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仇自（三）（1/1）
南阳仙选的重头戏在于仙考，毕竟仙考的魁首不仅能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誉，还能得到南阳的一个承诺。
经过昨日的平比筛选，除去取消仙考资格的苏子缺，此次仙考共计二十八名弟子，因为规则原因，仙考只有魁首记名，其余名次不做排列。
时辰已过，南戚却迟迟没有现身，陆惜叶位于高座之上直眉怒目，快速扫过嘈杂的人群，视线最终停在了那片孤傲高贵的白发身影上。
坠玉仙尊面色不改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眉眼间却是晕上了一层浅淡的愁思，想来是那只异瞳毕岳于她于整个灵妖界来说，确实是个把柄吧！
目光有些炙热，仙尊有了察觉，微微垂眸间给了陆惜叶肯定的示意，陆惜叶傲然了神眸，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一声令下组织开始了仙考。
陆惜叶威严着身姿直立于尊位之上，静默傲视一切，凛不可犯的目色之下，无人在意之间，她特地给南戚化去了一道密令，“南戚！你又死哪去了？若是决赛还不见你人，你那殊熙殿就别想要了。”哪怕只是化作字语，可语气还是有些生硬。
陆惜叶不屑于身后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这样的傲姿起初只是迫于无奈，需要给南戚收收尾巴，后来，慢慢像是一种成全，刚好南戚是一位不靠谱的天尊，刚好她天地祭司的天神之姿，能压得住这至高尊位。
而另一边，南戚下好决定陪洛沐沐一天，对所有消息视若无睹，毕竟他这个徒弟他可是最了解的，外相将自己掩饰得高冷绝情，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字语咄咄逼人，被迫强势控局傲视天地，可内心却极其柔软细腻，她的徒儿一直是这样，并不是对他的特别——他觉得的。
这个季节明明是城南的雨季，可五百年以来，南阳却不曾再下一场雨。
深山谷峰起伏跌宕，错综无声的溪流沿着沟壑缓缓淌下，曾几何时，落雨顺着层层叶片一阶一阶滑下，最后汇入洼地，雨季的流水没过了一旁的石上苔青，将溪流中的片片花瓣全部送走。
而如今，石上生了苔青，淌水很缓很缓，树荫之下，失色落叶干枯卷曲，犹如四方的城墙高楼，只为含护住一滩晨清的甘露，拨开厚厚的枯枝败叶，烂叶腐于黑土，成一层白膜浅浅的铺满一地。
他并没有带她出山谷，毕竟花鸟虫鱼，日影斑驳，如此蓬勃之深岭，对于有心之人来说，探索永远没有尽头。
女孩戳戳物灵，摇摇花树，东跑跑西窜窜，欢声笑语之间满是无拘无束，他只是跟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没有刻意却处处恰好，确实，哪怕是再大的天坑，也总有盈满的时刻，可常人的愿望就像是溢出空间的黑洞，永远填不满，有道是知足常乐，她挺容易满足的。
南戚带着洛沐沐回到南阳时，日色打满了红墙，决赛评出了魁首，可四下却并没有任何家族宴请的热闹场面，相反，满城不如意的怨气沉悠悠的将南阳的气温压得很低，加之正处阴雨寒季，远处的山口有凉风冷雾流入，整个南阳界出奇的寒清。
洛沐沐还是习惯于走在他的前方，与他的距离并没有隔了多远，女孩看上去心情很好，她时不时回身，然后一副很乖俏的样子对着身后之人傻傻一笑。
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专门停下来等他，只为说出一句天大的蜜语。
洛沐沐对她的后背极其敏感，可是此刻，她随时随地的回身，身后总有一个不离不弃的身影，是一种心安，她的眸子盈溺了湿意，看得很清晰，那并不是一种理所应当。
而是一种感激。
可偏偏，像是逃脱不了的宿命，明明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她哄得很开心，可入了殊熙殿，问题接连而来，洛沐沐还未来得及平心入座，踏入阁楼后的无心一瞥，刚好可以看到红枫树下，嫩草与四周自然相接，旧池不留任何新土，可终究是发生过的事情，掩埋得再完美，却也无力再改变什么。
洛沐沐瞬间止住了脚步，双齿轻咬住下唇，严下神情瞪向南戚，“那株池莲呢？”
对上了女孩严肃的神情，南戚心中有了预感，思量片刻，平静而道，“你不喜，我便扔了！”
“扔！……”确实有被无语到，洛沐沐下意识额眉紧拧，不再看他一眼，“南戚，你可知道她生了灵识？”
南戚微微愣神，眼眸浅浅垂下，面部依旧不明形色，“……不知。”确实不知，它让她很生气，那就扔掉罢了，当时他有些心烦意乱，做事确实冲动了些，可，一株比较特别的池莲而已，他确实从未有过如此深层次的思索。
“……”简直无语至极！洛沐沐没再给他任何回应，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
这是，又生气了吗！说实话，内耗会耗光一个人所有的精力，可一个不说，另一个不问，到头来又怨得了谁？南戚还未缓神，洛沐沐前脚刚走，穆慕便到了，轻轻上完台阶，男子立刻恭敬朝背对着他的身影行礼作揖，“尊上。”
听到了声音，南戚稍作敛神，随之自若的在桌案前席地而坐，衣绸袖手轻滑而下，白皙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托起白玉茶杯一饮而尽，墨色长发随着动作起伏在他胸肩落下，杯中的热气伴着淡淡的清香，更衬他身上的清冷与禁欲。
面对穆慕的到来，他似乎并不意外，平静而出，“如何了？”
“回禀尊上，今日仙考魁首是来自蒲阳界的仇自，此人来历不明，无门无派，虽说运气偏多，不过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穆慕习惯了察言观色，在看到南戚面色平静的添着茶水，这才展开而道，“这次平比意外诸多，仙考第三轮，场上剩余五人皆为两场连胜，皆记四分，刚好这个仇自抽到了轮空签，获得了一分共记五分，其余的分别是：奕恒阁卜宛对阵血嗔暗流宋湿洲两局皆平不计分，均为四分，灵妖界梅黎对阵南阳涑河，涑河两场连胜共记六分，梅黎仍为四分，依照积分高低，总决赛是南阳涑河对阵仇自。”
“这个仇自天赋很高，不过之前与苏子缺的一战受了重伤，运气不错能抽到轮空签，却还是涑河赢面更大，可……那涑河竟是稍作应付便直接认了输。”
“认输？……河涑！”南戚稍作思考，却似乎并没有太用心，很快便转移了心思，“蒲阳那个守擂签呢？”
“您是说辛木梓？”穆慕回忆片刻，急忙回应道：“他算是勉强接下了一局，可天生筋骨残缺，并不适合留于内门。”
南戚并无回话，心中忆起了昨日之事，在洛沐沐走后，他遇到了蒲阳辛周先府侯。
“老朽前来，是为了二皇子的事情。”
南戚自然也猜到了不少，随之应道，“辛木梓有蒲阳的守擂签保他，南阳自会留他。”
先府侯亲和一笑，低下眼眸解释道，“二皇子虽筋骨残缺，可悟性极高，尊上若是能为他寻上一副好筋骨，老朽敢保木梓定能有所作为。”
南戚倒也淡定，喜怒不形于色，“你好大的胃口。”
“既然天尊已然猜晓，那老朽也不拐弯抹角了，辛盈盈作为上一届的仙考魁首，却因尊上的缺席并没有得到那魁首之礼，老朽……”
“你在威胁我？”
先府侯察觉到南戚平静之下的肃杀之意，深躬下省改口而道，“老朽又怎敢，天尊不记这南阳一诺，难不成，您还不念鸾氏之情吗！”
鸾氏一出，南戚瞬间明了眸子，深道很宽，轻风吹过，偶尔卷起墙角散落的叶片，沙沙沙，此时无声胜有声，也就片刻，南戚一声浅笑，云淡风轻，“鸾氏吗？倒是有些久了呢！行，我知道了。”
落锦楼
夕阳藏进了高高的山谷，可远处的天际依旧染了一片通红，清风舞动接天垂帘，轻绸帷幔忽恍了整座高楼。
能入落锦楼之人，一般都是经历了严格的挑选与管教，她们不能习得任何灵法，这深清的高楼算是她们的另一个牢笼。
笔墨砚台，琴木花草，书香胭红，除了主殿，其他房间是世间少有的仙雅风情，落锦楼只有一位公子，多数的时间里都是独属于她们自己的闲情逸致。
日落已远，五楼足够高，暖意的日色刚刚好能照到东南角的窗檐，她在窗口养了一簇洁白的葱兰，郁郁葱葱，花瓣纯洁小巧，迎风自在，洋溢笑语，像一位稚嫩的姑娘。
十七诗沐着暖色轻趴在窗台上，褪去了端庄大气的神姿，小心翼翼的给葱兰浇过水，女子身上平添了几分俏皮，学着花朵仰起自己的脑袋，期待着有人御剑乘风，到达这个高度接她永远离开。
可，日色渐渐消失，凉风微微拂过，随之寒意袭来，她身上的筋脉开始刺骨的作痛，痛觉立刻清醒了头脑，十七诗眼眸暗淡了下来，心中刚刚炙热的期待随之消逝得无影无踪，很痛很痛，只是这么久了，她很清楚，强熬没任何用。
十七诗塌下双眸，轻合上了木窗，目光甚至不敢在窗口多作停留，以免，再次养出一片不切实际的幻想。
女子浅浅俯身，不紧不慢的将房间内的烛火一一点亮，四下微微有了暖意，十七诗这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颗药丸吞咽而下，大概是习惯了吧，以至于那么大颗药丸，却完全不需要用水来渡。
旧疾日久，经常服用药物，药效已然淡了许多，即便有了缓解，还是会很疼。
十七诗将整个人泡在热水之中，水温高于一般的温水，女子白皙水嫩的肤色染上了一层红晕，可唯有这样的温度，才能让她作痛的经脉舒缓开来。
他是深夜来的，十七诗睡眠很浅，可竟是等仇自挑弄起她的一缕发丝，女子才有了察觉。
意识自混沌初醒，她便感觉到了身后的燥热，可还未等她喊出口，整个人瞬间被男人封住了穴道，十七诗眼眸颤动，微微张了口，可全身的桎梏让她动弹不了半分。
“姑娘别喊，昨晚一别，在下心中却已满是姑娘的身影，最是遗憾牵人心啊！在下惶恐，这落锦楼素来清静，纵使犯错，便纵容仇自放肆这一回吧！”男子紧贴着十七诗的后背，热气从耳根洒出，带了几分风情，最能撩拨人的心境。
听到男人的说词，十七诗额眉与手心瞬间冒了许多细汗，身上的体香不可控制的泄露了出来，哈！倒是成了激起情欲的迷香了，可是除了颤动的眼球与急粗的呼吸，她没办法有多余的解释与反抗。
他一开始就不是来与她商量的。
浅薄的里衣极其温柔的被掀开，露出女子光滑细腻的肌肤之后，男人轻轻在她的后颈落下一吻，长夜很静，一夜未眠。
他似乎探察到了十七诗身骨的不适，男人将体内的灵力运转与女子相融合，世间难得有灵力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想融相通，他的灵力真的很巧妙，游走于她的全身脉络，将一切的压抑阻滞疏通开来，超越一切药物，是一种极其的治愈与舒心。
闹剧之后，他无意中瞥见被褥间的一滴落红，男人顿而一慌，他的脸色一青一红，错愕之间眸子却多了几分真诚。
他确实没有想到，原来，这竟是她的第一次吗？
“你真好！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仇自已经解开了穴道，可是这一切无可挽回，十七诗背对着他，沉闭着双眸，眼角有泪，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是不想负责，只是这可是在落锦楼啊！说开了真的能保全她吗？
愧意终究是压制了躁动的情绪，他是真的闯祸了，可狂喜之情还是悄无声息的占据了他的上位，十七诗是最早一批进入落锦楼的，南戚为何没碰她对他来说不重要，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只知道，眼前之人此刻是完全属于他的。
“跟我走可以吗？离开南阳，世界之大，天涯海角，总有我们的一个家……或，你能找到属于你的一个家。”
男子眼眸有光，爱意难藏，哪怕背对着他，言语间满溢欣喜，毫无隐藏。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起初他有所犹豫，目的达到，自己还受了伤，还要不要参加接下来的仙考，来都来了，总归是要闯一闯的，谁知运气也助他，抽到轮空签便直接晋级到了决赛，而他的对手甚至主动认了输，白白让他捡了便宜，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意，此刻他终于知道这魁首天尊这一诺的意义了。
“相信我，我能带你走的。”他明白她的顾虑，可若她愿意，他真的能带她走。
得不到十七诗的任何回应，仇自畏手畏脚的起身后轻轻拉上了床帘，似乎不敢多再看她一眼，欣喜被失望掩没，那么刚刚有多心喜，如今的他便有多愧疚，站在床边静默良久，终于组织好了话语，“明日之后，我离了南阳，你就真的找不到我了。”
当然，失望不会有反转。
她当时并不知道他说那句话的含义，可是后来知道了，她该信他的，可是，花楼伶姬的两日相识，与那南阳天尊的一世承诺，又有谁敢赌呢！
他很想带她走，可是一切都要如了她的愿不是吗？她不会明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那天尊的一诺，仇自参加南阳仙考确实是为了赢得一个承诺，却并不是来自天尊的，从他取得了仙考资格，他便已经赢得了他想要的。
可事事就是这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