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圆月（1/1）
回去的路上，张翠花有些心不在焉。
到家了，奶奶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问道：“翠花，地里怎么样了呀？”
张翠花扶着奶奶进了屋，笑着道：“不错，这两天都发芽了。”
奶奶看出她笑容有些勉强，关切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张翠花摇了摇头，努力掩饰住内心的情绪，“只是有点担心今年土豆的收成。”
“哎呀，”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了，我这么大岁数了，才碰到过几回天灾，而且都轻轻松松挺过去了。”
“要是不放心，改明儿我种点别样的菜在后院。”奶奶宽慰道。
“好，都依您。”张翠花换了笑脸道。
她又走出房门，来到前院。前院正在盖的房子，此时红砖已经铺得差不多了，即将封顶。
几个工人在楼上忙碌着，见他们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干着活。
“盖得真快呀！”奶奶在身后道。
“是呀，这年后才开始盖的，现在就成样了。”张翠花仰头，望着屋顶道。
“照这个速度，秋天就可以住进去。”奶奶欣慰道，“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能住这样一回房子，真也值了。”
“奶奶，别这样说！”张翠花转头道，“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奶奶听了这话，却叹了口气，缓缓道：“上午啊，村头你张奶奶打电话来说，过年摆酒那个张太爷去了！”
张翠花听了心里一惊，“过年时不是还好好的？”
“是啊，”奶奶也有几分感慨，“年纪大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
“奶奶！”张翠花连忙制止了她的话。
“好好好，”奶奶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奶奶只希望，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照顾好自己。”
尽管奶奶的语调平常，可张翠花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异常。
“怎么了，奶奶你哪里不舒服吗？”张翠花仔细地看着她，想要从她面上看出什么来。
可是奶奶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哩！你看，我和张太爷差不多大，这也是一件幸运的事了。”
张翠花面上仍然保持着笑容，心底却泛起一丝酸涩。
父母自她很小就离世了，她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
她真的不敢想象没有奶奶的生活，也不敢想象离开奶奶的生活……
“好啦，不说啦！”奶奶拄着拐杖往屋里走去，“咱们去睡会午觉吧？”
“好。”张翠花点点头，和奶奶走进了屋里。
……
一直等到日渐西移，张翠花早早吃好饭，找了个散步的理由出门去。
奶奶每天有电视看，也不太干涉她去哪里，只是交代了一句注意安全。
她径直来到自家田里，没想到的是，康水牛比她来的更早。
“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吗？”张翠花见他出现在田里，有些诧异。
“嗯，我刚来，想着你可能有什么事。”康水牛见她来了，走近了道。
他穿着之前那身铁灰色的工装，浸着的丝丝汗水，显示着刚赶过来时的风尘仆仆。
许是采石场的沙尘太大，他的青丝上蒙着一层灰，脸颊两侧流淌着的汗水也有些许浑浊。
即使是这样，他那双正情意绵绵地望向张翠花的眸子，却依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整个人宛若落魄的贵公子一般。
“水牛，辛苦你了。”张翠花见他这样，语气有些心疼。
“没什么，”康水牛勾起了唇角，“我只希望我在这里，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还有，我们以后在这里，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说什么呢！”张翠花轻轻捶了捶他的胸。
康水牛借机将她搂入怀里，她却连忙推开，道：“你瞧瞧你，一身臭烘烘的！”
“离我远点！”
康水牛无奈地摇了摇头，站在她面前道：“好，听你的。”
“不过，你突然发信息给我，有什么事？”
张翠花的笑容消失了，她想起了自己这一天思绪纠缠的缘由。
气氛在这时，变得一片寂静，以至于能听见灌木丛中的阵阵虫鸣。
“怎么了？”康水牛搂住了她的肩膀，看向她道。
张翠花思虑再三，迎上他那一双关切的眸子，鼓足勇气开口道：“水牛，你回康家一趟吧！”
康水牛原本有些喜悦的心情也坠至冰点。
良久，他才开口道：“我不回，你也知道，我不想回。”
“可是，你最起码要回去看看你爷爷。”
“我打过电话给他了，”康水牛缓缓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讲明了。”
“那……他同意你一直在莲花村了吗？”张翠花试探地问道。
面容清秀的女子望向他的眸子有丝丝不舍的情感，但是却那样清澈而又真诚，让他不忍心欺骗她分毫。
“没有。”康水牛说出了实情。
张翠花听了，心中猛地一沉，但是她知道，康水牛没有骗她。
她的心中泛起酸涩，或许，她和康水牛这个问题注定无解。
“你想我回去吗？”康水牛又开口了。
“嗯。”张翠花轻轻地应了声，“而且，康家的事业以后你也要处理。”
康水牛用手轻抚她的脸颊，道：“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上次他离开这个小女人几个月时，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而且这次回来以后，他就下定决心，以后，绝不离开她分毫。
“可是，”张翠花抿着嘴唇，“你不能一辈子待在莲花村。”
“我可以。”康水牛坚定地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有决定自己去哪里的权利。”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学会了盖房所有的过程和开挖掘机，以后，我就在莲花村开一家公司，我当老板，你当老板娘。”
“至于康家，我……”康水牛顿了顿，又道：“家族里面有弟弟负责打理。”
张翠花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也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为了自己，放弃了多少应得的东西，还有他的前途……
“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张翠花的声音都带着些哭腔，“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所有……”
“不，我根本不想也不会接管康家，这是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
康水牛将她拥入怀中，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所以，别哭了，好吗？”
张翠花却哭出声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她的面颊。
康水牛闭了眼，吻住她滑落的泪水，他的吻一直向下，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
良久，月出东山时，两人还坐在菜园的草地上，紧紧相拥着。
只是，在康水牛的劝慰下，张翠花也慢慢地不哭了，只是听着康水牛讲着家里的事情。
“你要去康家一趟。”张翠花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好。”康水牛淡淡地回应着。
“去了要快点回来。”
“好。”
“每天要给我发信息。”
“好。”
“还有什么……”张翠花思考着。
“还有以后，要么不去，要么带你去。”康水牛又趁机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切！”张翠花推开了他，嘟哝着，“我才不去那地方呢。”
她舍不得离开奶奶。
“那我们就都不去了。”康水牛轻声哄道。
“那也不行。”
康水牛抬头望向天上，眸中倒映出一丝光芒，“你看，今天的月亮真的特别圆。”
张翠花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边一轮明月，不知见证过多少人的爱情故事，又蕴含着多少游子思妇的委屈与心酸。
“是呀。”
真的特别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