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血夜（1/1）

钟声，呢喃，暴雨，雷鸣，刀光，呐喊，厮杀，充斥着这片黑暗里的每一个角落。

野火站在城楼的台阶上，闪电不时划破漆黑的夜空，在一瞬间照亮大地，然后消失，城墙上到处都是血液和尸体。

两名普通士兵接替了他，钟声依旧，悠扬而激荡，如同古老的乐章。天穹中落下的雷鸣是它的高潮，人类临死前的惨叫是它的协奏。

闪电再一次点亮黑夜，野火的眼前一片黑白的画面，登城梯的铁钩牢牢的锁死在城墙上，无数灰色铠甲的士兵蚁附而上，双眼发红的嘶吼，翻过东面城墙的垛口，和守城的士兵杀做一团。这些战士，被砍断手臂，会痛嚎，但是依然厮杀不退，这绝不是人类正常的状态。

这一刻，野火没有动，他想到了很多，一万年太久，确实有些东西已经进化了！脑魔这种怪物，已经进化如斯了吗？一万年前，脑魔能控制尸鬼群，也能用声音影响人类，但绝不可能直接控制如此众多的人类战士，让他们像恶鬼一样厮杀！而且，这些王鬼的士兵明显没有完全疯狂，他们还能分辨敌人是谁！

战不能这么打，这么打下去，就算赢，也是惨胜，死伤必然极其惨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想到这里，单核单线程的野武士动了，他已入高阶，人在城墙上穿梭如飞，被雨淋湿的鬼蛇战甲，在闪电的照耀下拉出一条诡异的玄黑色银光。

两把虫刀在夜雨间翻飞，没有怜悯，也没有仁慈，每一刀挥出，带走一条生命。

越过人群，脚踏内城墙的边缘，双手还刀，奋力一跳二十米。他如同一条在山间飞跃的猎豹，临空飞渡，稳稳的落在飞艇的系留绳上，一把抱住，奋力而上。

翻上甲板，就看到一把重弩直直的指向自己，连忙大喊，“我是野火！”，这才捡回一条狗命。

就在他登上飞艇的时候，另外三处城墙的的增援，也开始陆续进入东面城墙，战线开始稳定，登城的敌人被压了回去。

野火问文正和文月，“艇上有多少人？”

“除了我和文月，还有十名武士和五十名普通战士，其他的武士都已经下到城墙上了。”，文正回答道。

十三在一旁急忙补充道，“还有我，还有我哦！”

野火瞥了一眼十三，说道，“算你一个！”

这狗东西突然开心起来了，那钢枪一样的尾巴竖的老高，还不停的晃悠，把文正吓了一跳。

野火也懒得理这条坏狗，他看着医文正和医文月俩姐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跟我去杀脑魔。”

“是”，两个孩子没有任何犹豫，不约而同的一个标准的军礼，连旁边正在摇尾巴的狗都立定了。

野火突然有些感触，他看着这俩个小家伙长大，必须要告诉他们真实是怎样的，低声说道，“可能，会死！”

这一次，文月开口了，她直视着野火，“我们与先生，生死在一起！”

野火也不废话，他是军人！一个机械系大四的学生，在天灾来临的乱世里就入伍的军人。上一世见过太多的生死别离，活过便好。

转身严肃地望向驾驶舱里的其他士兵，他不会征求他们的意见，但他要用眼睛告诉他们，这是无比重要的战斗，我需要你们！

所有士兵都严肃的立定敬礼，没有一个人说话，但神情已经告诉野武士，生死在一起！

野火在这群士兵眼里，总是笑笑的，有时候会做些丢人的事情，喜欢怼人，喜欢翻白眼，满嘴的脏话，但这个野路子是英雄。

既然英雄要去赴死，那便一起去！

老棍子正在城墙上杀的不亦乐乎，这玩意连盾牌也不要了，双手举起狼牙棒就是狠狠地砸，任你百般变幻，我只一路砸！

闪电划过，老棍子突然听到一阵苍凉的牛角长号呜鸣，这是飞艇的冲锋号？他抬起头，一条飞艇挂着帅字旗和决死冲锋旗，正缓缓越过城墙的上空，飞过他的头顶，朝着敌人来的方向飞去。

他反手一棒槌，将一个靠近的灰甲士兵轰出城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我操你娘，野路子，去耍，不带老子？”

骂归骂，可他知道，帅旗代表野路子在那条船上。

这时“呜！呜！”两声牛角长号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又有两条飞艇，一左一右划过黑色的夜幕追着旗舰飞过城墙，巨大的黑色船底离城墙也就几十米的高度，在闪电的余光中给人巨大的压力。

老棍子急了，那三条飞艇上有多少货？他最清楚，武士都是他统领的。

妈的，野路子，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带着三十个武士和一百多个普通战士就敢冲阵？你个小逼崽子，你是去玩命吗？

黑夜，大雨，城墙上到处都在厮杀，一片混乱。

他看了看身边的外骨骼重装战士，猛的转身抓过身边一个武士，在钟声里大喊，“鼓，战鼓带了吗？”。

战士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鼓号兵在哪里？

老棍子毛了，他推开战士，一棒子将一个刚刚冒头的王鬼武士砸下登城梯，然后一个跳跃爬上三米外骨骼战士背上，朝着面甲里面的战士喊道，“有没有办法紧急召集重装武士？”

重装武士用盾牌挡住，一个敌人高阶武士的斧头砍杀，一斧头劈在对方的盾牌上，力量之大直接将盾牌劈开，然后又带走了敌人的左臂，最后盾牌再一次重击，对方的高阶喷着血飞出了城墙。

“有”，重装武士这时才瓮声瓮气的答道，他举起重斧，不断有节奏地敲击盾牌的钢铁边框，“铛。。。铛铛”，一长两短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这是四纵重装武士的战场集结号，有节奏地巨大金属撞击声，能在混乱的战场上快速集结队友。

夜魔已经杀干净，巨大的重装战甲，在城墙上跳跃集结。最开始倒下的机甲，也有后面的战士替换进入，重新投入战斗。

老棍子知道轻重，他只能派出重甲武士去支援野路子。也只有这些重甲武士，有能力杀穿敌阵！他和剩下的战士必须留下来，继续保护城防。

他指着闪电里，黑色夜幕下一闪而没的飞艇群。“追上他们，他们去哪里，你们就杀向那里，保护好野头！”

为首的高阶重甲武士，举起战斧，高喊一声，“双人急袭追风阵”。二十名四纵武士从人群里出来，跳上重甲武士的背部，那里有固定腿部的凹槽。这二十名武士掏出弓箭，他们负责射杀和观察。

一声长啸，二十个重甲武士载着二十个武士，越出了城墙，如群星坠落，在城墙下碾压出一片血泥。二十台重甲落地之处，掀起血腥杀戮，他们迅速组成圆形阵线，不断快速起跳，追着飞艇方向前进。圆形阵上重装武士面向外侧，背后的弓箭手在圆心内侧，既能够杀敌，也能保护背后的武士。

三条飞艇用传讯弩箭，在相互之间快速传讯，方案如下：“接近敌阵，飞艇盘旋在三十米高度放下武士，警钟必须长鸣，普通战士用重弩为武士开道，如果任务失败飞艇返回极东城。”

野武士叫过十三，就一个要求。在他和武士们吸引敌军的时候，十三必须用最快速度，隐身冲进去，找到并杀死脑魔。这狗东西居然不慌，还兴奋的跳着摇尾巴！

野火看着他的德性，问道，“你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死？”十三用爪子挠了挠头，然后回答到，“呃。。。我不会死啊！只要，你能找到我的算力核心，我就不会死。嗯。。。就算你找不到，下次你们再做一个算力精核，机械狗们是隔一个月会同步一次大家的记忆，最多没有一个月记忆，没啥！”

这一次轮到野火懵逼了，这些狗玩意还有这种骚操作，让人无语！

他复杂的看向十三，然后再一次低声说道，“帮我广播传讯，内容如下：二月初十临晨，今日我若离去，联军按照以下顺位继承统领权，第一是青石，第二是星影，第三医天庆，叶清玄，老棍子，两个白脸，星家三兄弟，你们好好活着给我做好守护之职！老族长，您要长寿！九纵野火”。脑魔是怎样的存在，脑魔难不难杀？他最清楚！如果前生他杀过七个夜魔，那么脑魔他们只猎杀成功过一只。这种生物在尸鬼里单体战斗力最弱，却能操纵比它等级低的尸鬼。脑魔天生胆小，总会留下足够的护卫和后路，所以难以接近和扑捉。为了杀这一只脑魔，野火的整个排活下来的不到四分之一。智慧永远是最可怕的武器，无论是人类，尸鬼还是灾兽。

雨潇潇兮，清江寒，我野火一去兮，不见得返啊！

讯息随着无线电波，随着夜风消散。

迎风站在甲板上，风雨泼洒在野火，文月和文正的铠甲之上，十名武士分列在船舷侧，手里都抓着一卷缆绳，十三则蹲在吊篮里，隐去身形。电闪雷鸣间，飞艇离敌军的行营驻地不到两百米。

呢喃声渐大，思路已经开始有些昏沉。在野火的示意下，一名普通战士挥挥动铁锤，在暴雨中，不断击打起船尾的铁钟。神思清明再一次降临。

脑魔，似有所觉，黑暗的车厢里，一双红色的眼睛渐渐睁开，呢喃之声更甚之前。十几个车厢和上百名军士围成一个圆型阵，将鬼巫的车厢围在中间，任风急雨骤，不动如山。

王鬼也在外围的一个车厢里，他在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巫鬼的意志，在淹没他。。。，突然他觉得王氏的先祖，就是一个笑话，居然为了活下去，世世代代做了鬼王在人间的鬼。王氏家族，族长的尊号“王鬼”，千年之间将无数人命送进北方的密林，却也只不过是鬼王阁下脚边的，一只鬼，罢了！

思绪到此，万千都化了虚无，王鬼的眼睛突然红了，言语都化成野兽的低吼，人不再是人，鬼也不是鬼。堂堂一方人间霸主，地阶强者，已经化成一具，在人间和鬼道之间，永世徘徊的血肉傀儡！

“落”，一声大吼，野火带着三十名武士临空滑落，同时飞艇的射窗口中飞出一百多只重弩矢直奔地面，射向车厢间的防御士兵。

三轮急射，箭矢如雨，防守的士兵死伤惨重，痛苦的嘶叫响彻旷野。

距离营帐区一里远，王鬼攻城部队的后部，几百名眼睛血红，满脸木然的士兵转身开始加速往回奔跑，全力回援。

落地的联军武士开始向野火处集结，敌阵百米开外，三十个人的小型三角突击阵开始凝聚。

就在此时，王鬼车阵的外层车厢的窗户被掀开，几十把重弩扣下了扳机，弩箭平射，扑向集合中的阵型。

文正的“举盾”声还没落音，惨叫声响起，只一个回合，三十三人的武士团队，就被射中五人。

闪电再一次划破长空，暴雨的黑夜里，野武士一马当先，文正，文月紧随其后，三人举着重盾顶在阵前开始冲锋。

后面的武士也紧随三人，举盾投矛。

说时迟，第二阵重弩的崩簧之声再次响起，上百支重弩矢和二十几支投矛在空中交汇而过，一阵噗呲的入体声和惨叫声再一次响起。

又有五人倒下，包括文月，弩矢穿透了她的小腿，重重的摔倒在泥泞里。

野火不能停，也没法停，最后二十步，他已经能听到弩机上扣的声音。大吼一声，一个箭步，腾空前冲，整个人缩在盾牌之后，猛地撞进了一个车厢的窗内。

文正一样，也撞进了另外一部车厢里。

二十一名武士，凭借着武士的速度和盾牌的保护，冲过百米的距离，在敌人第三轮射击前都冲入了车厢，和王鬼的武士杀做一团。

这是极其残酷的厮杀，没有俘虏，只论生死，野火他们必须杀光每一个车厢的王鬼战士，不然冲入中间空地的武士会被四面的弓弩射成筛子。

惨叫声从未停止，直到野火杀向第三个车厢，正欲抬脚踹开车门时，异变斗生。车门从里面被轰飞，侧身刚刚躲过，一个沙包大的拳头落在野武士的胸口，整个人被轰飞出去五米。

王鬼的魁梧的身形出现，他眯着深红色的双眼，张着嘴低吼，口水从嘴角不停的滴落。

感觉全身的血管都要爆开一样，野火将要喷出来的血液，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他妈是个地阶高手，这种力量绝不是老棍子那种高阶可以比的。

王鬼高高跃起，双掌合拳朝着野武士，当头砸下。

想躲开已经来不及，只能双手举起盾牌被动防御，“咚”的一声，骨骼的折断声在体内响起，剧痛让野火几乎昏迷，手臂已经全部断裂。

王鬼觉得这东西很好玩，它兴奋的乱叫，高高跳起，右手捏成拳头，再次砸向下面那块已经变形，有些微微颤抖的黑金色盾牌。

一声娇喝，一个窈窕的身影，举着盾牌从旁边的车厢上冲出，医文月刚刚才自我医治好，她那被射穿的小腿，冲上外围的车厢，就看到这一幕。情急之下，举盾，凌空冲下。。。

血点滴落在眼睛上，野武士决眦欲裂，那是文月喷出来鲜血，小姑娘躺在十米外，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厮杀还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王鬼大约很生气，文月破坏了他的游戏，居然低吼着，向着文月走去。

野火疯了，他不能看着文月被虐杀在自己眼前，就像一万年前女友那样。

他咆哮道，“狗日的，来啊！”，甩掉盾牌，双手臂骨已断，他没有办法再拔刀，但他要吸引这个变态注意力，把它带离这里。

王鬼流着口水，转头看过来，突然傻傻的笑了，猛地扑来。。。野路子转身就跑，可地阶的速度太快，十几步就被赶上。

王鬼的双爪扣进了双肩的血肉，将野武士整个人狠狠地貫倒在地，一口咬在了野武士的脖颈处，鲜血刺激着这个怪物，它贪婪的吸食着血液。。。

头部与地面的重击，快速的失血，让野火有些昏迷，连痛觉都已经有些模糊，他下意识的伸出已经残废的左手，轻轻地扣在怪物的左腕上，想扒开，可已经使不出力气。。。

朦胧间，他看到很多事情，十三从黑暗里扑向中间的车厢，却在半空被一个阴影拦下，那是一头夜魔。。。，应该是那头受伤的夜魔吧！

文正他们结束了战斗，但走出来的武士已经不到五个人，他们都已经负伤。文正的大腿上有两道巨大的豁口，正一瘸一拐的冲过来。。。

远处，车阵外，敌人的数百援军已经到了。。。

野火，突然笑了，他从来不信命！这一次过来，就是因为野原为铁臂城邦东线和北线的作战做了一次占卜。占卜的结果是，北赢，东败，铁臂城邦半壁沦陷。他不想铁臂十万的军民沦丧尸口，他也不想那个长的好像向晚歌的女王死在这里，于是他来了。

一万年前，天灾降临他没死；十几年的生死搏杀，他也没死；元初百人，实验药物，他还没死；死在身后这种脑子都不清醒的怪物手里？我去你妈的！老子可以死，但绝不是，死在你们这群鬼手里！

野火的左手掌，猛地裂开一道口子，一圈獠牙在裂口里翻出，像无数把锋利的细小刀刃隔开王鬼坚韧的外皮，饕餮般将王鬼的血液如同喷泉般吸食回来。

“谁说，只有鬼能吃人，现在人也要吃鬼”，王鬼的血液在血管里被迅速分解为能量和生命物质，快速修复身体缺损的机能。野火的眼睛从黑色慢慢转变为红色，嫣红欲滴。

王鬼开始并未察觉，野火裂口的刺刃带有轻微的麻醉，但越吸食野火的鲜血，他却越来越虚弱。生物本能的恐惧，想让它逃脱，就在他松开牙齿想逃脱的那一刻，它才发现自己已然小了一圈，原本隆起的如水桶般的前臂肌肉已经瘦弱如同竹竿。

松开利爪，转身想逃，左前臂却被一只手死死圈住，拼命的挣扎和怒吼，显得是如此虚弱。右前爪的爪刃要抓下，却又被野火的右手抓住，就这样在三十秒之后，王鬼变成了一具干尸，在野火扔开的一瞬间，碎枯一地。

呢喃声，停了！

中央车厢里，脑魔的声音响起，“一个可以吸血的人类？有意思！可那又怎么样？你和其他五个人，能杀的过数百位王鬼战士？当然，还要加上我！几百年了，终于又碰到一个让我有兴趣解剖的食物。”

野火没有说话，突然吸收的生命物质和能量让他需要时间调整。

天空中的飞艇还在不断敲钟和射击，他们在拼尽全力阻击敌人。十三还在和夜魔搏斗可还是有将近两百敌人，赤红着双目，冲入车阵。

五个仅剩的武士把野火保护在中间，今夜注定是一个，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