门没关的余家,她还能听到自己父亲,幸灾乐祸的笑声。
余晚晚走到对门,踮脚,敲了敲门。
过一会,沈家的阿姨就来开门了,她对余晚晚有些印象——好几次都能看到余天带着余晚晚出门。
“余小姐,怎么了?”
余晚晚被人这样一叫,脸忽然就红红的,她仰着头,解释着:“阿姨叫我晚晚就好了。我来找沈钺哥哥。”
沈家阿姨带她进来了,跟她说了书房的方向,然后就去做收尾工作了。
余晚晚道了谢,很快就找到了书房,她想问问阿姨,可是却没看到阿姨的身影。
她只好敲敲门,软软糯糯地叫了声“沈钺哥哥”。
过了好久,都没人回应她。
担心是沈钺没听到,于是加重了敲门的力度,声音也提了一个度。
可是还是没人回应。
当余晚晚第三次准备尝试时,后面的传出动静,她转身看去,后面那堵白色墙拉出一个矩形的形状。
接着,暖色的灯光进入眼帘,接着她才看到身着居家服,戴着眼镜,手捧着书籍的沈钺从里面走来。
或许是他看得太投入了,没发现自己衣领下滑,大块白皙肌肤暴露出来,锁骨也暴露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整个人居家又温馨,人畜无害的小绵羊模样。
可能是余晚晚的目光太直白,他抬起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余晚晚,直愣愣地看着他。
余晚晚的出现让他不解,接着他听到了解释:“沈钺哥哥,沈叔叔让我来叫你去吃饭。”余晚晚将目光移到他手上的书籍,好奇地问:“沈钺哥哥,《马xxx哲学理论》好看吗?”
“还行。”沈钺关上书,看着余晚晚,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钺转身回到书房,余晚晚走到门口,纠结着要不要进去,一道声音将她喊了进去,“进来吧”。
余晚晚小心谨慎走进。
沈家的书房建筑地低调又奢华,书房中以暖色光为主,书架和桌椅的材料,余晚晚虽然看不出来,但反光的木质,她也能猜到这必定是价值不菲的。
灯是水晶吊灯,一列又一列的书架,收拾地干净整洁。
她看向沈钺,发现对方正在收拾一桌的书籍。一本墨色笔记本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她看了一眼后就觉得头晕。
沈钺分神关照她,抽空解释:“稍等我一下。”
余晚晚点了点头,说了声不急。
沈钺有条理地收拾着五六本厚重书籍,抱着它们,有序将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看着几本厚厚的理论书籍,余晚晚心里对沈钺的崇拜油然而生。
她崇拜的小目光一直跟着沈钺的身影,直到沈钺被书架遮住,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眼神。
忽然她想到那天沈钺来救她的场景,当她模模糊糊中看到沈钺的身影时,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可当沈钺温润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她有种拨开云雾见晴天的感动。
那一刻,沈钺二字刻在了她的心中,同时,也与英雄这个称呼画上等号。
目光移到,整洁的桌面,她发现上面静静地放着一本《道德经》,毛绒的页脚暗示着主人的多次翻阅。
余晚晚对这本书的印象,只存在老师口中,只知是一本了不起的书。
而沈钺常这本书,她心下更加敬畏。
沈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收了一名小迷妹。
他放好书后,看着维持刚刚进来动作的余晚晚,位置都不带移动的。
面上不闲,心下却觉好笑。
“我去换件衣服。”
余晚晚点点头,跟着他出了书房,接着就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沈钺。
两家聚餐很愉快。沈家夫妻欣赏余天和赵玉芳的为人和品格,而余天他们也对沈家人心存敬畏,同时不忘沈钺刚救下自己女儿这件事。
在餐桌上,沈钺与余晚晚可有可无,都安静乖巧地吃着饭,
他们只有在长辈点到自己时,才会微笑地回答几句话——这些话,无非就是应和夸奖和展望的。
哪家小孩在餐桌上不这样,余晚晚年纪虽小却深知其中的道理和门道。
夸你了——你要谢谢,然后谦逊。
看重你了——你要得体地回应,并且模棱两可地做出回应,讨他们欢心。
批评你了——那你就要低头听训,表示自己认真悔过,同时,你将会接受到长时间语重心长的劝诫。
余天他们思想前卫,规矩不多,就是老一辈会比较重视这一类。
余晚晚多走几趟亲戚就摸清这些门道了。
你看着沈钺哥哥,不也正在用这样的方法敷衍自己说得红光满面的余天嘛。
置身事外的余晚晚,恰好将这看得清楚。
所以,她决定解救沈钺逃脱这困境中。
眼看沈钺吃完了,余晚晚看着父亲刚要起势,连忙抢先开口:“妈妈爸爸,叔叔阿姨,我有几道题不会,想请教一下沈钺哥哥。”
四人目光相对,忽然都笑了,摆摆手,放沈钺去了。
余天不放心地嘱咐,让她少折腾沈钺,而沈叔叔,也嘱托让沈钺一定要好好教她。
为人父母啊!
拉人进房间后,余晚晚关上门,给沈钺找了个位置,就不管人家了。
连忙把自己凌乱的桌子简单收拾一下。
沈钺坐在那里,左等右等,也没看见余晚晚要拿出题目来问,反而身影忙碌地在做其他细碎小事。
“晚晚,先做题吧。”说完,就看到余晚晚身子愣了一下,接着笑呵呵地转过身。
“哎呀,哥哥。其实我没啥题目要问的。”余晚晚看了眼沈钺,发现对方没有生气的预兆才敢接着往下讲,“我这不是看你在餐桌上太煎熬了嘛。所以想着拉你出来,你不感谢感谢我吗?”
说完,余晚晚都被自己这段话羞到,不敢抬眼去看沈钺。
可同时又不甘心这样被动,最后就成了现在的画面——仰着个头,傲娇劲儿十足,但眼神飘忽,脸蛋涨红,不敢直视沈钺。
不知是被她别扭的态度打动,还是被她不要脸的语气惊到。
羞赧中的余晚晚听到一声清笑,急忙望去,令人愣神片刻。
面前的人醉人又漂亮。
温文尔雅的人,平和的双目染上醉人的笑意,是沐浴春风的舒心和心悸。
微笑他而言很平常,可真心的笑意却为其镀上一层薄薄的柔光;明明神情与往日一样,可难抑的笑意却从他的双眼溢处四散开来。
眼里的笑意宛若星星点点从他眼中逃了出来,却钻进了余晚晚的眼里。
“小同志,谢谢你了。”
打趣的语气飘进耳中,余晚晚瞪了他一眼,转身投身到绘画创作中。
沈钺看着一小坨背影,笑意渐渐散去。
久久未有动静,余晚晚这才回头,却看到沈钺低着头。她看向手机屏幕,发现沈钺正在玩某消消乐,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恼意。
怒视之时,沈钺却正好抬起头,看着她温和笑笑,顺手关了手机。
“怎么了?”又恢复了平日模样,温和的语气让人没法动气。
余晚晚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唉,没办法,做妹妹的只能宽宏大量地原谅这个笨蛋哥哥了。
“哥哥,你过来。”
沈钺心下一动,听话地挪了过去,站到余晚晚身旁,弯腰问道:“怎么了?”
余晚晚傲娇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从自己的板凳上跳下来,跑出了房门,过会对方就搬着小板凳,欢悦地跑回来。
余晚晚将板凳放下,拍了拍,示意沈钺。
“谢谢。”说完就坐了下来。
正当沈钺正迷惑的时候,看到余晚晚掏出一本杂志打开。
滋啦——
撕下一页,余晚晚递给他,转身打开那本厚厚的手账本,又递给沈钺小剪刀。“哥哥,你要把上面的人裁剪下来。”她指了指手账本上的样本,“像这样。你可以帮我吗?”
又是页数,又是剪刀,他哪里有拒绝地理由。
沈钺点点头,同意了。
余晚晚欢悦欢呼,喜滋滋地开始动手裁剪剩下的页数。
这细致的活做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沈钺磕磕绊绊剪完一张,吹去上面的纸屑,觉得完美之时,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小短腿与地面有些距离,此时正悬挂在半空,一晃晃地,很可爱。目光上移,扎着鞭子的小丫头,摇头晃脑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大刀阔斧地裁剪着手里的页数。
沈钺目光柔和下来,将剪好的小人递到余晚晚面前。小孩看着他笑了笑,将手里剪到一半的纸张与他手中的交换,沈钺看着她拿起固体胶涂好然后粘上本子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耐心,且全身心底陪一个小孩在玩类似于过家家的游戏。
心情格外放松和愉悦,紧绷的四肢和头颅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那些沉重的条条框框、那些寄予厚望的目光、那些荣光的过往,这些扛在肩上的重担在此时仿佛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不是必须优秀的沈某委的儿子,不是要继承自己父亲衣钵的沈钺,也不是时时都要得体优秀的沈束儿子。
不算整洁的房间,暖色的灯光照了下来,披在低头裁剪的两人身上。空气中只有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沈钺将剪好的递过去,接着就会收到一张未剪完,或者崭新的纸张。有时冲撞了,他就会停下来,看着余晚晚贴好,将手中剪好的,给她,才接着继续。
一大一小窝在一张小桌上,显得有些拥挤,空气中只有呼吸和裁剪的声音,可谁都不舍得打破这么温馨又和谐的氛围。
“晚晚,你叔叔阿姨要走了,出来送送。”
赵玉芳的叫唤,让两人从这份工作中脱离出来。
抽离出来,人才觉得有些疲倦。
沈钺看还未完成的作品,柔声道:“下次哥哥在陪你将它做完。”
余晚晚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沈钺时,皆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期望:“那,哥哥,我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吗。”
沈钺犹豫一会,小姑娘的眼眸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他这才缓缓给出肯定的答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