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长不大的童年（1/1）

那个早上，寒星还在天上巡逻，黑夜即将和白天换岗。

一辆面包车疾驰在石子路上，车灯射出两道强光破开昏暗，载着几名小学生去往一个陌生的考场。华祖小学时年最出色的“六大金刚”远征一次区级考试竞赛，考试前的紧张气氛已经感染到车内的我了。我还不知道我面对的有多少对手，是什么样的对手。我知道的是，我发挥得不太好，心态上出现了一点纰漏。

许多天后，那次竞赛的结果不了了之，班主任只是提了一下，考得不怎么好，便没有下文了。我有点失落，想起了希望小学的那次拼音竞赛。即便如此，我依然活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里，还没有真切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落差。当我以自己为世界中心时，便走不出这个世界了。

一天，门口的石子路上围满了人，对面邻居家上初中的大哥哥死了。我和那位大哥哥没有多少交集，但我心中依旧产生了悲戚。他的妹妹是我的同班同学，是一个圆脸微胖的女孩，那几天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和以往的活泼形象判若两人。

葬礼那天，人们说他死之前去后村看望了他的祖父母，冥冥中像是作最后的告别。多么孝顺懂事的孩子，他正准备参加中考呢，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至于是怎么死的，大人们怀疑他是吃了辣条，食物中毒而死。于是很长时间，我都没敢再买辣条吃了。

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周围人声嘈杂，死者那样安静，再也没站起来。在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中，我想到了很久以前一个因溺水差点淹死的男孩，想到了一个驼背的女孩消失后再未出现，生命如此脆弱！活着，比什么都好。

每个人都有武侠梦吗？我第一次看武侠书，是从丁集的“有间书屋”租借的。那套书籍一共六册，我向往着书中的那片江湖，江湖儿女的侠骨柔情，故事的结局花好月圆，多少有点少儿不宜。少不更事，懵懵懂懂，非礼勿视做不到，能听到自己偷看禁书的心跳声。

这天，我们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在操场上拍毕业照了。背靠高大的教学楼，蓝天下的全体师生中，我穿着米老鼠套装，一手搭在好友付叶山肩上，在严肃的气氛中，是唯一笑的人。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前一天，小伙伴燕子来到我家，我让她听我背诵古诗。这就是我为这次大型考试做的课下复习了，我并没有多少紧张，心态摆得很正。

小升初考试地点在丁集，离家八公里，是距华组村最近的一个集镇。我和付叶山碰巧分到相同的考场，且只隔着过道相邻而坐。考试期间，他对我使眼色，我心领神会。虽然内心有点排斥帮他作弊，但我还是把试卷的一面拉出桌面，挂在桌边给他看。

考完的那一刻，我的童年本该结束的，但事后没有人通知我，所以，我还是无忧无虑地过活着。童年，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姥姥喜欢卓依婷唱的《童年》，准确地说，她更喜欢那个活泼甜美的小姑娘。她曾伤感地说，洪集老街也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可惜出了一场车祸就没了。姥姥很少流露出对故人往事的惋惜之情，她着眼于现在，难得会回首过去。

祖父家的花猫变得好吃懒做了，整整胖了一圈。它懒得动弹了，变得嗜睡，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我在白天看到一只大老鼠从它面前溜过，它只是象征性地追了一段距离，就打道回府，眯起眼睛睡觉了。

我曾怒其不争，然而不知何时，它就消失无踪了。花猫再未出现在我的面前，无论我怎么呼唤它，喵呜，喵呜，喵呜……

在祖父家的门房里，顽皮的我攀上竖着放置在墙角的犁田农具，不慎滑落下来，割破了那件米老鼠的裤子。我的腿划开了一道口子，流了血，我哭了，不是因为痛，而是心疼那件裤子。后来，母亲给它打了补丁，我竟羞于穿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