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生死交锋(1/1)
南洋交警过来了几个人,勘探现场后初步认定金银秀死于意外交通事故。
卡车司机和刘胜龙都被带到南洋交警中队做了事故笔录。
笔录询问到刘胜龙为什么能完好无损、躲过一劫,刘胜龙陈述他提前发现了危险,立即跳车拉金银秀下车,但他跌到路下农田里去了,没有能够拉着自行车和金银秀。
交警又追问刘胜龙跳车的同时为什么没有能拽住自行车车座或者金银秀的衣服,那样的话,他们最多两个人都跌伤,绝对不至于有人会丧命的。
刘胜龙解释情况太紧急,他大喊金银秀危险想她能立即刹车时自己就跳下了车,没有反应过来要拽住自行车和金银秀。
警方对刘胜龙的那辆部分散架部分严重变形的永久牌自行车进行了检测,自行车刹车的确完好灵敏,车胎也没有事先被人为放过气的痕迹。
警方也初步认定刘胜龙对金银秀的意外死亡有过错但没有责任,刘胜龙自己也是侥幸才逃脱了劫难。
警方只得依据事故现场勘探分摊肇事司机与伤亡者金银秀各自应该承担的责任。
警方只得确认这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让双方进入协商解决善后事宜程序。
瓢城师范附中的老师们和刘胜龙的大学同学对金银秀死于意外交通事故没有疑议,既为这对恩爱小夫妻惋惜痛心又为刘胜龙几乎毫发无损感到庆幸。
保卫三队的社员群众以及金银秀和刘胜龙的朋友们也对金银秀死于意外交通事故没有疑议,只是深感悲痛和惋惜,感叹金银秀与刘胜龙有缘无分,做上了城里人的老婆,做上了公办教师娘子,却无福继续享受城里乡下半家户的幸福生活,命运作弄人,人生旦夕祸福不可预知。
刘胜龙的母亲陆萍芝无法接受儿媳死于非命这个事实,但也只能认命,除了哭得死去活来,还是哭得活来死去。
刘巧英和她的两个妹妹也无法接受嫂子死于非命这个事实,但同样无能为力,人死不能复生,除了哭得死去活来,还是哭得活来死去。
两年之前刘朗生死于非命,现在又是金银秀死于非命,刘家雪上加霜,左邻右舍们也陪着陆萍芝和她的女儿们哭得死去活来,他们都曾经受恩于金银秀,他们谁没有让赤脚医生金银秀看过病,谁没有享受过金银秀的周到贴心的服务,他们都记得金银秀的千般好。
只有金银秀的娘家人对警方认定金银秀死于非命心存不甘,刘胜龙果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吗?这几个月刘胜龙何以突然对金银秀判若两人?为什么在他们小夫妻真正又像恩爱夫妻如胶似漆才几个月,金银秀就遭到了这样的飞来横祸?
单凭直觉,金银秀的娘家人就认定金银秀这车祸遭遇得蹊跷,刘胜龙绝对难逃干系。
金家人认为,儿子金雨林因为农村户口配不上回了城的知青老婆朱秀娟,被逼得抱着孩子投了太湖,但那毕竟是金雨林自寻短见,金家人只能打了牙齿自己咽进肚子里,现在女儿金银秀又因为农村户口配不上考上了大学拿到了城里人的国家户口的男人刘胜龙,而突然到瓢城去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他们是不能不不惜一切代价去讨个说法的,毕竟刘胜龙就在事发现场,金银秀又不是自杀身亡的。
金家人有理由相信,刘胜龙完全有可能因为户口性质矛盾蓄意杀人,这些年来,这样的恶性案件报道并不鲜见。
不是农村户口的人都该死,农村户口的人命再贱,也不能莫名其妙地白白死去。
金家人再不能让金银秀也死不瞑目了。
金银秀的父亲金一品决定破釜沉舟,他强忍丧女之痛,咬咬牙辞去了保卫大队支部书记的差事,专门去瓢城为女儿金银秀死于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讨说法了。
金一品毕竟号称“转动天”,是做着多年农村基层大队大队长和支部书记的人,县里和地区都认识几个人,也知道处理这样的事情应该找动什么样的人,应该去找哪些部门,才能有转机。
一个农村大队支部书记为女儿遭遇疑窦丛生的车祸辞职到地区抗争,在1980年的时候,不算是一件小事,很快,《瓢城晚报》就对此事作了报道,社会有了反响,政法主管部门和相关领导也就能名正言顺地介入了。
更加严厉地惩办肇事司机不成问题,但事涉在校大学生刘胜龙和农村大队支部书记金一品,就不能不更加严谨慎重地依法办事了。
刘胜龙的瓢城师范专科学校的同学和他正在实习的附中师生也在为刘胜龙鸣不平。
民事和刑事并举,交警部门和刑事部门分头重新勘验调查。
刘胜龙当然知道金一品已经找到了瓢城,当然知道警方少不了还有一番折腾,当然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
但刘胜龙除了表现更多更大的伤痛以外,并没有显示出愤怒,而是表达了理解,毕竟他也有施救不力的过错,作为金银秀的丈夫,即使现在被金银秀的父亲、他的老丈人金一品挥刀砍杀过来,刘胜龙也是不能避让的。
悲痛欲绝之外,刘胜龙虽然算不上是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起码也显得是即使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
刘胜龙依然坚持在附中做他实习老师应做的工作,准备他至关重要的实习汇报课,与大学同学和老师聚会,为快要到来的大学毕业和他的大学同学们额首称庆。
连警方例行公事搜查他的瓢城师范专科学校最后上过课的教室课桌以及还没有全部搬清物品的原学生宿舍和他的附中办公室里的办公桌以及附中教师宿舍区的他的单人宿舍,带走了他的日记本、作文本和读书笔记本,他都从容自如,面不改色心不跳。
刘胜龙有理由充满自信,有理由若无其事,有理由处之泰然。
“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刘胜龙的大学同学和附中同事都这样宽慰刘胜龙,刘胜龙也深以为然。
在刘胜龙的这个圈子里边,从刘胜龙一如既往的表现来看,大家都坚信刘胜龙是无辜的,法律绝对不会把他的白染成黑。
但是,最终,刘胜龙还是被警方带走了,说是要重新做笔录。
到了公安局,刘胜龙才发现,他要面对的,已经是一个专案组了。
这是刘金龙绝对没有想到的。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警方没有显示出任何推翻金银秀意外死亡既定结论的迹象。
但刘胜龙依然从容不迫。
小题大做了吧?一起明显的普通意外交通事故怎么就能升格成了专案?
刘胜龙一脸不屑:
“你们这是要审讯我吧,开始啊。”
审讯室里,坐在刘胜龙对面长桌前的专案组几大员并没有接话。
审讯室里,起码出现了半个小时的沉默。
但沉默的煎熬也没有能够让刘胜龙方寸大乱,反而有了更多的敌意。
“我们的结论是你蓄意谋杀!”
主审人石破天惊,亮剑直奔主题,分明是想以致命一击击破刘胜龙的心理防线。
审讯终于正式开始了。
“血口喷人,你们分明是要蓄意制造冤案!”
刘胜龙不甘示弱,迎头回击。
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较量,双方似乎都成竹在胸。
警方事先一定秘密做了大量的工作,针对刘胜龙的经历感受、心理特征、受教育背景精心制定了审讯预案,从审讯时间、审讯场所、主审人员到审讯策略一定都经过了反复推敲。
刘胜龙对这番必有的折腾也一定早有思想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警方怎么发问、自己如何回答,一定也是几经揣摩,反正金银秀是自己被卡车撞死的,又不是他刘胜龙把老婆推到卡车下边去压死的。
“你有作案动机是确定无疑的,你不能让农村户口的金银秀拖你国家户口大学生的后腿!”
“ 你应该懂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我们希望你自己主动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主审人旁边的审讯人员也配合默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就拿动机定罪啊,难怪古人‘腹诽’‘侧目’也要入罪了。”
刘胜龙一招不让,立即反唇相讥。
这样针锋相对着,审讯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
专案组喝令刘胜龙不要继续嚣张,而要端正态度接受讯问。
刘胜龙则干脆翘起了二郎腿,露出了一脸的冷笑。
专案组只得暂停了审讯,等待刘胜龙平复了情绪择日再审。
但专案组并没有把刘胜龙放回学校,而是押送他去了拘留所单独关押了起来。
第二次提审刘胜龙时,专案组似乎又改变了既定审讯策略:
“自从你考上了大学以后,你与金银秀的婚姻就出现了危机。”
“ 我们对你和金银秀的婚姻状况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取证,你们这个学期以来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恩爱都是假象。”
刘胜龙承认他们的婚姻的确出现过危机,但抨击专案组的后来夫妻恩爱假象论是胡说八道,是对死者金银秀的亵渎,要他们去附中他单人宿舍的左邻右舍和保卫大队第三生产队社员那儿去问问清楚再信口雌黄。
专案组紧接着就向刘胜龙出示了他读书笔记里的一份报纸剪贴:
“这是一年以前《瓢城大众报》对去瓢城南洋飞机场公路通榆大运河大桥下边十字路口一起交通事故的报道,你剪贴它干什么?”
刘胜龙内心咯噔了一下,但依然是一脸的无所谓:
“ 我的读书笔记里报刊剪贴多的是,谁还会记得都剪贴了什么内容,说得清楚有什么用处?你们自己能说得清一年以前读过的报刊吗?要是你们也顺便留着哪份报纸了,你们还记得留着它干什么吗?”
“ 今年上半年你星期天多次去打靶场和瓢城南洋飞机场是不是?”
“是的又怎么样?飞机场本来就是星期天对老百姓开放的,我是特务啊?我不能去吗?我泄露什么军事秘密了吗?星期天我到哪里玩是我的自由!”
“ 这里是上半年借给你自行车的同学的书面证明,这里是多次目击你在通榆大运河大桥之下那十字路口警示牌下边长时间停留观察的社员旁证材料。”
“你们吓唬谁啊,这些能证明我蓄意谋杀啊?是我杀死了我的妻子吗?!”
刘胜龙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但它们足以证明你蓄谋已久,间接杀人!”
专案组主审人也大声断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