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乌龟回来啦（1/1）
“哈，咔。”
一只像狐狸，又像狼的生物，顶开树丛钻了出来，它全身黑紫色的皮毛，正艰难地向前走着，走过的路上，皆蔓延出一条长长的红色血迹。
梦魇走了漫长的一段路后，终于抵达了努力了许久才到达的地方。
她化为一个陌生人类的模样，变化成人的面容却并不年轻，皮肤上皆是岁月留下的皱纹，嘴唇很厚，遍布着龟裂的死皮，双眼迷茫而又浑浊。
她捂着自己还在不断渗血的腹部，一瘸一拐地向一个破旧的茅草屋走去。
妖丹离体，强行化为人型使她的灵力流失的更快，马上就要耗尽，好不容易用身体脉络奋力保存的一丝灵气，立马像是开闸的洪水般泄去。
短短的路程中，她几乎是爬向茅草屋的，身体被磨得破损，已经不再坚硬的皮肤与地面接触被蹭的皮肉外翻，腹部的那个血洞仍在，但已经没有足够的血液够它流出。
破旧的茅草屋中，布置简陋的床上躺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她似早已时日无多，但似乎有什么支撑着她还未死去，土灰的脸色，暗黄的皮，眼眶处扩散着不详的黑色，瘦的像是皮包着骷髅。
梦魇爬起身伏到她的床前，学着母亲对她的称呼，“我的孩子…”
听到这个声音，老人浑浊的眼里，泪水从她深深凹进去的眼窝中流出，她艰难地转头望向了那个发出深藏在久远记忆中声音的人。
那是一个和她看起来一般年纪的老妪，正用和蔼包容的目光慈爱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老妪年迈的声音像是有股魔力，用无力的手抚上她早已花白的银发，“我在，我在，娘在这儿呢。”
床上的人死死盯着身边的老妪，似要将那面貌狠狠的烙印在脑海中，苍老的脸上写满不舍。
死之前的执念被解开，最后，她如释重负的闭上了眼睛。
梦魇低头凝望着怀里死去的人，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的崩溃，化为一只小宠趴到她早已冰冷的胸口上，阖上了眼皮，陡然间，灵气全部溃散，全身被分解化为一堆流沙，散落在床间。
我说了，我是一只说话又算话的妖兽。
谁又能保证在她嘲讽敌人的同时，又没有深陷其中呢？
*
梦魇是一只以气运为食的妖兽，同族人皆是吃灵魂长大，她在其他梦魇眼中是一个怪异的存在，它们能残害生灵来填饱肚子，但梦魇只能去做好人好事来保证自己的不被饿死。
她也曾自我厌弃过，甚至怀疑同族人造的孽，都让她来还了。
但这种特殊也带到了她的修炼上，有了气运后修炼顺畅的不可思议，直接甩其他族人一大截，虽然自己没什么远大抱负，但气运吃的足够多，又活了千年之久，不知不觉就到化神了。
后来她便不需要进食了，但长久以来的习惯，令梦魇还会去凡间吸收气运。
她选中了一个世代当官，有权有势家中院子里受尽欺负的丫鬟。
没想到那个丫鬟狡滑的很。
她真的太让人讨厌了，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需求，说要留着，于是梦魇就陪她在偌大的府邸中等了一年又一年。
梦魇有自己的准则，她帮人向来随心所欲，但选中了一个人，不吃到她的气运，是不会放弃的。
小丫鬟气运很浓，想必前世也是个大善人，所以梦魇就忍了，也没有潜入她梦中强行打探，要是在平常，她早就吃饱回家了。
看到她被管家的打骂或者是被赶去睡柴房，小丫鬟好欺负，大家就把脏活累活都堆在她身上。
但这个人也命大，那么多触目惊心的伤口，许许多多发起高烧的夜晚，都没有杀死她。
梦魇也想去帮那可怜的小姑娘，从而获得到她的气运。
的小丫鬟拒绝了，她说，如果帮了我的话，主人家就会以为我被鬼怪附身，如果把我赶出府里，就只能去讨饭了。
梦魇说可以帮她获得很多很多钱。
但她还是拒绝了。
丫鬟没有朋友，她长的很漂亮与其他长相普通的丫鬟都不同，小姐不喜欢让她跟着自己，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主子讨厌她，为了在小姐面前讨个好印象，就轮番的欺负丫鬟。
她也知道是自己的脸搞出来的无妄之灾，后来就拿碳粉把自己的脸抹黑，果然，她的处境好了许多。
渐渐的，她年纪大了，美丽也不复存在，也不需要往脸上抹碳了，现在的她不再是个靓丽的小姑娘，而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梦魇也在相处的过程中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帮助的原因是害怕，她认为只要自己的需求被满足，唯一会理她的“人”也就走了。
梦魇觉得反正人类的一生如此短暂，她以为自己会一直陪着丫鬟度过这几十年。
但她在临死前许下了一个愿望。
那时她已经很老了，苦了一辈子，在那高高的墙内劳作了一辈子，小时候做丫鬟，老了以后做婆子，最后只会在一个茅草屋中无人问津地死去。
老婆婆觉得自己要死了，梦魇陪了她那么久，她总该把自己的气运给她的。
于是她说她想再见一面自己的娘亲。
在她八岁时就把它卖给这户人家的亲生母亲。
但梦魇知道她母亲早死了。
她的父母宫在十几年前就开始黯淡，现在已经浅的让人几乎感知不到，早就死了十几年了。
老婆婆还说，自己八岁来的府中，以前的事情因为撞到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心中里一直有个身影，是独自抚养她长大的娘亲，
她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娘亲不是故意扔下她的，因为她隐约记得，对方会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地说我的孩子，会亲亲她的额头，会抚摸她的头发。
在临死前想见一见她，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放弃自己。
梦魇答应了。
她来到了贺山府，老婆婆的母亲就在这里死去。
她找了很久，但无论怎样都找不到那具尸骨。
在贺小姐死后，她便成了贺飘秋。
她的分身伪装成能治疗小姐的医师，找到贺老爷，她提出用妖兽的血作为药引，“小姐”在她的治疗下总算好了起来。
明明是个化神妖兽，但她却做了小妖怪才会做的事，这么没脸的事传到族群里，她是要被笑死的。
但梦魇也发现了贺山府的秘密。
她很惊讶，一个人类竟然能弄出她都看不出来的地窖，虽说成功的大部分原因是山神逆天的气运，但另一小部分能成功的困难程度也可想而知。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她也成功来到了地窖，看到那些尸骨的同时也在寻找和老婆婆骨相相似的脸。
她凭骨架就能幻化出那人生前的模样，老婆婆的梦中记不清她的样子，现在，梦魇能变化出来了，但她为什么抛弃老婆婆，谁又知道呢？
事情是成功了，但她也死了，
明明刚开始她只是想出来吃个饭的……
*
“嘣，嘣”两声脆响，像是鼓点，又像是玻璃的碎裂声。
归墟宗上。
宁津看着风云变幻的天空，神情变的严肃。
白天不能观星，但这么大的动静只是稍微推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端月城的方向，目光沉沉。
一下子陨落两个化神……
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
“我要回无色阁了。”付栗把飞舟递给伏计竹，让他们自己回归墟宗。
“这么快？”
自从拍卖行出来，伏计竹就开始沉默寡言，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发出疑问，不过付栗卷轴也摸到了，趁刚好在端月城，她还是回自己的窝好了。
“你不是说要向归墟宗学习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吗？”伏计竹接过飞舟，他还记得付栗刚来归墟宗时说的话。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归墟中有吗？”付栗实话实说，上次那个瞎扯的话已经让她良心在痛了，归墟宗别说兄弟情了，他们连在外人面前装都懒得装。
就付栗刚来的那半天，就看到过师兄以指导的借口打的师弟卧病在床，每次走路都不利索，就为了接下来几天和他抢不了饭。
自从归墟宗引进了新弟子后，师兄们便再也没吃饱过饭了。
伏计竹也是新弟子的受害者，虽然没动过手，但他也是深受其害，这种事大家心里都门清，“好吧。”
“再帮我把这个给明安柔。”付栗随手抓了一把内丹，放进了一个小袋子中，比上次她吃的只多不少。
“你怎么知道师妹丢过内丹？”
“你管我怎么知道。”付栗心虚的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一步了，再见。”
顷之，宁详用手肘去顶伏计竹的妖，“走了。”
伏计竹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哦，我们去接乌龟。”
付栗一个闪身躲到拐角处，吓死她了，一直盯着她背后干嘛？还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
她紧张地攥了攥流汗的手，确切的感受到没人盯着她，然后进行回家的第一步，找族长。
拍卖行像是容行刹的安身之处，付栗每次去找他时，他都在那。
其实是容行刹总会担心付栗会找不到他，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将自己搬进拍卖行了。
“超厉害的族长！！“刷”的一下子”付栗夸张地将手撑大，形成一个大的范围，“帅爆了！”
容行刹以手掩唇，减轻口中传出的低笑，“没什么，你以后也可以。”
他的眼里是如水般的温和，像是普通人看一个过于活泼的小辈。
有一个梳着双髻的黄衣小女孩跑了过来，小短腿倒腾的极快，付栗到觉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女孩说道，“阁主，有人求见管事的。”
付栗随即想到什么面色一僵，陡然想到可能是伏计竹和宁详，经过这一遭，他们竟然还没忘记接乌龟，她现在哪里去给他们变一个乌龟出来？
没想到刚回到不烬族就又要去归墟宗！
付栗苦着张脸，“族长，你就说我丢了吧？”
“让他们进来吧。”等到付栗躲进房间里，容行刹才向女孩点头。
“白珉仙尊”
见到容行刹，那可是剑尊都要给他三分好脸色的人，两人都分外乖巧地打招呼。
没想到无色阁阁主竟然在拍卖行里，明明刚才他们还看见他在城外。
“嗯。”容行刹向他们颔首，明知故问道 “何事？”
“自上次拍卖结束，我曾有只形似壁虎的小宠落在这，可以允许我们寻一圈吗？”
这个要求确实有些离谱了，活的生物，谁知道跑哪里去，而且拍卖行岂能让外人进入内部。
“这真是为难我了，你知道的，没有灵智的小东西，去哪都有可能的。”容行刹隐秘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伏计竹不死心，“可以去看一下大堂吗？”
乌龟那小胳膊小腿的，就两天它能跑多远，说不定就还在那面墙壁上。
“抱歉。”容行刹犹豫了片刻，他其实对这两个带小殿下玩耍的人挺有好感的，而且小殿下看起来挺喜欢他们，他最终还是松了口，也为了彻底打破他们的幻想，“或许可以看一眼。”
*
付栗呼哧呼哧地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
她发现进的这一间房间的布置与其他的不同，在门的对面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还有一扇门，好奇心驱使的她去打开，又是一间房间，对面同样有一扇门，让她不禁以为自己进了鬼打墙，好在房间还是有尽头的。
这是数个串联在一起的房间。
她思考怀疑这是干什么的？最后一间房间没有门，只有一排小洞，付栗透过洞口看过去，洞内没有光线，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她努力趴着向内看去，甚至用手指去抠，却还是做无用功。
付栗十分有骨气地转头，看不到就不看了，黑不溜秋的洞，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东西。
她向前走了两步，头却不受控制的往后一扭，这一扭就彻底转不过来了。付栗的骨气又收了回去，她气势汹汹地走到洞前，不让我看是吧，我就要看！
小小的不烬兽趴在墙面上，付栗化为原形时还觉得自己不对劲，感觉自己的体型大了不少，不过她很快就将自己缩小，很轻易的穿过了那个黑洞。
她以为外边会别有洞天，比如拍卖行放置宝物的地方，或者是存放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她从洞里爬出来，向着亮堂的地方走去，却只看到了笑容有些崩坏的容行刹和跟在他身后的伏计竹和宁详。
付栗，“！？”她猛地转头，看到了广阔的拍卖台，和连接着后台的那扇小门，自己便是从小门内的洞中钻出来的，那门是特殊法器，不能轻易打开，所以她才没发现。
“啊，糟糕了呢。”容行刹感叹，所以他就说在后台设计不好吧，完全不需要留观察的洞眼嘛…
“乌龟。”伏计竹倒是分外熟练地向地上的付栗打招呼。
搞得付栗都以为他是不是看出来了，不然跟只小爬宠打招呼，为什么要这么自来熟啊？
她试图忽视对方，想用行动告诉他，其实是他看错了，她不是乌龟，自己只是一只随处可见随波逐流的普通壁虎罢了。
容行刹上前将她拾起，要不是已经被看到，他就可以趁机把小殿下塞回去了，“真让人难过啊…”
伏计竹想要从他手中接过，但容行刹的手势完全不是捧，他的四指并拢，大拇指放在上方压着乌龟，显现一种保护的姿态。
一时让伏计竹不知从何下手。
他只能用两根手指捏住付栗的前腮，想把他从容行刹的掌心中抽出来。
但对方握的很紧，伏计竹拉了半天，硬是没扯出来，他抬眼看向容行刹，对方的目光看的他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哽在喉。
付栗的脸都要被他们扯变形了，她艰难地在狭小的空间扭动身体，容行刹便若有所觉的将她放下。
伏计竹接到乌龟后，拎到头上放下，与容行刹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徒留容行刹一人扯着不自然的笑，和逐渐远去的付栗像是一对被狠心拆散的小情侣般遥遥相望。
……
“乌龟不吃饭啊！宁详。”
伏计竹一手撑着脸盯着桌面上的付栗，他不禁有些担心，拍卖行里不能捕食，这两天乌龟肯定饿坏了。
但现在怎么不吃饭？
他戳了戳付栗的脸颊，催促道，“你快吃啊！”
付栗无语地踢了一脚面前的小鱼干，那条鱼瞪着大眼，死不瞑目的看着她，但伏计竹并不放弃，想继续戳她。
付栗露出狰狞的表情，一口咬在他的那根手指上。
伏计竹如往常一样将她提起，晃悠了一下，乌龟的尾巴在空中扭出了s型，看起来有些可爱。
付栗难受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口水含不住后，她才松口。
伏计竹感受到指尖的咬合力减轻，就将另一只手掌放在他的身下，接住了即将下落的付栗。
他也不闹腾付栗了，但不吃东西总是不好的。
“可能他不喜欢吃鱼干，回宗门可以问问藏书阁长老它吃什么？”
“那也只能这样了。”
下了飞舟，伏计竹直奔藏书阁。
看管藏书阁的是归墟宗年龄最大的长老。
他早就不管事了，整天在藏书阁里养鸟，有传言说，他在百年前的大战中伤了神魂，再也不能飞升后，便没了追求后，整天懒懒散散，浑浑噩噩的度过自己最后的寿命。
“秦长老，你帮我看一下。”
秦暮“哎呦”一声从一个破旧的躺椅中起身，周遭堆满了书，但凡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会认为，他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要说秦暮最讨厌的弟子就是伏计竹。
倒不是因为对方体内封存着害他成这样的魔神，他的讨厌过分的简单。
因为伏计竹的攻击永远是大范围伤害，所过之处，片草不留，但凡他打架离藏书阁近点，藏书阁便没有一本书能保得住的。
于是他就被秦暮拉进了黑名单，只要有他活着一天，伏计竹就别想提剑靠近藏书阁。
还有一点是，伏计竹老眼馋被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峥鸟，以至于他带着峥鸟都不敢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一惊一乍干什么？你没拿着剑吧？”
秦暮紧张地扫过伏计竹的全身，确定了他确实没带任何攻击性武器后才放松下来。
“什么事？”他身子往后一躺，重新倒在了躺椅上，惬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伏计竹把付栗递到他面前，“你看一下乌龟吃什么？”
晓是秦暮见识多广，但也愣是看不出这些东西哪里和乌龟这种生物沾上边了。
他摩梭着下巴，只是那灵垂，长的怎么这么像不烬兽呢。
但他随即就被自己的想法给整笑了，不烬族早被诅咒。如果真是不烬兽，那也不长这样。
不过没有灵气波动，也确实是不烬族的种族特征之一。
秦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他道，“如果真是不烬兽，那你还真的赚大了。”
这小子的运道好到令人嫉妒。
“能不能说简单点？你就跟我说它吃什么？”伏计竹不想和对方打谜语，他就养只小动物，管它是什么东西。
“你这小子，给我礼貌一点！”秦暮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壳上。
对方也是个长老级别的人物，速度太快了，伏计竹根本躲不过，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怎么所有人都喜欢打他的头。
他能屈能伸，“秦长老，请问乌龟到底能吃什么呢？”
秦暮才终于满意的用鼻子哼出了一个气音，“它吞噬其他妖兽内丹，但灵兽消化不了，别给它喂。”
其实不烬兽这种生物不吃东西也行，但这就不告诉伏计竹了，让这个家伙破费一下也好。
对于伏计竹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他所有的丹药库存都给付栗了……他突然就觉得前路一片迷茫。
甚至能想到自己砸锅卖铁养孩子，举步维艰的悲惨生活。
他像幽魂一样离开了藏书阁。
“要不我把你送回森林吧……”
付栗倒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老头能看出来自己的物种，刚来的时候有多期待自己被发现，现在就有多平淡。
听到伏计竹的低语她还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对啊，对啊，快把我送回去吧，谁想在归墟宗啊！
这几天耗费的精力多，但都没睡多久，她便伸了个懒腰，拱了拱下班的头发，睡着了。
伏计竹则是去找明安柔了。
明安柔懵逼的看着他递过来的袋子。
“付栗，无色阁的一个弟子让我给你的。”
“为什么？”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