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成婚之日(1/1)
九月十五,大吉之日,宜出行,宜嫁娶,百无禁忌。
茂山村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今日起的极早,只为了一件事——
江家和文家喜结连理,这日办喜宴,全村人都主动的去帮忙。
不只是茂山村的人,附近百里之内的村民得了消息,不论远近,都派人带上礼前去参加这场婚事。
距离江霖的新肥使用在田地中,已经过了两年多。
这两年来,所有使用这种肥料的农户都感受到田中谷粒,地中作物的收成,那产量是一家比一家高。
甚至在去年夏收时,茂山村一个张姓之人,种出一亩八石的惊人产量。
这下可是连新上任的孙知县都惊动,亲身下来查看,亲眼看着衙役将那户人家的稻谷称完。
这才相信这一亩八石,并非谣传。
孙知县得知这是因江霖之故,特意赐了一张牌匾给江霖,上书约‘善耕之人、安水奇才’。
这张牌匾被江雪挂在正屋中间的墙上,入门抬头就能看到。
自此,江霖的名号在安水县大噪,闻讯而来的还有很多田中收成不佳之人,前来找他请教耕种之事。
当时江霖听到这些人的请求,可谓是哭笑不得。
他老实说自己不太会种地,只是会一些取巧之法罢了。
同时将自己的新肥推销出去,又进项一大把银子。
而江霖这种新肥推销出去后,便有了新的名号——霖肥。
江霖得知此事,呆愣许久,才在文瑞放肆的笑声中回神。
霖肥就霖肥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般有成就的人都会有用自己名字来命名自己发明的东西,就比如颜体字,或是牛顿三大定律……
他应该感到骄傲不是吗?
自己即将以这种方式名扬千古了耶……
江霖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不过就算江霖再怎么不愿意,霖肥这个名号也在很短的时间内,闻名安水县,甚至是隔壁的青阳县、六合县。
因为太多人想要使用这种新肥,江霖懒得每日在家中招待这么多人,最后他直接将肥料的做法公开刊登在县志上。
反正他如今的家产,怕是几辈子也花不完了。
这一切,都是靠太子殿下开了很多水泥厂,就算他只有一份利润,可拿出去,也能占临南府首富前五。
而对于农户而言,谁让他们庄稼高产,他们就崇拜谁。
于是在得知江霖要成亲之时,感恩于他大方公开的霖肥,很多村的村民都派代表前去恭贺他。
江霖这日的亲事极为盛大,大段的红绸带从村口大道铺到江家院中。
整个茂山村飘扬在艳红的缎带中,每家每户门口的挂上彩带,伴着徐徐微风,自由飘扬。
江文两家更是入目皆红。
当初布置完成后,文瑞还偷偷跟江霖吐槽,说自己第一次觉得红色好伤眼。
被江霖无脑点了点脑门,严肃地说这是他们两人的大喜事,不能乱说。
这场宴席,因为来人的数目不能确定。
文父在定亲前就找江霖商议,成亲的宴席,直接按着流水席办,从村头摆到村尾,来者不论生疏,都接待。
江霖哪有不赞同的道理,更是将赵云川风云酒楼的几大掌厨请来掌桌,确保万无一失。
雄鸡长鸣,初阳跃起。
喜庆的舞龙舞狮欢腾跳跃,两队乐师队相互争竞,谱出扣人心弦的乐章。
儿童在人群中笑语嫣然的奔跑,老人落座高声畅谈。
窈窕的妇人往来屋内外,传送着各式零嘴点心和茶水。
雄伟的汉子挥舞着双臂在厨房间打下手,或是抬桌搬椅,忙的不可开交。
从清晨到下午,宾客络绎不绝,鞭炮声响彻不断。
听着屋外震耳的炮竹声,文瑞坐在铜镜前,望着里面玉冠配发,双眸微翘,五官俊朗,一身红衣加身,格外丰俊之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可这分明是他的脸啊。
文瑞抬手抚着脸,铜镜中的人影亦然。
居然真的要跟江霖成亲了?
文瑞莫名感到一丝紧张。
几日前,他还跟安然坐在一旁,听着爹娘跟江霖、江雪两人商议自己的亲事。
当时他见江霖认真又有些紧张的坐在他爹娘面前,还觉得有趣。
毕竟江霖这两年长大后,脸皮越来越厚,性子越发淡然。
文瑞不论跟他开什么玩笑,他都能沉着应对,让本想挑逗,见他变脸文瑞很是失望。
可就是这么一个沉稳淡然的人,跟他的家人商量成亲之事时,居然紧张得额上冒汗。
让发现这现象的文瑞当场笑出声,后来还在私底下嘲笑江霖。
那时候江霖怎么回答来着?
文瑞将拂面的手放下,捏了捏手中的梳子。
对了,江霖当时有点诧异地看向自己,还问说“瑞哥儿,我们要成亲了,你难道不觉得紧张吗?”
“为什么要紧张?不就是成亲嘛,放心,大哥二哥他们这几人的婚事,我都去过好几次了,那些流程我熟得很。”
自己很自信的笑说,并表示等到自己跟江霖成亲的时候,一定不会跟他四哥一样,紧张得踏进家门槛都差点摔倒。
“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如今日这般随然。”江霖笑得似有所指,让当时的自己很不服气。
可如今再想,文瑞觉得自己当时确实自大了。
现在听着门外阵阵炮竹声,还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他的心也随之蹦跳不停,连接着四肢躯干,都好似蚂蚁爬过一般,麻木沉重。
“没事的,不就是成亲嘛。”文瑞将手中的梳子丢在梳妆台上,起身开始在房间内踱步,以此让自己恢复正常。
文母今日也是一身喜色,鬓发翠玉配步摇,面上淡妆粉黛,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乍一看像是文瑞的姐姐。
她笑意满满推开文瑞房间的门,正好看到自家儿子在房内快步转悠的场面。
“这是怎么了?”文母走到儿子身边,牵起他的手坐下,“告诉娘亲,可是有何不适?”
文瑞抿唇摇头,不知如何跟他娘亲诉说自己的心事。
他心中即觉得激动,又感到恍惚不定,像飘扬在大海中的独木舟,看似安然,实则不知所谓何方。
文母作为过来人,眼睛一瞧,就知道他的心思。
她轻拍着儿子的手背,声音轻柔又带着安抚的意味。
“可是害怕了?”
文瑞微怔。
他在害怕吗?没有吧,只是忽然想到要将自己整个人完全交给另外一个人时,有些不确定。
“我不知道。”最终,他如此回答。
“你呀你,前几日江霖紧张时,你笑得没心没肺,我还想着怎么你就如此淡然,没想到竟是这时才心生惶然。”
文母轻笑着,无奈又宠溺的点了点儿子微蹙的眉心。
文瑞忽然叹了一声气,放松下紧绷的身躯,将头靠在他娘纤弱的肩上。
他问:“娘亲,你嫁给我爹的那日,也是如我这样吗?”
“那是自然,出嫁以后就不同在家中时那样任性了,在家时是家中的姑娘,出嫁后是别人家的媳妇,总是有几分拘束感。”
文瑞不解,“可是我爹对你很好啊,娘亲,这些年你过的不开心吗?”
“开心,你爹虽然是个大老粗,可在我的事上,总是很上心,这么多年过来,除了刚进门时被你奶奶叫去立了两天规矩,然后被他爹知道后,去找你奶奶谈话后,我就在没受过任何委屈。”
文母想起十几年前的事,面上一片怀念。
她抓着文瑞的手,像是要将什么交予他一般,说:“不过江家的人都很好,不论是江雪还是江珍,他们待你如同一家人。”
“瑞哥儿,能把你交给江霖,我的心也就安定了。”
“别怕,江霖的为人你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
文母为了安抚儿子,开始轻柔的絮絮叨叨。
“就算你嫁人了,也还是我跟你爹最疼爱的孩子,我们就在家中等你,江家离这不过百步,以你的脚速,我张嘴一喊,声音未落,你人就到我眼前了。”
文瑞被他娘亲这般有趣的话逗笑,总算是没了最初的紧张感。
文母见他笑了,也安心下来,继续说:“再说,你跟江霖感情这般深厚,到时候我想叫你回来吃个便饭,你都舍不得离开江霖半步。”
“我才不会,娘亲你放心,就算成亲了,你也是我心中最最重要的人。”文瑞抬头,很认真看着文母说道。
文母听此,只觉得心中被蜜泡过一般,甜滋滋的。
“真的吗,比江霖还重要?”她开玩笑似的问。
但文瑞还是特别认真的答:“嗯,娘亲是最重要的。”
生他养他,最疼爱他的娘亲,就算是江霖也不能超越。
文母没接话,只是抬手抚了抚他的发冠,笑的特别温柔,“瑞哥儿真的长大了。”
“那是自然,我今年都二十一,在村里都是老哥儿了。”说起年龄这话题,文瑞有些不悦。
幸好村里人没人再多嘴说他的闲话,而江霖也不在意自己比他年长,这让文瑞很快将年岁这事抛掷脑后。
“哎哟,那娘亲也快成老婆婆了。”文母调笑两声,让本还不悦的文瑞也笑了起来。
“娘亲不是老婆婆,娘亲看起来貌美如花,比我爹年轻好几岁。”
“这话可不能让你爹听见,免得他又不开心了。”
母子俩相视而笑,极为默契的放下这话题。
申时三刻,吉时。
繁华的四人花桥从江家一路随着乐曲颠簸,来到文家门前。
最前头骑着绯色骏马的人红玉做簪,乌发整齐垂落颈后,光洁的前额下,一双墨玉般明澈的眼中喜色难掩,高鼻挺直,红唇微扬。
一身与文瑞同款的红色婚服,金丝为底,鸳鸯戏水,祥云交织,绮丽亮彩,也让他整个人更为俊逸不凡。
两旁围观的人见着来人,恭贺声不断,面上均是欢喜。
“多谢诸位。”
江霖翻身下马,笑着冲着两旁的人抱拳。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也不跟其他人闲聊,抬步走到文家门口,叩门后挺直着身体,安静等候。
随他而来的媒人高声朝门内说着吉祥话,两旁他雇来的人则朝着两边人撒铜钱。
文家并未让江霖等候多久,几乎是他前门后几个呼吸间,文家的大门开启。
江霖也见着文琪背着文瑞来到他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文琪先笑了,“怎么样,没让新郎官久等吧?”
“大哥哪里的话,就算等到晚上,我也是愿意的。”江霖微笑回话。
文琪见此,也没了调侃他的念头,毕竟自己背上这个弟弟还催促自己。
“哪能让你等到晚上,到时候瑞哥儿岂不是要找我算账。”
他疾步上前,将激动的文瑞放到花轿内,随后松了一口气。
“好了,终于将这家伙交给你了,江霖,你可要好好跟瑞哥儿过日子,就算他脾气再不好,也不能让他伤心。”
文琪笑得很温和,但双眸中却极为认真。
江霖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点了点头,“请大哥放心。”
上马前,江霖回首,看着面露不舍的文琪,小声说:“大哥,瑞哥儿脾气挺好的,你可不能胡说。”
语毕,也不等人反应,长腿一跨,敏捷的上马,带着迎亲队伍绕着村子走一圈后,回到江家。
文琪看着离去的队伍,沉默许久才又笑出声。
“这江霖,人家瑞哥儿还没正式过门呢,就这么护着,也不知道会将瑞哥儿宠成什么样。”
高堂之上,江珍跟江雪两人落座,中间摆放着江家夫妇的木牌。
拜堂的流程在两人心中早已走过千百次,他们默契如一,朝着天地、高堂长辈叩拜。
最后对立站定,就算看不清彼此的容颜,心中好像也会绘画出此时对方的容貌。
三叩首,夫妻对拜,礼成。
来江家这边恭贺的人很多,但熟悉的江霖的人都知道,他酒量不行。
为了避免洞房时出糗,江霖拉着赵云川来帮忙挡酒,自己也就陪着里正和族长们饮了两三杯罢了。
时间在流逝,等到西方天幕也罩上一层绯色时,江霖假意不胜酒力,将赵云川抛弃,回到喜房中。
他将门锁上,没打算让人来闹洞房。
回眸时,见文瑞安静规矩坐在床边,心中一团柔软。
为了不让文瑞久等,他直接拿起桌上的秤杆,走到文瑞面前,将红盖头轻轻掀起。
绯色艳人,桃眸盈盈,江霖的心仿佛停滞一般,眼中全是面前的人影。
文瑞也为江霖难得一身清贵艳华的红衣惊艳,发热的双耳和快速跳跃的心预示他的欢喜雀跃。
等了一会,仍未见江霖有所举动,文瑞抬头,很疑惑地问,“你要一直这么站着吗?”
“你啊。”江霖摇摇头,笑着将手中的秤杆放下,再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文瑞直接指着桌上的合卺酒道:“该喝酒了。”
江霖双眼微眯,看着一板一眼仿佛机器人按程序行动的文瑞,勾起一抹奇异的笑。
“好啊,喝合卺酒。”
两臂交合,呼吸交织间,温热的酒水伴着身旁之人的气息滑入喉间。
将酒杯放回原处,江霖起身坐到文瑞身边,看着他吃酒后各位红润的唇,本想先跟他聊聊家常,哪知道这人竟翻身将他压倒在床上。
江霖目露惊异之色,看着文瑞先将自己的发冠拆掉,一头乌发顺滑而下,垂在自己两旁。
而后文瑞又动手利落的将江霖头上的玉簪拿出,丢到一旁。
“等等。”就在文瑞用手想要解开两人衣带之际,江霖抓着他作乱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瑞哥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文瑞顶着绯红的脸,僵硬且坚定地吐出几个词,“知道,洞房嘛,我会,我来!”
江霖哭笑不得扶额,感受着自己腰腹上的重量,心思微动,躯体微热。
他将手放在文瑞两肩上,一使力,文瑞直觉得天旋地转间,自己就落于下方。
“瑞哥儿,我有必要跟你解释,洞房这事,还是交给汉子来的比较好。”
帷幕落下,红烛落泪,树梢上夜鸢泣声不断,明朗的夜空中,皎洁的圆月落入浅薄的云雾内,规律而缓慢朝西方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