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白日飞升（1/1）

“如果你看到我的样貌，多半不会如此了。”女声幽幽一声叹息，在空洞的土石壁内回荡着。

“以貌取人不符合我的社交审美。”洛与疏故作轻松地摊开两臂，她并不想让对方感受到她的同情，尤其是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

不顾对方强势输出的情感，有时是一种无理的行为。

至少伴她成长的历史底蕴告诉她，润物细无声的包容与支持，比大张旗鼓的揭开伤疤更人性化。

昏黄的灯火骤然变亮，她被光线从昏暗中剥开，洛与疏的眼神不知到往哪里放才好，她的身上，无一处平整寻常。

“你这种情况多久了？”洛与疏深深闭了眼睛，又睁开。

“自我最后一次……难产的时候。”

‘难产’这个词也是她从亡魂哪里听来的，她觉得很符合自己当初的处境，于是她愉悦地与洛与疏分享她更新的词汇库，平常并没有这个机会。

果然，这个小姑娘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她不太理解人类充沛的情感有什么用处，但是她现在好像体会到了一种叫做开心的感受。

仿佛你的苦难不再只为他人而存在，你的本身，有人在乎。

“那些水蛭是你豢养的吗？”洛与疏缓了缓，她想起海上那些弟子。

“是的，我太孤独了，所以创造了它们，这让我想起我的孩子……可它们并没有意识，无法给我回应。”她有些失望。

“海面上那些人会安全回到岸边吗？”洛与疏用了个小小的话术。

“他们并无生命危险……”她看向虚无，“已经被带走了。”

洞穴深处有一张桌子，摆满了食物，她似是停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托起一只饭团，问洛与疏，“吃吗？”

洞穴内几乎没有灵气，如果呆的时间久了，哪怕是修士也少不了需要进食，但洛与疏从那些食物中没有看到灵气，反而萦绕着一股死气。

洛与疏看着她从手上不断脱落的……深吸一口气，手腕交叉，摇头道。

“不可以哦，我尊重你，是基于你也尊重我的基础之上，我并不觉得你的样子有什么，但是，也请你接受我的洁癖。”

‘洁癖’？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从‘新词库’里找到这个词的意思，她见洛与疏神情不似作伪，开口道。

“我可以判断是否说了谎话，你怎么证明你有洁癖。”

洛与疏自信撅唇，指尖抵在一起，两个手肘形成一个三角形。

“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她偏头看向她目光真诚，“就是洗手。”还得用洗手液。

她紧盯着洛与疏，片刻后含笑点头，“你没有骗我，对不起，我刚刚没有尊重你的意愿。”

“没关系，相处就是这样，往往需要磨合。”洛与疏目光柔软，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如此忍心对待这样一个天然率真的人。

“原来……是这样吗。”她回想，那些人是怎么样的反应呢，见到她的瞬间就开始惊恐嚎叫，胡乱地想要攻击她，她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

洛与疏拿出一个合格吃货的丰富食物库存，分成两份摆在桌上。

“我也没有什么好拿得出手的，请你品尝内陆特产。”

她捻起一枚灵果，放在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神一亮。

“你可以和我多说说吗？关于你，关于外面的世界。”

“你想听什么呢？那我就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吧……”

洛与疏语速缓慢，一边说，一边回忆，她可能真的有说故事的天分。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转动。

“女娲真的生了这么多人吗？”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冥冥中有种宿命感在牵引。

“天地开辟之后，未有人民，女娲抟土做人，确切的说，是泥塑。”

洛与疏和她天南地北地侃着，从战乱到民生，从广告心理学到破执，聊了老子，庄子，儒家，法家……再到卢梭，黑格尔，马哲……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洛与疏从她的眼神当中感受到了她的回馈，她在思索，在与她对话，洛与疏不自觉地毫无负担地肆意倾吐。

她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自从穿越进这个修真世界，要做任务，要活下去，她本能地压抑着自己，有些话，她无人可说。

“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她露出一个恬然的微笑。

洛与疏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在她身体上的秽垢污虫，如同幻觉一样消散了，她恢复了本自具足的美丽。

“谢谢你，陪我聊了那么久。”

她全身发出柔和的白光，光圈渐亮，要把她整个人吞没其中。

“我要走了，你……。”

她在临界的边缘，看到了些什么，想要传递给洛与疏，但是她的嘴唇几经张合，却未能发声，她好像受到了限制，她敛了眸光，片刻后道。

“很遗憾，我们还没能好好讨论一番，自在、自为和为他。”

她消散于空气中，一朵火红色的彼岸花坠落在洛与疏的手中，她拿到的那一刻，脑海里自动出现这朵花的用途，可困人于黄泉之下。

洛与疏不断回想着她最后的那句话，若有所思。

“洛小友，洛小友！你还好吗？”温藏发现终于可以给洛与疏传音，顾不得周围是否有人，连忙询问。

“还好还好。”洛与疏把蟠桃盆栽端了出来。

“刚刚有实力强大的修者，切断了你我的联系，恐怕修为在渡劫期以上。”温藏在桃叶上幻出一张脸，他给洛与疏布阵后陷入休眠，清醒之后发现被压制了，与洛与疏失去联系。

“温前辈，你……”洛与疏想起晋升金丹后期之时，那两个阵法，定是温藏耗尽灵炁所为，“温前辈，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珍稀灵植给你喂大！”

“你没有受伤吧？或者神魂方面有没有问题？要不还是让净土宗的和尚给你瞧瞧。”温藏忧心忡忡。

“应该没有问题，你感应到的那个修者……好像飞升了……”洛与疏一个小小金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当时那个场景，洛与疏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

“飞升？！”温藏惊地飞出了叶面，修真界已经近万年没有人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