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言惊醒梦中人(1/1)
饭后,张倩母女忙着收拾碗筷,陈重拉着刘天到村子外放鞭炮。
轰一声,被炸上天的牛粪,化作粪雨纷纷落下,陈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鞭炮插到牛粪上,点燃引线,远远跑开观看,有几次跑不及时,衣服撒落不少牛粪。
刘天看他塞入炸牛粪,躲开远远,他可不舍得把新衣弄脏,偶尔放几炮,只是把鞭炮扔到老鼠洞里,吓唬老鼠一家子,又或找一些瓶瓶罐罐,放入一个鞭炮,把它炸入空中。
“呯,呯,呯......”
空中响起烟花声,天上开出一朵朵五彩缤纷,色彩绚丽的烟花。
大人买给小孩除夕夜燃放的烟花轰然上场,有冲天炮,二十响烟花,飞天陀螺,钻地王,各式各样,刘天两人跑步来到村里学校操场,凑起热闹。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小孩、有蹒跚学步,刚到上学年龄,十多岁的,三三两两在一起打闹。
操场边上,一棵高大槡树,枝丫盖过小半个篮操场,大人们在树下,或站或坐聊天。
玩累的俩人,坐在小学教学楼的楼梯上,看着别人嬉闹,教学楼是今年刚落成,共两层半,下面两层是课室,顶上半层,是外乡老师宿舍,这也是村里唯一的楼房。
“呯”一声炸响,鞭炮在刘天两人背后突兀炸开,突如其来的一声炸响,把两人吓的“蹦”起。
两人同时往楼梯后面看去,只见罗洪四人,人手一根烟叼在嘴里,手上拿着鞭炮,身边还多了个“鼻涕虫”刘永。
刘永和陈重年纪差不多,已经上五年级,一直挂着两条浑浊的鼻涕,一年四季从未间断。
陈重怒吼一声:“草,罗洪你找死,之前欺负我姐,没找你算账,还敢拿鞭炮炸本大爷,当我好欺负是吧,今天我就捶死你。”
说完就要冲上楼梯。
刘天看他们人多,怕陈重吃亏,一把拉住,低声说:“冷静点。”
罗洪几个哈哈大笑说:“小舅子,我就看上你姐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陈重暴跳如雷说:“你……死定了!今晚……要教你好好做人,不要做畜牲。”
罗洪挑衅说:“来呀,上来打我呀!我会怕你,小舅子。”
陈重拼命挣扎要向前揍人,奈何,手被刘天牢牢扣住。
刘天对罗洪几个说:“坏事做多了,半夜起床尿尿时,不要照镜子。”
不等罗洪几人回话,拉着人就走,陈重奋力挣扎无用,一路骂骂咧咧回到家里。
陈重不明白,刘天瘦弱的身躯手劲大的吓人?自己体重差不多是他两倍,愣是没有挣脱开手。
回到家,憋了一肚子气的陈重,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嘴里嚷嚷说,“迟早弄死他。”
住隔壁屋的陈国柱,听见他们回来,走了过来,进门听见陈重在嚷嚷,问道:“你要弄死谁?”
嘴上刚硬,看见自己老子先弱几分,陈重愤愤不平说:“罗洪那几个王八蛋,今天晚上又欺负我和刘天。”
“他们怎么欺负你?”
陈重于是将罗洪放炮吓唬他们,之后发生冲突的事,道说给陈国柱听。
陈国柱听完说:“小天拉着你就对了,你俩能干得过人家四个人?”
陈重倔强地说:“干不过也要干,打不赢,顶多挨一顿揍,总不能让他们骑在头上拉屎拉尿。”
陈国柱语重心长说:“就你这个心智啊,以后肯定难干大事,明知道打不赢,还硬要上去杠,你这不是傻吗?做事情得谋而后动,该忍时忍,该出手时就出手。再说了,你当时就算能打赢,自己恐怕也会落得一身伤吧,最后落得个双方见家长的事,换我肯定不这么干。”
陈重不屑道:“像你这样子说,是不是有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那种,有那么好的事吗?”
陈国柱阴恻恻的说,“别说,还真有。”
陈重小眼乱转,激动地问道:“爸……,你赶紧说,不要卖关子。”
刘天在一旁插不上嘴,身姿坐正,一脸期盼。
陈国柱顿了顿说:“谋而后动,这个词有听过吧,想要对付一个人,得弄懂他的喜好,再花时间去观察这个人的生活习惯,知道他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弄懂他生活规律之后,提前埋伏好,等哪天他一个人上茅房,你给他套一麻袋,“梆梆”两下,让他找不到天南地北,事后也找不到谁干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讲完,陈国柱挤眉弄眼,阴恻恻问道:“怎么样?”
陈重捂着胸口说,“一言惊醒梦中人。”眼睛一转,又问:“爸!你怎么那么熟悉,你干过这样的事?”
刘天心里头亮起一盏灯,自已怎么想不到。
陈国柱讪讪说:“我是一位人民教师,没干过这种事,你也不许干,我只是解释给你听什么叫谋而后动,”
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看着陈国柱离去的背影,两人四目相对,陈重口中喃喃问道:“我爸是在教我们怎么做吗?”
刘天也有点蒙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心里想读书人真可怕,阴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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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爸已经睡下,躺在床上看了会书,也沉沉入睡。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在床上的刘天,感到口渴难耐,心里想可能是今晚吃肉太多,口干舌燥,在床上挣扎了几分钟,还是决定起床喝点水。
打开房门,下夜雾水泛起,一阵寒风吹过,冰冷入体,瞬间让他清醒不少,抖了抖单薄的身子,摸黑向厨房走去,旺仔听见小主人开门的声音,甩了甩肥嘟嘟的狗头,跟了过来。
在厨房桌面上,摸了几次都没摸着水壶,他只好划上一根火柴,发现水壶放在桌子下面,拿起摇了摇,还有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喝完水,刚才还跟他进入厨房的旺仔,此刻在院子门口吼叫,刘天轻声责备道:“旺仔,大半夜的乱吼什么?”
旺仔不但没停,更加卖力朝一个方向狂叫,顺着它的方向看去,正是小卖部位置,难道有贼偷东西?自己腿小胳膊细,可不是小偷对手,不过想到,平日里李老头对自己还算不错,没钱时还让赊账,打定主意去看一下。
带上旺仔,小心翼翼走去,心里想着对策,打不过,把小偷吓跑就好,离小卖部还有一段距离,旺仔停住不再向前,不停吼叫,心里感觉奇怪,刚想问它为何不走了。
就在这时,村路两旁突然窜出两人,一人用手箍在他脖子,脚顶在小腿位置,发力一摔,他人应声倒地,另一人也急忙上来,双手把他双脚死死捆住。
刘天完全蒙逼,什么情况?有埋伏?
耳边响起罗洪的声音,“破烂王不要动,再动……扭断你脖子。”
防止刘天叫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旺仔见势不妙,小主人被人摁倒在地上,不敢上前,落荒而逃。
罗洪几人早有密谋,平日睡在店铺的李老头,今天晚上回村里和家人过除夕,没有回来小卖部,空无一人的小店,独独一间木棚屋竖在村口,垂涎已久的几人,计划盗取李老头里面的钱财、香烟、酒等物品。
几人分工明确,罗洪、罗大围俩人负责望风,罗文打盗洞,身形较小的刘永,负责钻入店铺盗取物品。
由于怕撬锁的声音过响,他们选择在隐蔽的店铺后方木栅下挖盗洞,地面是些黑土,松巴巴的,用手就能扒开,他们还带上了铁锹,很快挖出个洞,可以进出一个身形较小的人。
刘永身子抖得像筛糠,不敢进,被罗文扇了一大嘴巴子,低声抽泣带着手电筒钻了进去,几分钟内,从盗洞慢慢往外搬出各种物品。
在外接应的罗文未看到钱,压着声音说,“拿钱呀!笨蛋。”
不远处的罗洪也隐约听见,知道什么情况。
钱被锁在抽屉里,刘永没有合适的工具,一时半会没能撬开。
这时候,刘天带着旺仔,到了店铺十米开外的地方,负责望风的罗洪俩人看见有人来,本想走人,等人靠近一点,看清是“破烂王”,想着钱还没到手,“破烂王”没娘,有爹等于没爹,好欺负,就算发现他们,也不敢说出去,于是就有了对他的伏击。
刘天被摁在地上十多分钟,起床喝水时,身上只穿一件短袖单衣,贴在阴冷地面,冷得浑身发硬。
罗洪几人得手后,此地不便分赃,左右看了看说:“把“破烂王”也带上,带他去游泳,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英雄救美。”
罗洪腋下夹住他身体,一手捂住嘴,罗大围双手配合捆脚,俩人抬起身子单薄的刘天,向琉金谭走去。
身后,罗文肩膀上驮着一大蛇皮袋的战利品,刘永在背后托住,紧紧跟上。
几百米的路程,不到十分钟,四人纷纷赶到,有些气喘气吁。
罗洪选了个位置,俩人合力,将毫无反抗力的刘天,从高处扔下谭中深水,只有零上2到3度的天气,谭水温度接近结冰。
入水的那一刻,刘天手脚终于自由,也彻底感受到山泉水的威力,孱弱的身子骨,飞速冻入刺骨,瞬间打起哆嗦,混身发颤。
水潭深处将近四米左右,已经快沉到底部的他,双脚一蹬,脑袋快速跃出水面,顾不上打架的牙齿,朝浅水边缘奋力游去。
岸上,罗洪几人见状,拾起岸边拇指大小的竹竿,分开围成半圆,只要他靠近,用竹竿快速抽打,几人欢声大喊大笑,叫嚣道:“快看,有落水狗,打落水狗啰”。
“打……打……狠狠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英雄救美?害我们被揍得屁股开花。”
“小杂种……,欺负的……就是你种没爹娘的……野货。”
来回冲试好几次,未能靠岸,被打回水中央,双手被抽中十多次,抖个不停,脸上也有一道道伤痕。
伴随着冰冷,被抽打的地方如冰锥刺痛,直入骨髓。
身体温度快速流失,屡次被动潜入水中避让抽打,体力已然不支,气喘如牛。
发现此路不通,只好游回深水区。
深水区另一面,是落水的断崖,断崖由几块巨石拼连而成,每一块有四五米高,靠水地方处外长满青苔,尝试攀爬断崖,滑溜的石面,连扶都扶不稳,根本没着力点。
这时候的刘天,脸色青白交加,双唇发黑,身体渐渐发硬不听使唤,拼尽全身最后力气,向靠岸处游去,动作缓慢,嘴上断断续说出一句话:“痛……冷……我没……力气……了,让我……上岸……”
岸上,刘永一直在旁边观看,没参与对他攻击,弱弱地说,“够了,会死人的。”
罗洪几人不予理会,无动于衷说:“这种贱骨头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像猫一样有九条命呢。”
手中竹竿高高举起,准备迎接刘天下一轮的靠岸。
十米方圆的深潭,平日一口气可以绕着边游八、九圈,只是这一次,刘天用尽最后力气只游到水潭中间,双手再也划不动,双腿泡在冰冷的水里,早已没了知觉,身体麻木僵硬,有力也使不上,眼皮重如百斤,睁开眼成为了奢望。
这一刻,他想到了死亡,并不恐惧,疲惫的生活,常常食不裹腹,受尽冷言冷语的嘲讽,各种屈辱。几年下来他累了,想到唯一牵挂的爸,没有了他,所面对的痛苦,应该也不会再苟活于世,紧闭的双眼泪水流淌,随溪流而去。心里面喃喃,“对不起,爸,我累了,想睡会。”
人缓缓向水下沉去,来不及再看这个世界一眼,来不及跟爸说声再见,一切没了再会。
还在用力敲打水面罗洪几人,看见水里的跛子不在“扑腾”,向水下沉去,大声朝着水中喊,“破烂王”别装死,我知道你游泳不差。”
默默看着失去刘天踪影的水面,一分钟,二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几人彻底慌神。
“糟了,死人了,怎么办?”
刘永喊道:“赶快救人啊!”说完抬脚就要下水。
罗洪一把拉住说:“太迟了,救也救不回来。”
一把拿过偷来的蛇皮袋赃物,扔进谭中,拉上几人急怱怱离开。
路上,罗文不解问道:“怎么到手的东西不要了,可费了不少力气。”
罗洪怒道:“死人了,会有警察来凋查,如果警察查到赃物在我们身上,顺着道也会查出我们手上人命,现在扔下谭,警察会误以为刘天盗窃畏罪自杀,又或是盗窃后惊慌过度,慌不择路,摔入谭中淹死。”
两个人恍然点点头,只有刘永低头不吭声。
罗洪见状说,“刘永,今晚的事,你要敢说出去,把你也弄死。”看了看另外两人,又说:“谁都不许传出去,把口闭紧,没证没据,警察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
几人连连点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