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赐婚的圣旨明日就到(1/1)
大周十四年,仲春。
院子里的花让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打蔫了头,细碎的花瓣破破烂烂的散了一地,平日里被精心呵护的园圃无人打理,透出一股暮气沉沉的死气。
柳清仪端坐在院中凉亭,修长白皙的双手紧紧握着,面前茶盏换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没等到想等的人。
“小姐,仔细染了风寒……”丫鬟荷香在她身后叹气,“老爷已经进宫三个时辰了,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想来那些事,应当是个误会。”
柳清仪不答,如画眉目依旧望着门口,眸子里笼着淡淡的哀愁。
三个月前,皇上突然在退朝之时叫住了爹爹,询问她的年岁,话里话外,都是要指婚的意思。
本来年岁已至,嫁娶本是寻常事,若得圣上亲自指婚也算殊荣,可坏就坏在,圣上想让她嫁的,竟然是淮安王世子。
淮安王何许人也呢?
这要从皇上还是太子那时开始说起。
大周建国的时候,皇帝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皇子,非嫡非长,肩上没有多少压力,最喜欢的就是跟着一群书生打马踏青,赏春游花,踏多了马蹄没收住,有一次不知死活的踏到了军营。
军营正在操练,统领乍一看外人,还以为潜进了反贼,二话不说拿了人,才知道这人是个皇子。
皇子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当场翻了脸,这两人谁都不是消停的主,一来二去彻底结了仇,没少互相较劲。
本来这事日积月累,应该越闹越大,谁知还不等他们闹出个动静,先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其实不是多新鲜的事,新鲜的是先皇不知道临死的时候灌了什么迷魂汤,把皇位留给了一个生前从没待见过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隆安帝。
这下朝堂乱成了一锅粥,文武大臣虽然都愿意遵循先皇遗诏,但其他皇子可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商量了几日,操兵反了。
按理来说,造反的事不应该如此草率,但隆安帝和别人不一样,他背后没有势力,母家籍籍无名,只剩下几个先皇的忠臣,还没培养出什么感情。
就连他自己也以为此番必死无疑,都换好了龙袍在皇位上等死的时候,那个成日在军营里和他互骂的统领到了,一把把人拎起来,大逆不道的踹到了后面的屋里。
厮杀声持续了一天一夜,天再亮起来的时候,统领推开门,把他拉了出来。
皇帝一颗放荡不羁的心,就此沉寂了下来。
新皇登基各方势力都要重新整合,隆安帝没有可信的人,借着救驾有功的名号破例封了对方为本朝第一个异姓王,也就是如今的淮安王。
虽然现在淮安王脾气依旧未变,还是时不时在朝堂上和皇上吵两句,轮到两人共议朝政的时候,御书房更是鸡飞狗跳,神鬼莫近。
可兵权从来安稳的放在王爷手里,从来没易过主。
淮安王尚且如此受天家信任,更不要说世子,那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混世魔王,活生生被皇上宠成了京华第一纨绔。
就连太子见了这位主,都要礼让三分。
要她嫁给这样一个人,柳清仪是绝对不愿意的。
她没有多大的抱负,也从没幻想过自己以后要嫁给多么尊贵的人,只想图一个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哪怕只是渔海樵山,也甘之如饴。
淮安王世子,是最不可能满足她心愿的人。
想到日后要与府邸后院一群莺莺燕燕生活在一起,每日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柳清仪就觉得脊背发凉。
“诶!老爷!”
荷香小声唤了一声,话音刚落,柳清仪就猛地站了起来,疾步走了过去。
“爹爹……”柳清仪眉宇间焦急神色未敛,还不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不知爹爹今日进宫,圣上如何说?”
柳通看着自己的女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柳清仪脸色瞬间白了。
“清仪,为父尽力了。”柳通把人扶起来,低声叹道,“皇上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你的事,早已经拿定了主意,就是太子来劝都无济于事,赐婚的圣旨明日就到,你……早做准备。”
“怎会如此?……”柳清仪声音颤抖,“爹爹官居礼部侍郎,淮安王手掌边境百万大军兵权,若是两家结亲,岂不是……”
“清仪!”
柳通沉下了脸色:“朝堂之事,你一未出阁的深闺女子怎可胡乱议论?”
柳清仪眼底浮出了细碎的泪光,紧紧抿住了唇。
“你自幼饱读诗书,百花宴上名动京华,今日之祸因此而起……”柳通双手覆于身后,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苍凉,“为父希望,你至少从这件事上知晓要如何明哲保身。清仪,你此番嫁给淮安王世子,一举一动都是代表了柳家,这百十来口人的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切记不要失了分寸。”
“……是,”柳清仪沉默良久,终于认命的闭上了眼,“清仪失态了,爹爹误怪。”
柳通叹气,摇摇头把人扶了起来。
他从宫里出来之后,淮安王就带着世子一起进了宫,隆安帝正在御花园喂鱼,见到他们父子,兴致勃勃的招了招手:“阿北,过来看看朕的鱼。”
他招呼的少年一身窄袖玄服,身量已经赶上了走在前面的淮安王,听到皇上叫他的名字才抬起头,露出了俊逸的五官,懒洋洋的勾了勾嘴角。
“皇上万安。”
他行了个口头上的礼,也不见外,直接就在隆安帝身边坐了下来。
“呦,您从哪儿弄这么几条肥头大耳的鱼?”
“没大没小!”淮安王一脚踹了过去,“起来!陛下身边是你能坐的?”
“朕叫他过来的,”皇帝一摆手,“就你天天规矩多……这几条鱼是外邦进贡的新鲜玩意,鱼嘴大的能吞金,据说是个祥物,朕让人给你们捞两条回去玩玩?”
“可别,”萧矜北不痛不痒的挨了亲爹一脚,从一旁丫鬟手里接过了茶盏,通透玉杯在那修长指尖轻摇不抿,一条长腿恣意的荡在池边,十足纨绔样,“您发发慈悲放过我吧,我养不了活物,到时候御赐下来的东西照顾不好,还得进宫来和您请罪。”
“倒也是,”皇帝把一把鱼食扔进了池里,“从小到大,但凡活物你都养不了,没一刻沉稳的时候。”
萧矜北挑挑眉,认下了这句话。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阿北,朕想把柳卿的嫡女许给你,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