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点好东西(1/1)
“阿爹他们呢?”芦苇打了一个哈欠出来问道。
佟母坐在廊檐下专心致志的低头摘豆子,听见问话回头看闺女。
“你阿爹带采薇跟棒槌送豆芽了,饿了吧?阿娘给你盛饭……”
“我自己盛,”芦苇挥挥手伸了一个懒腰,舀水洗漱好,盛了一碗稠稀饭来到佟母跟前蹲下吃。
佟母神情温柔的看了一眼大闺女没说话。
“我跟阿爹出去拉马车回来,你担心过没有?”芦苇闲话家常的问道。
佟母摘豆子的手顿了顿,而后笑笑的摇头。
芦苇见状挑挑眉,“你不怕我们龌龊了?”
“不会的,你跟你阿爹看着就像好几世的父女,一见就让人生不出什么脏心思来,你阿爹对你的宠溺,就好像你们天生就该是父女一样,阿娘看了只有开心没有龌龊,”佟母语调柔和轻快明朗,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
听见好几世的父女,芦苇吃饭的嘴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可不就两世的父女吗!她爸无论前世今生,那眼里心里都是疼她宠她的。
“阿娘不介意?”
佟母听了笑出声,抬手摸了摸芦苇的头。
“芦苇,阿娘虽然是无知的妇人,可阿娘愿意他多疼疼你们姐弟,他看着沉默寡言的,但是愿意掏心掏肺的对你们姐弟好,阿娘便会知冷知热的跟他过日子。”
芦苇低头看着碗里的饭,她有点想她妈了,虽然她妈没有给她多少母爱,也没有给他爸多少温情。
其实她妈一辈子也挺苦的,为了自己的兄弟能娶上媳妇,心如死灰的嫁给了她爸,然后在她爷奶的努力下,舅舅们去了矿场当工人,他妈也过了几年顺心的日子,后被一棒子灰头土脸的打回了原型。
搬走后过着早晚摆摊争吵的日子,十几年把她当初的不甘心,磨的又冷又硬,在病床上的那几个月,人瘦的就剩皮包骨了,还睁着蜡黄的眼睛看着她说道;
“都是你爸耽误了我,都是你们爷俩耽误了我,如果当初我没有怀上你,我早就离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都是因为有了你呀!”
她妈开始说她还会伤心难过,后面医疗费压的她喘不过气,她也就没了伤心,每天像例行公事一样,去医院走一趟,听她妈千篇一律的后悔了,不甘心等,然后就是一天的疲惫,和幻想天上能掉钱就好了。
也有人不理解为什么她不断舍离?芦苇听了都是沉默的笑笑。
怎么断舍离?她妈虽然对他们父女冷漠,可她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她每天起早贪黑卖小摊赚的钱,都一分不少的存着,给她上学花用,别人家孩子有的,她也没有差过什么。
除了没多少温情外,她妈对她这个女儿做的算是不错的了,好吃好喝的永远都给她留着,所以她妈查出胃癌了后,她跟她爸毫不犹豫的卖了房子给她妈治病。
以前小不理解母亲的冷硬,后来长大了对感情也成熟了,突然共鸣了母亲,她一生都在抑郁压抑的生活着,也许尝试过跟自己和解,和她爸好好过日子,大概失败了,慢慢的就变的毫无生气了。
“芦苇?芦苇……”佟母紧张的喊着发呆的大闺女。
芦苇回过神冲佟母笑,“我刚刚在想阿爹,他地下有知的话,应该能放下棒槌了。”
佟母摸芦苇头的手放下了,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亲阿爹在地下,不知把我骂成了什么样呢!”
“他已经是死了的人,我们活着的开心才重要,不管他怎么骂,你都应该问心无愧,相反你还可以骂回去,你带着我们姐弟活下来了,光凭这一点,你就应该幸福的过以后的日子,你……以后好好的对这个阿爹,他命也苦的很,”芦苇眨了一下眼睛轻声说道。
“好,阿娘一定不辜负芦苇的期望,”佟母说完抱着芦苇笑,脸上落满了热泪。
母女俩说笑的把豆子洗泡了,傍晚佟父带着采薇姐弟挑着担子回来了,阴沉沉的天空刮着稀疏的鹅毛雪。
“阿姐你醒了?你看!”采薇神秘的把背筐扒拉一个洞给她看。
“肉?现在年月还能弄到肉?”芦苇看了一眼惊讶的说道。
“不止呢!”采薇手伸进背篓里,拿出一大包东西出来,郑重的放进她娘的怀里。
“这是啥呀?”佟母手摸了一下包袱外层,硬硬的还有一点硌手。
佟父笑眯眯的反手关上门,挑着筐来到娘俩跟前,把筐上的菜盖子掀开给她们看。
“这……这咋回事呀她爹?”佟母震惊的看着佟父问道。
棒槌怀里也紧紧的抱着一个包袱,脸上的开心都要飞扬了。
“早上走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把那个樟木箱子送人了,现在趁乱不送人,以后送人怕人惦记上了,”佟父说完挠挠头。
“这么多肉和盐巴,都是送箱子人家给的?”佟母闻言眼睛立刻晶亮起来。
“不止箱子阿娘,还有那几套衣服,阿爹说那衣服留着也是祸害,给了清净安全,”采薇笑眯眯的补充道。
“箱子给了谁家呀?咋舍得给这老些东西的,特别是这盐巴!八十文一碗都买不到,这看着咋的也有四五十碗了,”佟母欢喜的摸着盐块呢喃道。
采薇跟棒槌也是一脸的喜不自胜,只有芦苇一副心痛吃亏的表情
香樟木的箱子呀!天老爷,那箱子年景不好的时候拿出去卖了,都能卖一二百两,这不过换了点盐和肉回来,亏的裤衩都穿不上了。
佟父看着女儿心痛的模样,摇摇头低声道,“小囡,好东西咱穷人没命用,索性舍了换点有命用的回来,你晓得爸把那箱子跟衣服送给谁了吗?”
“谁?”芦苇回问道。
“知府的太太,”佟父低低的回了一句。
芦苇睁大眼睛,“阿爹你送豆芽去知府家了?”
佟父咧嘴笑道,“那么好的东西,咱送人怎么也得送最好的人不是?抬手算算如今整个南阳城里,有谁家能轻易的拿出这么多的肉?”
“还有这盐,明面标价八十文一碗,实际拿一百文都买不到半碗盐,这些东西才是属于咱们的。”
“那衣服箱子咱们留着除了干看,也没别的用处了,阿爹打算过一段时间,把马车也送知府太太,那车架也是咱们升斗小民用不起的。”
“芦苇,你阿爹说的有道理,东西太好了放在俺家就是祸害事,换成有用的,吃肚里才是俺们的,”佟母听见佟父放大的声音,眼里压抑着高兴开解女儿。
芦苇余光看采薇姐弟小心翼翼的,脸上不复之前的开心,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爸说的没错,你本是无错的,但你是贫民,有香樟木的箱子就是有罪的。
“我晓得阿爹说的了,阿娘,现在洗肉可以做一顿肉吃吗?”芦苇扭脸看着佟母期待的问道。
“做,全家老少好好的吃一顿肉,特别是棒槌,我听采薇路上说,他从出生就开始逃命,长到现在五六岁了,还没尝过肉味,今晚让你阿娘做一锅米饭炖一锅肉,”佟父低头从筐里拿出一大块肉给佟母。
“哪能吃这么多……”佟母看着一块大肉有瘦有肥的,她有点舍不得吃这么多了。
“她娘都给做了,孩子馋的厉害,吃了肉以后才能多多的做豆芽出来卖,”佟父温声嘱咐道。
佟母抬头看二女儿和小儿子,正在不停的吞口水,她原本犹豫的心没了,欢喜道,“听你们阿爹的,”拿起肉快步去了锅屋烧水煮饭。
佟父微笑着目送佟母去锅屋,而后看着芦苇又道。
“小囡你看!”佟父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鲜红印的纸。
芦苇接过去看了看,“这是知府太太给你的?”
“嗯,我带着你妹妹弟弟去了知府家后门,告诉她家下人,说俺们是来谢恩的,那知府太太本来不愿见俺们,后面不知因为啥又来见了。”
“她来了还没站稳,阿爹带着俺们就给知府太太磕了一个头,还说谢谢知府老爷的救命之恩。”
“如今太平下来了,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拿来感谢救命之恩的,刚好俺娘心软给了一家逃荒的人十多张饼子,人家为了感谢俺家,送了俺家这香香的箱子,还有几套好衣服。”
“阿爹觉得衣服和箱子太好了,自己舍不得穿,就想着送给知府老爷,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采薇急不可耐的抢过话说了后面。
“那知府太太没有推拒?”芦苇又问。
“肯定推了,不过她是大户人家,晓得有些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更何况那几件衣服可都是上好的,见我们给的真心实意又不求事,半推半就的便收了,”佟父狡黠的笑了起来。
“那这地契?”芦苇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这是知府太太派人去找知府写给俺们的,不过她先写回来给阿爹的,阿爹没要,阿爹说太太要是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能不能把俺家屋后靠林子的那片荒塘给俺家?”
“知府太太问为什么?阿爹就说,村里本来好田好地就不多,这会知府大老爷写了村里田地的地契。”
“村里肯定有其他家要交田出来,大家伙儿都是一个村的,俺们不好拿别人的田,也不想让知府老爷难做,俺家屋后的荒塘没人要没人管的,刚好离俺家又近了,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知府太太看阿爹老实巴交的,就笑着说俺家人老实,便又派人重新去写了地契,还吩咐人给准备了这些东西,”采薇快乐的拍了拍筐。
佟母油着手走过来笑,“棒槌怀里的是什么?”
“阿娘我这是衣服,是知府太太吩咐人收拾的,说她儿子穿不了的衣服给我穿,”棒槌把包袱举的高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