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接见使者(1/1)
寅正三刻,本该是众人入梦的时分,但皇城根此时却烛火层照,似将醒白昼。
李旦已是换好了官服,早早便候在宫门外。
“唷,李大人,别来无恙。”
一句话叫醒了半睡半醒的李旦,回头看去,是老熟人张鲸在给李旦打招呼。
“张公公,您贵安。”
张鲸摆手,笑着道:
“当初给你宣旨的人是我,如今李大人办差办的如此得力,咱家脸上也是沾光的。”走近了两步,张鲸凑到耳边小声说,“今日张首辅也会到,李大人不用紧张。”
李旦听了张鲸的话拱手道谢,遂是跟着张鲸进了皇城。
除了宫里来的人,礼部也派了人来,主客清吏司的两位主事与一位郎中悉数到场,先是到南会同馆接上了三位使者,然后绕到东华门外四夷馆带上两位翻译,这才一行人缓缓进了宫城。
直到此时,天才刚微蒙蒙亮,鱼肚白的曦光下,李旦看见文华殿外已是密密麻麻站了十几人的身影。
除了宫里太监,李旦远远便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列在队首。
那就是身着绯袍的张居正。
而站在张居正身边的人,李旦不认识。
他手握着拂尘,看得出是位宦官,可眼下的气场却丝毫不逊于一旁的张居正。
看着李旦带着一行三位外使进入文华殿,站于张居正身边的冯保侧身开口道:
“叔大呀,那位年轻人就是你口中的李师弟?”
“冯公公好眼力。”
“相貌堂堂,的确是鹤立鸡群,不过这么年轻的人,眼下这计划能是他想出来的?莫不是叔大你往自家师弟脸上贴金?”
张居正不动声色地回看了冯保一眼,“冯公公还不清楚在下的为人吗?”
“也对,叔大向来秉公。”
嘴上如此说,可冯保心里并未尽信。
一个小小的五品福建巡海佥事,凭何对宫中各种关系如此了解?
临淮侯之事定是张居正从后谋划,眼前的李旦,不过是他推出来当枪使的。
但财税改革毕竟是大事,若是能顺利清丈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必然对朝廷大有益处。
张居正主动提出此事,背后应该是得了李言恭承诺。
虽然文官与勋臣结交有点犯忌讳,但事且从权,冯保不是拘泥于这点小事的人,便也不戳破张居正的小心思。
一干人等在大殿里外静静等候,约莫又过了两刻钟,总算见到大队的轿舆从协和门而入,等待的文武百官以张居正为首尽皆伏地叩首,两顶黄澄澄的大轿就这样进了文华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慈圣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太后牵着万历皇帝朱翊钧,缓缓登到大殿上首。
“众卿平身。”朱翊钧的声音奶声奶气,等李旦站起来,他才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四十多年掌控大明王朝的男人,眼前这个长相稚嫩的小胖子,便是未来为整个大明王朝埋下覆灭伏笔的男人。
“使者上前觐见。”
随着太监的声音,以琉球使者为首的三位使者被带了进来,其后依次是岛津家使者、小杉谷家使者。
因为李旦早就拜托邹绍芳事前给三人都做好了充足准备,整个觐见过程波澜不惊。
处理结果也是内阁早就拟定好的,皇帝亲自出马,也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
毕竟今天的朱翊钧只有十岁,虽然已是登基的第二年,但年纪摆在这里,底下的大臣多少都有些轻视这位皇帝,所以眼下这种能加强皇帝影响力的事件,此时对于朱翊钧来说,每一件都非常重要。
收下了三国的贡礼,按以前的做法,皇帝都会进行回赏。
但此次不同,因为是早就议定的,宣威纳贡只纳不赏,旨在加强皇权在海外的权威性,所以最终三位使者得到的只是朱翊钧照着纸上念的一段冠冕堂皇的褒奖话语。
待三位使者退了下去,此次觐见的主流程便算走完。
可这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作为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朱翊钧作为皇帝必须对有功之臣,也就是李旦进行赏赐。
这既是内阁的意思,更是皇帝与太后的意思。
意在传递出一个信号,那便是别看如今皇帝年纪小,但只要实心为皇室办差,便会有应得的赏赐。
于是在李太后的一个眼神下,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走到台前,一声高喊:
“宣,靖海宣威使、福建提刑按察使司巡海道佥事李旦,上前回话。”
李旦听后赶紧上前出列,“臣李旦叩见吾皇、皇太后,千秋万岁。”
“你便是李旦?朕知道你。”朱翊钧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随即弯下身子想去看李旦的脸,却是被一旁的冯保拽了一下,这才又将身子直了起来,“你抬起头来。”
李旦抬头,朱翊钧看了眼李旦的长相,十分满意,“果然俊朗威武,不失我天朝国威,冯大伴,你看赏李卿些什么?”
“回万岁爷,关于李大人的赏赐,内阁早就拟定好了。”
“那你就说吧。”
冯保点头,从旁小太监手里接过早已批红的诏命,朗声念道:
“靖海宣威使李旦,恪尽职守,公忠体国,靖海宣威屡立功勋,朕心甚慰,特赐绯纹飞鱼服一件,蜀锦云履一副,金漆精铁绣春刀一柄,望卿勉之。”
随即,冯保将诏命一并放到赏赐物品的托盘里,让小太监送到李旦手上。
接过赏赐的李旦谢主隆恩,但他并没有就此退下,而是对答道:
“回万岁,太后娘娘,此次臣从海外回来寻得一些有趣的玩意,不敢僭持,特献予万岁和娘娘。”
紧接着门外的小太监捧着精致的两个木匣上前,位于台上的冯保则是瞟了眼张居正,张居正只是微微颔首。
冯保懂了张居正的意思,回头朝李太后道:
“娘娘,这也是李大人的一片心意,不妨看看。”
“那你去看看吧。”
冯保拱手领命,下去打开了第一个木匣,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块精致的翡翠玉牌。
“禀娘娘,是玉,但又好像不是,李大人,这是玉吧?”
“是玉,也不是玉,此物名为翡翠,产自缅甸的东吁国,较之西域的和田玉更绿,更翠,眼下这枚更堪称翡翠翠魁,即使在本地也是极其罕见。
下官从佛郎机人手上得到此物,对方心向天朝,也愿向我天朝臣服,这枚翡翠便是他们的诚意。
臣知太后娘娘信佛,特命人将大悲咒加刻于翡翠之上,愿娘娘广得佛缘。”
李太后听了此话笑着接过翡翠佛牌,把玩道:“难得李卿有心,这尽心办事的同时还能念着哀家,甚好。”
话毕,李太后仍是在手里把玩,对眼下这枚翡翠越看越是喜欢,透绿的色泽晶莹温润,摸上去触感细腻绵密,犹如摸着浸着水的绸子,令人迷醉。
眼见李太后喜欢,冯保也是点头,轻轻拍了拍一旁李旦的肩膀,暗含着赞赏的意味,随即视线投向另一枚匣子。
可这边还没来得及打开,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高喝:
“急报!辽东军情急报!”
背后插着急字信旗的信使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文华殿前,早已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向前一跪,一个趔趄栽倒在地,随即又是爬起,从背后的信筒里双手取出密封的信件,嘴里仍是不忘高喊:
“辽东前线八百里加急报!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