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觉悟(1/1)
几日后,余晚晚站在楼梯上,手里提着保温盒,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晚晚。”不知为何被余晚晚这样的眼神看着,沈钺的心有些虚。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刚刚踏出去的脚,双脚不自觉地形成立正姿势,俯瞰着在几步远的余晚晚。
没人知道,三天前他醒来时看到身边的余晚晚,心下是多么的惊愕。第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余晚晚怎么会出现在X市。
他正思考着,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与转身的余晚晚对上。
小丫头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几步走到他的面前,望着他的眼里闪烁着晶莹泪光。他愣了愣一下子便判断出来面前的人就是余晚晚。
娇气的小丫头。
“你……”怎么来了X市。
后面的话未说完,等话语在脑中过滤一遍后,沈钺发觉自己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对方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意味着——她知道自己出事了。
而且在知道的第一刻就从G市来到了X市。
小丫头的皮肤依旧水嫩,但却透出一股浓浓地疲态,眼上也遍布了淡淡的红血丝。像一朵经历了一场风雨后,花瓣被打焉了的小白花。
看来在他沉睡的十几个小时里,他家小丫头受了很多苦。
“晚晚,辛苦了。”
这是他醒来时对余晚晚说得第一句完整的话。沈钺话语刚落,他就看着原本还故作坚强的余晚晚如决堤崩塌般,流出来一汩汩泪水。那双漂亮地眼睛很快就被泪水所占据,一滴滴泪珠吧嗒吧嗒地掉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
脑袋还绑着绷带的沈钺,躺在床上本能地张开双臂,柔和地目光看着余晚晚,是纵容是疼爱,温柔如水的目光慢慢包裹着她,容纳着她的一切委屈、害怕和喜极而泣。
她不敢如影视剧里那般扑向沈钺,然后将脑袋深深埋进对方的怀中。肆虐的情绪下,她控制着自己的行动和力度,小步跑了过来,温和地弯下腰,轻轻的抱住沈钺。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沈钺的后脖颈上,他柔和的目光一滞,似乎没有想到女孩的泪水温度会这么高。泪珠大多数都落在了他蓝白色的病服上,只有少数的一两滴落在他冰凉的后脖颈上。
泪珠落在皮肤上的那一刻是滚烫的,然后慢慢冷却渐渐融进沈钺的皮肤中。有那么一瞬间沈钺觉得这一滴滴泪水从他表皮吸收而入,然后融进他的血液中,那份滚烫也随着流动的鲜血回到他的心脏。
炽热着、滚烫着,有一团小火苗在他的心口燃烧着,将他凉薄的面具融化,将他的骨头也融化成了液体。
他抬起手,宽大粗糙的右手不自觉地托着抽泣女孩的后脑袋,左手环住了人。沈钺的声音有着初醒时的沙哑,他声音很低很沉,语气很轻很柔。虽然听着依旧沙哑僵硬,但这已经 是他如今能达到的所有温柔。
今尽自己所能,安抚着面前的小丫头:“让我们晚晚担心了,是哥哥不好。”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有那里一瞬间花了眼睛,沈钺难受地闭起了双眼,口里安慰的话依旧没有听,环住人的那只手臂收紧,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余晚晚的头。
白色病房中,女孩紧紧地环抱着面前的男生却没让对方感到不适,男生闭着眼,微仰头神情舒缓。明明是被抱着的那一方,可看去却觉得女生整个人被他揽入怀中。
他们静静地拥抱着对方,洁白的房间为他们镀上了圣洁的光,未关紧的窗帘让一束阳光偷偷溜了进来,打在床的前方。
余晚晚还在抽搐着,沈钺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右边肩胛骨处的病服湿了一大块。他既惊叹于能哭这么久,又担心哭了这么久,人会哭出毛病。
心口有些细微的泛疼,他哑着声说:“晚晚,让哥哥看看你好不好。”
房间安静了一瞬间后,他才听到了回答。
“不好……眼睛都肿了,丑丑地,不好看。”
余晚晚说得断断续续,沈钺听完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们晚晚怎么样都好看。”
约莫度过了一刻钟,余晚晚才缓过神来。当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后,迟来的羞赧感让她恢复情绪那么一瞬间,不敢抽身出来,让沈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怎么了?”沈钺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袋。
“没脸见人了。”
沈钺低笑着,俨然忘了自己头上还带着绷带,几声轻笑扯动了自己的神经,后脑传来丝丝的疼痛,他吸了一口气。
“哥哥是不是伤口疼了,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还没等沈钺说话,他床边的呼叫铃就被按响了。余晚晚也不顾不得什么羞耻心,她立刻从沈钺的怀里退出来,紧张地盯着沈钺受伤的后脑袋。
“没事的,不要担心。”
“你不要说话,等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余晚晚的神情很严肃,沈钺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他撑着自己坐起来。余晚晚想要伸手来帮他,他说不用。余晚晚便收回了手,将枕头给他放好,好让他靠在枕头上能够舒服一些。
“谢谢。”沈钺说着,余晚晚听着,淡淡一笑。
沈钺不是自虐狂,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知道目前是一个虚弱的状态,但没过两天就可以恢复了。
但医生的话会让余晚晚心安。
医生很快就来了,简单地询问和检查了一下沈钺的情况。
“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了,明天去拍个片子看看。”
“好的,谢谢。”
“谢谢,请问饮食方面有什么禁忌吗?”余晚晚问。
“今天先吃点清淡的小粥,明天就能正常饮食了,不要重油重辣就可以了。”
“谢谢。”
将医生送出病房后,余晚晚转身看向沈钺。她的眼睛还是红肿地,哭过的眼睛水汪汪地,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升起怜爱之心。
“怎么了。”沈钺温和地笑着看向她。
“我去给你买点吃点,睡了十几个小时,一定饿了。”
说着余晚晚就转身进了洗漱间,她用冷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自己狼狈的脸庞,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脸上热意降下了一些,红肿到难受的眼睛得到了舒缓。连续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后,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出来时,她的眼睛依旧红肿着,但却舒适了很多,不再像一开始那么难受了,睁眼久了还是会有些酸涩难受。
“晚晚,我叫人送来就好了,你就别跑了。”
沈钺的话,余晚晚可不相信,她躺了十个小时起来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更何况是沈钺这个接近两天都没有进食的人。
“还是我去吧,就去楼下,十几分钟的事。而且我也没有吃饭呢,我去吧。”
听到余晚晚还没吃饭,沈钺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来:“那你快去快回。”
身处异乡,沈钺一如既往地不放心余晚晚的人身安全。
余晚晚笑着点了点头,很明显她猜到了这样的方法会让沈钺松口。虽然很自恋,但不得不说沈钺在她的事上,从来不会轻视,也从来不会让她的利益受半分损失。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余晚晚向护士拿了一个口罩。虽然只是去楼下,但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有些狼狈,戴个口罩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担心沈钺久等,她下楼时加快了脚步,人民医院大门前有一条街道,只要穿过车道走过去,那一片街道便都是小饭馆。
走出医院的大门,几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从她面前缓缓行驶而过,余晚晚被迫停下了脚步。等车辆过去后,她一下就过从斑马线走到了对面。街道很热闹,小饭馆面前就是卖水果的小贩,余晚晚看了一家饭馆,然后进去点了两碗皮蛋瘦肉粥。
站在店里等待的她,看到门口摆放的水果,回想了一下,发现沈钺的病房里没有水果。她走到摊子前,老奶奶很热情,看到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走来,她起身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明显,看向她的眼睛很慈爱。
“小姑娘,想要点什么啊。”奶奶是用方言讲着,余晚晚有些听不懂。奶奶似乎也看不出来,换了成了普通话又跟她说了一遍。
摊子上的水果种类并不多,不超过十种。余晚晚扫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沈钺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
在他印象中沈钺似乎什么都吃,什么都挑,却没有什么是他特别喜欢吃的。哪怕是每天的晚饭,所做的菜式都是她喜欢吃的。
而沈钺一直都在迎合着她的口味,特别喜欢这个词似乎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怎么了,是没有心仪的吗?”
“不是。”余晚晚回神回应,眼里是褪不去的难堪,“奶奶,你给我每样都拿一点吧。”
虽然每一样就只拿了一点,可累积起来还是挺重的,她单手提着沉甸甸地,就像她此时的心一样。
她原本坚定不移的欢喜,在这时出现了动摇。
她真的喜欢沈钺吗?
答案是肯定的,可她貌似对沈钺一无所知,关于对方的一切喜恶,她都不清楚,而沈钺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哪怕是她从未说过自己爱喝果汁,但他能知道自己喜欢吃;她喜欢的颜色、甜品以及水果,只要她打开家里的冰箱就可以看到新鲜的。
当她所谓的喜欢与这些碰撞之后,便会发现自己所谓的喜欢居然这么脆弱。它就像泡沫一样,是那么虚幻,仿佛只要轻轻地触摸就会破碎。
而她还在一直利用沈钺对她的偏爱,肆无忌惮,一直在试探沈钺对她的底线。
这算什么呢……
迷茫的情绪蔓延开来,饭馆老板将打包好的粥递给她,余晚晚微笑接过。她两只手提满了东西,担心粥会被弄翻,她就单独将粥拿在一只手,另外一只手提着接近十斤重的水果。
难以承担的重量,将她从自我折磨反思的泥潭里拉出来,她心中叹了无数口气,终于将水果提上楼。
好在有电梯,否则不知道这回来路得有多难走。
当她打开病房门,提着一大袋的水果进来的时候,沈钺望向来的眼神里出现了震惊以及疑惑。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沈钺从病床上下来,几步走到余晚晚身边,强硬地接过了余晚晚手里的水果。他颠了颠,脸色沉了下来:“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
“哥哥,不重的,我就是从楼下抬上来而已,而且还有电梯。你怎么下床了,你才刚醒不久,快回病床上躺着。”
“不是,你哥哥哪有这么脆弱。”
余晚晚可不听沈钺这些话,就是将他往病床上推去,沈钺好说歹说也没能说动余晚晚,对余晚晚他又说不下狠话来。
他被强硬的塞回病床上后,无奈地看着余晚晚端着热乎乎的粥过来。怎么说呢,这种在床上解决晚餐的举动是十分不雅的。
可是余晚晚那个时候的眼神就跟现在的一模一样,静静地看着他,眼底都是倔强和强硬,跟小白兔一样的,他又怎么能狠得下心来。
“我就是出来散散步。”
“哥哥,医生让你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脑袋受伤是小事吗。今天片子都还没出来,你出来万一受凉了怎么办。”
余晚晚走到沈钺的身边,与他并肩。沈钺接过余晚晚手里的保温盒,两人慢慢地走回病房里。
“我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风,这几年我的体质一直都很好的。”要不然也不能在歹徒手里将人救下来。
“哥哥,你不要不当一回事。老老实实待过这几天就好了。很快就能出院了好嘛,你又不是钢板,破了脑袋还没事呢。”
“好,我知道了,我这几天就在房里转转好不好。”
余晚晚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落他半步。她告诉沈钺粥是在沈束的居住地做的,沈钺沉默了一瞬,回了一句好。
她不知道沈家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沈束他们的关系生疏到此。
沉重的话题以愉悦的方式越过,他们一问一答地朝着病房门走去,一道靓丽的身影站在了病房前,那个人转过身来,露出秀丽的面容。
“沈钺哥。”
是那天接电话的女声,也是许久未见的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