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任的往事(1/1)
任铭溪拿回自己的手轻笑道;
“识字怎么了?我没来柳林村定居前,家里是给书局抄书的抄书匠,柳林村没有规定留下的人非得不识字吧?”
芦苇没反驳他,拿起任铭溪的胸前的衣服,慢条斯理的擦起自己的手,仿佛她刚刚摸了很脏的东西。
徐仲林想开口阻止芦苇的行事,这样做太侮辱人了,但还是憋住没开口,芦苇不是莽撞的人。
“佟家丫头,俺身上衣服又臭又脏,别给你手也带累脏了,俺去给你拿块干净的布来,”说完起身一瘸一拐的进里屋,拿出来一块干净的手帕给芦苇用。
芦苇坐着没接东西,看着手帕似笑非笑道,“任雯妹妹的手帕吗?”
“是……”
“不对吧?这帕子干净归干净,细瞧瞧还是有年头的了,素纱手帕家境不好是用不起的,任雯妹妹满打满算才十四岁,你来柳林村定居两三年了,十四除去三,那也就是十一岁,再除去五年兵荒马乱,剩下几岁的孩子可以用这个?”
“别说你来柳林村给闺女置办的,这话说出来,远没有你说亲手绣的有诚信度,”芦苇咄咄逼人的看着任铭溪。
任铭溪脸上是彻底没了懦弱和讨好的笑,拿着帕子去门口坐下,细心的给折叠起来。
“佟家丫头,你来这里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就是来给任大叔拜个年呀!”芦苇笑眯眯的回道。
任铭溪面无表情的看着芦苇,“你不会无缘无故给我跛子拜年的,我家里的东西你也看了,是不是要这房子?房子我可以给……”
“我不要你的房子,我要你这个人,要你一辈子签奴仆死契卖给我,”芦苇目光很沉的看着任铭溪说了要求。
“不可能,我不会给你签什么奴仆契的,你们请回吧,”任铭溪猛的站起身,眼底努力压抑着阴沉的怒火。
芦苇听了跟没听到一样,举起手对着油灯看手指头,都是老茧特别的粗糙。
“任雯妹妹为什么去府城的半路上撞死呀?走一半的路程,人死了可以当场抬回来找你们麻烦的,反而是第二天下午才传消息回村,那尸体去哪了?任大叔千万别说就地埋了。”
“还有你娘子,弄出轰动的堵人事件,据说回来就上吊死了,死相什么样?哪些人在跟前看的?什么人帮你放下人的?都说吊死的人五官很狰狞的,她什么时候下葬的?又葬在何地?任大叔不介意我找人挖坟检查吧?”
任铭溪眼里慌乱一闪而过,两手握紧拳头死死看着芦苇不说话,挣扎不过转瞬间就归于了平静。
“任先生是聪明人,我想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人嘛活着都有自己的责任,轻易的死了,什么目标理想都是空谈,你说是不是任大叔?”芦苇笑呵呵的问道。
“我不能跟你签奴仆契约,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女儿雯雯和她阿娘死的时候,村里很多人都知道的……”
“行,我知道任大叔的答案了,仲林咱们回去吧!”芦苇突然爽快的起身走了。
“等等……”屋里传出急切的声音。
芦苇没有停下脚步,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了。
“佟家丫头……”任铭溪突然冲过来跪在芦苇跟前。
“我不是不答应你的要求,我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除了奴仆契这一条外,别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只求……只求你放过玉娘母女。”
芦苇半蹲下身体平视任铭溪,“我不仅有你娘子孩子的秘密,我还晓得……”
芦苇轻蔑的笑笑拿起他的手,“你这秘密我也晓得,彭家跟你的恩恩怨怨我不管,只有一样,你不能动彭顺和三兄弟,他们是我的人。”
“如果让我知道你暗地里动他们,我花脸丫头的阎罗鬼名字,在柳林村可不是白说说的,我不怕你对我阳奉阴违,你识字,我想雯妹妹肯定也识两个字,她这名字一听就很雅致,花楼妈妈最喜欢这样的了。”
“不会的……我不会动他们的,他们是我的亲外甥,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外甥动手呢!”任铭溪泄气般垮了身子,脸上爬满了眼泪。
芦苇起身冷漠的看着任铭溪伤心,从他影影绰绰的神色里,大概知道自己诈糊诈对了。
任铭溪身上的把柄,算是被她拿捏了干净,她侧头看了一眼徐仲林。
“任大叔快起来说话,俺们就是来给您拜年的,”徐仲林连说带拉给人拽起来了。
任铭溪深深的看了芦苇一眼,“你们进屋来坐一会吧!”
芦苇转身跟进去还是坐原来的位置,表情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顺和他们兄弟不知道跟我的关系,我们任家跟彭家是两辈子的仇了!”任铭溪叹了一口气坐下了。
“两辈仇还能结亲?”徐仲林听完很是震惊,这是找不到人嫁了吗?
“这仇本来是结不下的,说来症结还是出在我身上,跟彭洪山妹子身上以及彭洪山身上。”
“我们没逃荒来柳林村前,家乡在临仙六镇里其中一个小镇上,“蓬莱镇”,我家从太祖阿爷起就开始当抄书匠了,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人当书匠。”
“我家虽然都在蓬莱镇,但是居住是定居在临仙府城的,府城有九家书局,打我太祖阿爷开始包揽了四家,到我太阿爷和阿爷手略有败落剩下两家。”
“交到我父亲手里,因为不善经营还得罪了人剩下一家,后来我父亲被抓去牢里关了几个月,最后一家也彻底被人抢了。”
“好在家里几辈人经营下来,积余了些许的银钱,全部拿出来打点走关系,总算是给任家留了两房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被彭家人害死的我大哥。”
“府城得罪人后我们待不住了,全家打算回蓬莱镇生活,我大哥不甘心不愿离开府城,我们兄弟从出生开始就日日练字抄书,如果我们回镇上不给书局抄书了,我们还能干什么呀?”
“无论我怎么劝兄长他都不听,执意要留下来,给一些不入流的小书坊抄书,因为我大哥书体有骨,在府城小书坊里渐渐的博开了名字。”
“与此同时,我们回蓬莱镇的人也安稳了下来,只是我父亲在经过牢狱之灾后,身体已经不能在行走了,每日都会让我背着他在门口晒晒太阳。”
“也就是在这无聊的生活里,他认识了乞讨的彭家人,就是彭洪山的老子,彭洪山的名字还是我父亲给取的呢!我阿爹当时看他老子可怜,给了他老子一个馒头吃,也就是这个馒头改变了我们两家人。”
“彭洪山老子并不是真的乞丐,他是被人摸了钱饿了好几天,路过我们家门口,我阿爹看他不像长年乞讨的人,就拿了馒头给他,这件事我父亲也没放在心上,过去了好几个月,大概快过年的样子吧!”
“彭洪山老子带着全家老少,找到我们家还背了点吃的来,他们是过来答谢我父亲的馒头救命之恩。”
“我父亲瘫了好一段时间,这猛一来人跟他说话聊天,他高兴的很厉害,热心的留彭家人在家吃了饭,那天还给彭洪山起了这名字。”
“打这以后,彭洪山老子经常来我家走动,两个老人一来二去好的跟兄弟一样,眼睛自然也就看在了儿女们身上。”
“我们任家人口不多,太祖爷到我爷都是一脉单传,唯有我父亲这里多了两个孩子,彭家提出结亲的时候。”
“我父亲很高兴的就答应了,因为他看彭家有兄弟好几个,还都是一个母亲生的,觉得彭家姑娘给我娶了,定然能兴旺我们的子嗣,还把我妹妹许给了彭洪山。”
“那时候亲是说定了,可是年龄还不合适就没嫁娶,而我父亲又没打听清楚他们家情况,他心里认为这么知恩图报的人家,应该是可以相信的,而且彭家每次来走动,都是全家老少一起来,要是有鬼一次两次被骗,还能长时间的被骗吗?”
“然而事实证明彭家人是不可信的,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子心,彭洪山其实是已经娶过亲的人了,我们家对彭家的隐瞒毫无所知。”
“彭洪山是个特别会来事殷勤的人,自两家结亲后,他几乎天天上门来干活,我每日天不亮去书局谋生,天黑回来与家里几乎帮不上什么忙,更别说与彭洪山碰面了解其品性了。”
“我父亲感念他的孝顺帮忙,就拿出钱拜托邻居教彭洪山杀猪,”任铭溪说到这脸上都是嘲讽的笑意。
“他跟人学了一年出徒,我爹拿钱给他置办下了摊位,他开始正经的成了蓬莱镇的杀猪屠夫,彭家一年里也从衣不蔽体的穷家,变成了彭家庄有名的殷实人家。”
“他稳定杀猪的第三年,我大哥在府城被人排挤出事了,悄悄的躲回了乡下待着,我妹妹却被彭家提亲换人嫁,从彭大换成了一事无成的彭小。”
“我听了不同意要去找他们理论,彭家带信来却说,彭家女嫁来任家的事作废,还把定亲信物也退回来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彭大不仅成亲了孩子都有两个了!要是我妹妹不同意换亲事,那就只能去给彭大做小。”
“我当时气疯了不许妹妹嫁了,我还打算去报官,顺和他娘哭着跪下来求我,她愿意嫁去给彭大做小。”
“我言明她要嫁去彭家,我们任家从此就不会有她这个闺女,就这也没阻拦我妹妹嫁去的心思,她出门那天乡下的信也送回来了。”
“我大哥……我大哥……被彭家人摸到消息位置,悄悄送信去府城给陷害他的人,人家把他扔粪坑里淹死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我父亲跟我母亲受不住打击双双同时而走。”
“我任家三条人命呀!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彭大看我任家挂起了白幡,还敢假惺惺的上门帮忙。”
“总是时不时的打听我家情况,我晓得自己孤掌难鸣,也假意不知彭家的告密事,按耐下心思找到阿嫂跟雯妹回来,对外说她们是我的妻女。”
“同时我用大哥留下的体己,在镇上开了一间书局,我逢人就说自己的书局生意好,彭家人贪财果然上钩了。”
“带着彭家姑娘来我家闹,非说我背信弃义先娶,让我给她一个交代。”
“我拿彭家的话堵她,愿意就嫁来做小,不愿意也可以去给我大哥当亡妻,我任家的姑娘也是成亲之际换的人,我任家姑娘也是上轿前,才得知彭大有妻有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