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峙（1/1）

人间城，城主府邸。

小池塘清澈见底，几只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摇曳，轻盈地穿梭其中，掀起阵阵波纹涟漪。

葵音来到惠子庭院，紧接着，一棵盛放零星点点樱花的树映入眼帘。“上次来时，这里应该是有棵巨大的古树。”

侍女柔顺低头回道：“惠子小姐说思恋家人，便将古树移栽了。”

可惜了，那棵古树巍峨挺拔，看上去似乎经历了百年，眼前的樱花树小，花朵数量不多，只有几朵或几簇，看上去渺小娇弱，仿佛风一吹花瓣就没了。

葵音进去时，正好遇上医师过来复诊，他收回把脉的手，额头的皱纹能将虫子夹死，低声疑惑，“不应该啊。”说这句话时，他声音很小，只有刚好进来的葵音听见。

说完他闭眼冥想，随即一笔呵成写下宛如爬虫的药方，侍女领着医师去药房，他要亲自监督熬药。

屋内侍奉的人已经退下，葵音抬眼望去。

背靠软枕，失去光泽的发丝包裹住消瘦的身躯，惠子眼眸无神，唇色苍白无血色，透露出一种无比的虚弱和疲惫。

只在看见葵音时，勉强来了几分精神。

惠子说话声很轻，带着久病不愈的虚弱，“很抱歉，麻烦大人专程跑这一趟。”

葵音不语，只是默默地抬起惠子那只印有【箴言令】的手，隐约能看见掌心下泛着金光的符文笔画。

符印完好无缺，没有被破坏。

葵音饶有兴致，“你找我来，是什么事情。”惠子表情淡然，像是快要羽化成仙般对人间毫不在意。

“我想拜托大人，待我离开后，将我与我娘亲葬在一起，就在那个盛开着满山樱花的地方。”

葵音：“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会死？医师都还未说什么，你就这么笃定。”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惠子苦笑道，“那些黑漆漆苦涩的药每日不断，但是没有用，我感觉像是有个吸食精气的妖怪，不断在汲取我的生命。”

“可是在人见城，没有妖怪敢来。”

葵音来了兴致，“为什么这么说？”

“前段时间，少城主英勇斩杀被妖怪吞噬后替代城主的蜘蛛精，这件事整座人见城都知道。那之后，少城主更是请来得道高僧，在城中举行大型驱妖仪式。”

眉毛轻微上扬，葵音很诧异。城主被蜘蛛妖怪替代，而他的妖怪儿子倒成为英雄，人人夸赞。

她想了想，对惠子说：“你所求之事不难，但也不会现在实现。”

看见对方惊讶的小表情，她耸耸肩，“你现在死不了。”

惠子的汤药有安神的效用，离开惠子庭院后，葵音径直去找奈落。

她知道奈落居所的位置，没有找侍女带路，直接一个【瞬影术】，无声无息穿过无人走廊，来到主殿。

沉寂的气氛笼罩着四周，一个孤寂修长的背影坐在廊下背对着她。靠坐在雕纹石柱的妖怪披了件素色外袍，上面的纹路蜿蜒攀爬，让葵音想到蜘蛛捕猎时织的密网。

她大大咧咧踏步而来，发出的声响打破了这个阴沉压抑的氛围。葵音没有坐下，而是靠在另一侧的石柱，学着奈落看向远处，“你把城主搞死了？”

她并不确定，毕竟箴言令没有变化，说明奈落没有违背他立下的誓言，她本意是想敲打敲打他。

然而奈落用得意阴狠的声音， “是，是我做的。他死前还死死盯着我的脸，不甘的惨叫声，我现在都还记得。”

“真可怜——”

猛地侧头，葵音眼眸如同猎豹的锐利目光，透露出一股凌冽，居高临下俯视着同时侧头看着她的奈落。

明明是仰视，失去人前掩饰的黑眼，泛着冷意的阴红双眸中，是肆意妖冶的嘲笑，仿佛在说，城主的悲剧是葵音放纵疏忽一手导致。

嘴角带着嘲弄，奈落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近葵音，高大的身影渐渐笼罩，说出的话让葵音摸不着头脑，“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很熟悉？哪里熟悉？是这个场景还是他刚才说的话，奈落说的话是吸引仇恨的标准话术，葵音自己都用烂了，没有什么特别。

她只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躲开誓言对城主下手，她真的蛮是好奇。

锐利逼人的视线在葵音脸上转了一圈，才发觉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奈落没意思地垂下眼帘，转头望向内院。

“不是我躲开誓言，而是誓言根本就没有束缚住我。我发誓的原话是什么？”

他轻哼回忆， “我奈落发誓，一定会好好用少城主阴刀的身份。孝顺城主，厚待其手下，绝不亲手伤害城民一根头发丝。”

葵音重新琢磨起这句当初不甚在意的话。这段话中，对奈落的束缚有三点：第一是只要他用阴刀这层身份，就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他是妖怪这个事实；

第二是在阴刀这层身份之上，要孝顺城主，即不能违背城主的话，不能伤害效忠于阴刀的人；

第三点更简单粗暴，不能动手伤害人见城的百姓，这里也包括府邸内的的惠子。

这么一分析，全篇都是对他作为阴刀的束缚，只要他不再用阴刀的脸，用妖怪奈落的身体身份，箴言令就对他不起作用。

葵音将自己的想法分析一顿输出，然而奈落听后先是轻哼一声，仿佛是对当初葵音轻信的嘲弄。

随后脸上又浮现出奇怪的表情，他不虞道：“这的确是我奈落一开始留下的语言漏洞，可惜那个男人不是死在这漏洞之下。”

那天天气不错，城主邀请阴刀去春狩，山林地形复杂，他和阴刀在追捕猎物途中与护卫走丢。

这时，蜘蛛妖怪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攻击两人，情急之下城主主动诱敌，为他的“孩子”争取逃生时机。

“后来你不但没有逃，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蜘蛛吃下城主。”葵音语气莫名，像隔着浓浓厚雾，听不出她的情绪。

奈落虚伪地勾起嘴角，一幅很遗憾的样子，“区区小妖怪，解决它就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但是没办法，我是那个常年病弱的‘阴刀’，那个男人死前可对我说过‘阴刀，别过来’呢。”

还记得以前千姬曾经念叨着，人见城城主的独子常年生病，城主对其子似乎很是失望。现在看来谣言果然是谣言，不可信。

在那种情况下，奈落的确没有违背誓言。反而还利用当众除掉蜘蛛伪装的城主，成为这座城池的合法继承人。

葵音不由感叹到，这是多么可怕的反应力啊。只是在棋局上随意一拨，局势便完全倒在他那边，准确地说从下第一步棋开始，他就在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