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平起平坐（1/1）

抚顺城关的城楼之上，李旦听了徐渭的建议沉思。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就这短短一年半载的时间李旦率军已经是打过许多仗。

也许在上万人的大军调动上他没办法与那些经验老道的统帅比拟，但是千人规模的战斗，在如今李旦的手上已是驾轻就熟。

所谓名将，除了个别天赋异禀之人，大多数都是经验喂出来的。

相比于某些安逸的地方几十年不动刀兵，李旦这一年时间打过的大小战役，恐怕是比那些人一辈子还多。

徐渭作为胡宗宪的幕僚，自然也是兵法大师，但是因为本身不统兵，所以他的建议更多停留在战略、战术层面，并不是所有的细节都能顾及到。

“恐怕没那么容易。”李旦摇头回复了徐渭，“我看了昨日与今日王杲派来攻城的人数，大概只有他兵力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而且以杂兵为主，他们真正的主力恐怕还是留在中军防备背后的沈阳出动援军，现在贸然求援打破平衡，王杲怕是要被逼得狗急跳墙，将所有的兵力集中到正面殊死一搏，如此一来我们更加难办。”

徐渭此时也不禁纳闷，“那为什么他们不直接集中主力强攻抚顺关，还要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不清楚，如果我是他，第一日我就会直接全军猛攻，可他这都第二天了，还在佯攻，咱们抚顺关就这么大，没必要试探这么多次。”

二人都对王杲的做法不太理解。

……

十里开外的浑河河畔，建州女真大营。

中军大帐里正召集着各个部族的头领开会。

“说什么也不能再等了，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被明军赶上！明天你们必须把手底下的人都交给我，我要集合全部的兵力攻破抚顺关！”

阿台面对诸位头领声嘶力竭地咆哮，在场有的人被阿台镇住，有的则面露愠色，怒目相向。

“哼，王杲，你看看你的儿子，如今已经开始对我们颐指气使了，真不知道再过两年，咱们建州五部，是不是也都会被您这位儿子吞并呢？”

说话的是栋鄂部首领王兀堂，栋鄂部属于建州五部里实力较强的一支，居住地在距离宽甸不远的大雅河一带。

至于王兀堂口中所说的建州五部，是建州三卫下的五个大部族。

分别是苏克苏浒河部、浑河部、哲陈部、王甲部以及栋鄂部。

其中以觉昌安所领导的苏克苏浒河部与王兀堂所领导的栋鄂部实力最为强劲，其余三部实力稍弱。

值得一提的是，王杲所属的喜塔腊部追根溯源也是苏克苏浒河部中的分支之一，只是因为王杲的父亲多火乐曾救过海西女真首领的性命，所以海西女真曾对多火乐所在的喜塔腊氏进行了大量的援助与支持。

加之多火乐的大本营位于古勒山，距离苏克苏浒河部的中心区域较远，最后反而成为了一支独立且强大的势力，这也是为什么王杲极少对外自称是苏克苏浒河部成员的原因，因为他如果承认了，就得名义上接受觉昌安这个部族领袖，这对于王杲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说回中军大帐，阿台与王兀堂显然已经是针尖对麦芒的对上，而帐中的形势，此时也是势均力敌。

其中哲陈部与浑河部位于王杲的势力范围之内，加之自身实力弱小，不得不依附于王杲，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没有拒绝的余地。

王甲部则有些特殊，虽然他们如今的实力不强，但其祖上本家是金朝的皇族完颜氏，祖上阔过的他们骨子里还是保留着皇族的傲气，并没接受阿台的要求。

作为领头者，王兀堂所统领的栋鄂部自然是坚决反对将兵权交出给阿台统一指挥。

如此一来，场面上打成了势均力敌，在场所有人不自觉将目光转向了唯一还没有表态的人。

苏克苏浒河部首领觉昌安的儿子，塔克世。

因为觉昌安没来，所以此时塔克世的意见便等于是苏克苏浒河部的意见。

“塔克世额真的意见还用问吗？”阿台故作亲昵地搂了搂塔克世的肩膀，随即道：“塔克世是我的表弟也是我的妹夫，他一定会支持我的提议，既然你们非要问，那妹夫你就说说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全场人都在等着塔克世额真的表态。

塔克世额真此时眼角瞄向了坐于一旁的儿子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不动声色，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摆。

浅蓝色的布衣左右晃动了一下。

面色沉着的塔克世额真停顿了片刻，缓缓道：“我拒绝。”

哗。

塔克世额真的回应一时间引得大帐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会如阿台所说，塔克世会支持自己的姐夫阿台。

可结果却是，拒绝。

苏克苏浒河部的领袖拒绝向同为苏克苏浒河部分支的喜塔腊部交出兵权。

这意味着这个提议没被通过。

帐中的议论声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消失。

场面恢复到一个近乎诡异的寂静。

王杲坐在首座，没有说话，作为裁判员的他此时还没有下场的打算。

就是这一阵沉默之中，空气里残留着轻如蚊翼的声音。

只见阿台的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身体如同癫狂般止不住地颤抖，那细蚊的声音从阿台齿缝间漏了出来，听上去那便是…

“背叛，这是背叛，塔克世，叛徒…”

阿台的眼球里不知不觉凝出了血丝，他的脸气得胀红，额头上的青筋突兀地隆起。

“你这个叛徒！塔克世！”

阿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如同蛮牛一般朝塔克世额真冲上去，腰间的弯刀猛地抽出，迎头便朝塔克世砍去。

电光火石间“当”的一声。

一直坐在塔克世身后的努尔哈赤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刀。

一位十六岁的后生，接住了建州女真第一勇士阿台盛怒之下的一刀。

稳稳接住。

在场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都被阿台疯狂的举动与努尔哈赤矫健的身手所震撼。

自己的偷袭被努尔哈赤挡住，这让本就情绪崩溃的阿台更加难以控制。

他扭动着自己庞大身躯，如同挥舞马鞭一般挥舞着弯刀。

嚓。

一位妄图上前制止这场冲突的女真勇士瞬间便被刀刃削飞两根手指。

而努尔哈赤连续地接住阿台的猛攻，猛烈的劈砍在这位身手矫健的年轻人面前一次又一次被巧妙化解。

“你怎么敢！”阿台脸上的横肉来回抖动，嘶吼叫骂，“你怎么敢接下我的刀！这是建州女真头领之子的刀！你们都得臣服！”

努尔哈赤眼神陡然锐利，上前两步，竟然是朝阿台也劈砍一刀。

这一刀出乎所有人预料，砍的阿台一个趔趄没站稳向后猛退了一步。

此时的努尔哈赤，神采飞扬，嘴里不自觉吐出一句：“不是建州女真的首领，你是建州右卫都督之子，我是建州左卫都督之子，我们两个，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