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031（1/1）

他看着尤嫣一本正经的模样，停了停，忽然笑了。

尤嫣问他笑什么。

他摇摇头，不说话。

快到尤嫣家的时候，席嘉也毫无预兆地抱了她一下。

很有距离的一个拥抱，他的胳膊虚虚搭在尤嫣的肩膀上，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她。

“我没事。”

男生带着安抚性的话语响在耳畔。

尤嫣有刹那间的愣怔，她仰头。

没了黑框眼镜的遮挡，那双眼睛睁圆的时候相当漂亮，温柔得像江南古镇的涔涔流水。

她就这样直直看着席嘉也。

倏然，他抬手盖在面前人眼睛上：

“别这么看着我。”

尤嫣轻轻眨眼：“为什么？”

卷翘的睫毛一上一下扫过手心，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顺着经络爬遍全身，最后汇聚到心尖上。

你的眼睛太明亮了。

席嘉也手臂微微颤动了下，他抿抿唇，最后只说：“没有为什么。”

他后退松开尤嫣。

后者悄悄瞥了他一眼，敛了敛神，迅速走到前面，扶着墙上楼：

“我去开门。”

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经历许多场无人知的海啸暴风，依旧牢牢伫立，没有被捅破。

席嘉也拎着行李箱进了这间四十平米左右的小房子。

这是他第一次来。

尤嫣简单介绍了屋内的陈设，包括有些东西需要去哪里找，又应该放在哪里，然后从掉漆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凉席和样式几乎停留在旧社会的小被子。

“今晚先凑合下。”

家里的地板很干净，尤嫣直接将小被子铺在地上，然后在上面摊开凉席。

她拍拍凉席，似乎觉得不那么硬了，不好意思地抬头，发觉席嘉也一直看着自己，后知后觉地腼腆道：

“别介意......”

他蹲下，学着尤嫣的动作拍了拍凉席：“很软，比旅馆的床舒服多了。”

有床垫的大床怎么着也比地铺好。

尤嫣知道他在说谎话，还是忍不住有丝丝开心，她重重点头，心里想明天一定要买个床垫回来。

“嗯......”她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习题册：“你先写作业吧，我去洗澡。”

像是生怕他拒绝，尤嫣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椅子上，把笔塞到他手里，严肃道：

“等会我会检查的。”

席嘉也似笑非笑地偏头看着她。

尤嫣掰正他的脑袋，匆匆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啪嗒一声关上门，她松了口气。

一个人独处久了，很容易忽视别人的存在。

尤嫣起先不觉得有什么，洗澡洗到一半时意识到外面还有一个人，她不知怎的，脸腾的烧红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带席嘉也来自己家对不对，但他好像真的无家可归了。

尤嫣脑袋里乱糟糟的，又想起自己忘记将遮挡的帘子换个方向。

毕竟他是个男生，她应该在洗澡之前就把帘子重新安置的。

尤嫣在浴室里擦干头发，她听到外面有动静，心里警惕起来，穿好衣服拿着吹风机放缓动作开了浴室门悄悄探头。

要是席嘉也不对劲儿，她就用吹风机砸晕他。

尤嫣将头伸出去的时候，正对上席嘉也的目光。

他踩在凳子上，双手在系绳子，看到她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模样，怔了怔，不由得哑然失笑。

尤嫣也愣了。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静止了几秒钟，轰一下耳垂霎时间红了起来。

“我.........”

尤嫣想解释，但对上席嘉也了然的神情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垂下脑袋：“对不起。”

席嘉也系完最后一个绳结，跳了下来，拿纸巾擦干净将凳子放回原位，迈着长腿走向不远处靠墙跟罚站一样的少女。

他什么都没说，从尤嫣手里拿过吹风机，插上电坐在凉席上：

“过来。”

尤嫣慢吞吞抬眼，过了会儿才走过去坐下。

席嘉也打开吹风机，脸廓安静清沉，他轻轻撩起尤嫣的头发，手心湿漉漉的。

少女并不老实，她抱着双腿，抬头看刚才席嘉也的杰作。

原本帘子是隔开厨房和卧室的，席嘉也将帘子取下来，围在墙角的小床一圈，刚好遮得严严实实。

是她误会了。

“我明天不去上课。”

席嘉也说。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很吵闹，尤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转头。

腮边两缕发丝没有吹干，还沾着水珠，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透着疑惑，长睫抖动了下，秀气的双眉微蹙，好似有什么天大的不得了的苦恼。

席嘉也被她脸上复杂的反应逗笑了。

“我只是需要点放空的时间，后天就回去了。”他揉了揉尤嫣蓬松的头发，卷起吹风机的线。

“嗯？”尤嫣看着他，之后又干巴巴哦了声。

等两个人都收拾完，尤嫣关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席嘉也单手垫在脑后，仍旧睁着眼睛。

“你睡了吗？”

尤嫣小声说。

“.........”

席嘉也没回答她。

他听见尤嫣翻来覆去的声音，不过只有几分钟，房间内归于宁静。

她睡着了。

席嘉也半敛着眸，不知觉摩挲着脸上的疤。

他父亲是位极其精明的商人，这次的事情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被算计了，他也说不准。

毕竟事情发生之前，没有任何人提前告诉他。

或许他也是那人用来骗过其他人耳目的一枚棋子。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席嘉也都只能忍。

这可能是个很好的契机，慢慢脱离席家的契机。

席嘉也闭上眼，他不能再依靠任何人了。

第二天他又去了福利院，有几个小孩感兴趣，于是他教他们弹钢琴。

中午院长管了顿饭，席嘉也吃完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

“看什么呢？”

巡查的女老师从小孩的午休房出来，给席嘉也递了瓶水。

她是教音乐的，这两天跟席嘉也接触比较多。

“看天。”他侧头，视线落在那个女老师脸上。

女老师三十左右，气质柔和，相貌不是特别出众，唯独那双丹凤眼，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明亮很多。

“你总盯着我看，是不是跟你认识的哪个人长得像？”女老师问。

席嘉也没有否认：“嗯。”

“我能问问是谁吗？”女老师好奇。

席嘉也长舒一口气：“我妈妈。”

“你的眼睛跟我妈妈长得很像。”

他摘掉鸭舌帽，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女老师扑哧一声笑了：“你钢琴弹得这么好，难不成她也是学音乐？”

“不是。”席嘉也沉思片刻，发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了：

“她学过，但总学不会，后来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