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善意的谎言（1/1）

罗洪几人走后，过了好一会，男孩缓缓翻了个身，甩了甩头发上的尿液，放下背包，脱下单衣擦了擦。

看了一眼，头埋在膝盖中间，双手抱脚坐在地上啜泣的女孩，问道：“你……没事吧？”

听见声音，女孩微微抬头，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蛋，泪水沾染地上尘土弄成大花脸，头发凌乱粘在脸上，身上花格衬衫领口处被撕裂，活脱脱的一个叫花子模样，与平日雪白靓丽的俏脸，天差地别。

刘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女孩停止抽泣，娇嗔怒道：“笑什么笑？”

刘天指了指她的脸，并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女孩恍然明白，慌乱用手擦拭脸上的尘土，手指快速拨弄粘在脸上的头发。

男孩拾起地上背包，拿出瓶水给女孩递过去，示意让女孩洗洗脸，女孩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手掌心捧着清水，轻轻往脸上擦去，动作轻揉，完事后不声不响。

男孩默默走开。

女孩足足在地上呆坐了十分钟，才回过神来，把水递还给刘天说：“你也洗一下吧！”

女孩发呆时，他找到石缝渗水的地方清洗过，由于脸上实在太过惨烈，被石头重重敲击了一下，挨的拳头也不少，后面更是被三人把脸踩在地面摩擦，地上都是一些沙石尘土，脸上好几个地方，让碎石割破，清洗完，又渗出一条条血痕，脸也开始淤肿起来。

男孩知道自己面目状况，满脸刺痛，肯定堪比猪头，仍然憨笑说：“不用……我已经清洗过了，不过不要紧，平常就有人叫我‘小叫花’，不像你长得那么好看。”

女孩的心情稍有些平复，娇嗔道：“你怎么也油腔滑调。”

男孩憨憨摸头说，“实话实说而已。”

男孩老实的样子，心情略有恢复的女孩，掩嘴轻笑，颤颤巍巍站起，走到他身旁，水倒在手掌心，轻轻往他脸上擦去。

脸上的伤口触碰到水，一阵阵刺疼，刘天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怎么了？是不是把你弄疼了！”陈月儿问道

男孩连忙说，“没有……，有点不习惯而已，除了爸妈，从来没有人帮我擦过脸。”

女孩小声说，“刚才谢谢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他们打，不是你……我可能就……就……被他们欺负了，谢谢……”

刘天憨憨摸了摸头，“没什么，反正我也看不惯他们老欺负人。”

“他们也欺负你吗？”

“嗯！他们在镇上抢过我几次，我卖废品得来的钱，还有经常嘲笑我，说我是“跛子破烂王”，上琉金潭游泳，也会赶我走，嫌我脏。”男孩把他们的恶状一个个细数出来。

“你有像今天这样反抗吗？”

“之前那些我都没有反抗，我爸说过，现在还弱小，斗不过他们，让我忍耐住，但今晚情况不一样，他们居然敢做禽兽不如的事。”

女孩脸色绯红，低下头弱弱地说：“不要再提这个事，到现在还后怕。”

沉默了一会，女孩说：“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陈月儿，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学古代样子施了个万福，自己“咯咯咯”先笑了起来，活泼的性子表露出来。

刘天跟着傻笑说，“知道啊，你弟弟跟我说过。”

“我弟还跟你说过我什么？”

“嗯！说你人长得漂亮，读书很厉害，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且追你的人特多，都能从平乡村排到磊石镇，再就是说你特凶，不淑女，爸妈都不怕，就怕你。”

陈月儿脸上突然晴转阴，磨牙说：“好小子……把姐的老底兜了，等我回去，看不把你打出翔来。”

刘天弱弱说，“可不能讲是我说的。”

两人这样一聊，刚才发生的事淡化了许多，陈月儿虽还没完全恢复，双腿依旧有点发软，轻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单车。

“都是你害的，好坏不坏今天坏，要不然我早到家了。”

刘天恍然明白，原来车坏了呀，刚才心里还嘀咕，“你一个女孩家家的，长得危险系数那么高，怎么敢晚上一个人走山路。”

“车怎么就坏了？”

陈月儿说：“车胎半路让石头磕破了，想着前面不远有一家修车铺，不想绕回镇上，哪知道到了地方，维修店没开，只好一路推着回。单车上驮了个大木箱，装满行李，死沉死沉，走了半天才到这。”

“后面，罗洪几个人渣，不知道从哪回来，看我一个人推着车，假仁假义帮忙，开始的时候，确实在我车后面帮忙推了一阵，可不一会，就原形毕露，说喜欢……我，对我倾慕已久，让我做他女朋友之类的话。其它俩人也帮忙起哄，说如果不选罗洪，选他们两人之中一个也可以，我不理他们，便……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眼神充满屈辱！

刘天愤愤说：“人渣……他们早晚有报应。”

像是为陈月儿不平，也像是为自己出气。

捡起地上只有一个红点的手电筒，问道：“你还有备用电池吗？”

陈月儿摇摇头：“这个电筒在学校宿舍没电时用的，好久没换过电池，今晚碰巧用上了，才发现没多少电。”

刘天皱皱眉头，担心家里的爸爸，早上喂他吃两碗粥，就匆匆出门，现在怕饿得慌。看着心情已经平复不少的陈月儿，“你能走了吗？”

陈月儿双脚踩了踩地面，试了下力度，吓到发软的双腿有所恢复，点点头说道：“嗯！应该能走了。”后面弱弱低头?了一句说：“不过没力气推车。”

刘天走到‘躺’在地上的单车旁，学着别人的样，一手抓起单车方向把手，一手扶着单车后的木箱，猛一用力，车子向他压来，赶紧往另一边推回去，车把突然甩头，失去平衡，又摔回原来的位置上，还击起路上灰尘，他人也踉跄一下，差点跟车一起摔倒。

尴尬摸了摸头说：“怎么站不稳？”

陈月儿彻底被他动作逗笑，咯咯笑道：“你不会踩单车？”

刘天脸色羞红说：“我……从来没碰过，还以为很简单呢。”

陈月儿止住笑说道：“没学之前我跟你没啥两样，也是扶不稳当，咱们一起来吧，我控制车把，你扶木箱，慢慢就好，发力不要过猛。”

就这样，男孩在后面推车，陈月儿前面控制方向，摸黑缓缓而行。

陈月儿突然问道：“想学踩单车吗，明天开始放寒假，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找我教你踩车。”

刘天点点头又摇摇头，支支吾吾说：“我想……又不想……，白天我要到镇上捡废品卖，不然……不然……吃不上饭，不去镇上时，上山捕猎或下水捞些鱼虾，给我爸补补身体，还要上山拾些柴火，我……我……可能没有时间学，更怕自己笨，学不好，耽误你时间。”

陈月儿心里五味杂陈，鼻子一阵酸楚，扭过头来，摸了摸瘦弱男孩头发，动作自然，像是摸着弟弟，喃喃自语说：“你这个年纪太不容易了，太累了！”

那一年，15岁的陈月儿，第一次对别人的人生，有了深深感触。

一路无话，路上只有单车碾压路面，以及两人踩在路上的“沙沙”声。

等到他们回到村子里，已经接近11点，除了断断续续传出几声狗叫声，村子里的人，早已关灯作息。

将陈月儿送到家门口，挥手告别，着急家里的爸爸，男孩“健步如飞”直奔家去。

到了家门口，透过院子篱笆，看风爸的窗户传出微弱火光，走到门口处，敲了敲门，“爸，睡了没？”

刘浩云立马回应：“小天，回来啦。”

声音就能听出，当爸的又急又喜，着急是男孩那么晚才到家，开心则是，平安归来。

推开房门，躺在床上的爸爸努力地把头抬高，向门口张望，床头桌面上，点着老旧的“火水灯”，昏黄的灯火，照亮整间屋子。

男孩走到床沿刚想坐下。

刘浩云脸色阴沉问道，“你脸怎么啦？”

刘天小心翼翼，把路上编造好的谎言说来，“从镇上回来的时候经过梅林村，在村口处，不是有一棵梨子树吗，今天有点嘴馋，上树摘果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的。”

刘浩云沉默无言，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什么回事吗？这么明显的瘀痕，每次说谎的眼神，总闪烁不停，前两年，年纪还小点的时候，被人欺负，还会跟他说，现在已经学会了掩饰，不想让他担心，事实也是如此，自己没用，未能为他遮风挡雨，还要成为他的累赘，除了让他忍忍忍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儿子脸上，一块块淤黑发紫，斑驳的血痕，无比怨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为儿子讨回公道，强忍住眼眶打转的泪水，假装轻松说道：“下会可不能这样啦！你得留一个给爸爸尝尝！”

说完“哈哈”大笑两声，笑着笑着面墙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