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思量（1/1）

赫连昭两只手提着食盒，缓缓走出了宫门，朝着远方走去。

待看不到这小人影儿，月立坤才收回了目光，一根食指放在拐杖上敲了又敲，沉思片刻后，才缓缓道：“你若是能将赫连昭养在膝下，日后登位的胜算会更大。”

除了赫连源蛮王最看重的，便是这年仅六岁的幺子。

两岁时便能张口吟诗，三岁熟读四书五经，被誉为一代神童。

话音刚落，却被月无谙那尖锐的嗓音给打断了。

“父亲！”月无谙抬起头来，满脸皆是抗拒，她用手将脸颊上的泪水拂去，咬着银牙，尖锐又沙哑的嗓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连带着她的脸颊都有些狰狞的紧皱在一起：“即便是源儿不在，那个贱人的儿子也别想染指那高位！”

颜倾一民女，揽了她枕边人的宠爱数年，这么多年来，流言蜚语不断，而现在

要她大月氏扶赫连昭上位？

那滋味，比杀了她还难受！

月无谙紧紧的攥起了拳头，那指甲扎进掌心中，传来一阵阵刺痛，这疼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抬头，眼眸中满是坚定，看着那人道：“父亲，我会亲自选出一个子嗣。”

月立坤看着冷静下来的长女，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

“哎……奴才的小祖宗……您就给奴才吧……”小陈子弯着腰，迈着小碎步，伸着两个手臂，行成一个保护圈，一步步跟在赫连昭身旁，脸上尽是着急和担忧，嘴上不停的劝着。

可这赫连昭就是不听呐，反而把食盒攥的更紧了，他一步又一步，走的缓慢，但胜在走的稳当，那两手中提着的食盒，竟是连晃动的幅度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来到了那宫门口。

吴科正低着头发着呆，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就见那主仆二人，一个提着有自己半个身子大的食盒，额头上都是汗珠，一个则是满脸惊慌失措，像是家中圈养的那护着小鸡仔子的老母鸡，扑腾着两个胳膊，看起来十分滑稽。

“启禀十五王子，大王下令，所有人禁止入内。”吴科躬了躬身子请安道，看着那提着食盒有点轻喘的赫连昭，大步走上前，从他的手上接过那食盒。

赫连昭这才缓过来，轻轻吁出一口浊气来，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就用双手抓住了吴科的衣袍，揽过了他的腰，从他的身边探出一个小脑袋，歪着头，看着那紧闭着的殿门，眼底是担忧和依依不舍，皱巴着一张小脸。

吴科一时被他这动作给惊住了，身躯猛然一僵，也不敢动，怕摔了这小祖宗，只能吞了吞口水，僵着身躯，垂头看着在自己腰间探头探脑的孩童。

赫连昭松开了手，趁着吴科还没反应过来，一溜烟儿，从他的腋下钻了过去，大步冲向了那殿门。

吴科那能料到这孩子心绪的千百回转，一时不察，等他想要拦住赫连昭时，那小身影依然站在了殿门口。

赫连昭伸出手，在众人心底紧绷之时，放在了那殿门上，沉沉开口道：“父皇，王兄也不想见到您这样的……”

“我带了您最喜欢吃的鸽子汤，让小厨房给您热着，您一定要记得喝。”赫连昭将手从殿门上收了回来，理了理衣袍，转过身，正欲离去，但还是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殿门，才快步下了台阶离去了。

宛宫.

回到偏殿，小陈子见四下无人，从兜里取出了一个黄皮橘子，又大又圆，还泛着莹莹光泽，十分新鲜，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后，手脚麻利的扒了橘子的外皮。那橘子皮的香气顿时漫延开来，勾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见自家小主子望过来的目光，依然没有方才那般拘束，丝毫不带避讳，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边扒一边解释道：“方才去膳房取鸽子汤，这橘子就蹦奴才手心里了。”

“橘子长腿了？”赫连昭满脸稚气，面不改色的挑了挑眉。

这般品种的橘子，显然是上供的，这小陈子偷拿人家的橘子，嘴上还挺会找理由。

小陈子也是够不要脸的，手脚麻利的扒开皮后，掰了一瓣放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道“是的，那腿啊又细又长。”

赫连昭：……

“不过说实话，大王如今不想见人，主子您这番前去，这不是上赶着吃闭门羹呢吗。”小陈子一边咀嚼着橘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知道。”赫连昭理了理外袍，这一身的素衣，一旦有个皱褶就会十分显眼：“不能放过在他面前刷脸的机会嘛。”

说罢，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小陈子，眼神里带着些怨气：“你拿也不说拿两个。”

闻着这橘子香气，刺激着味蕾，馋的很。

“主子，您尝尝，甜的很甜的很。”小陈子笑了，一双眼眸眯着，将手心里的橘子递了过去。

赫连昭这才满意了，掰下来一瓣放进嘴里，虎牙迫不及待的咬破那橘子的外衣，汁水瞬间迸发而出。

“呸！呸呸！”赫连昭皱巴着一张小脸，低着头一通乱吐。

可把他给酸掉牙了！

看着小陈子那放大的笑脸，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正欲上前，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昭儿。”

赫连昭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回过头来，一脸乖乖巧巧的模样，笑着轻唤道：“母妃。”

赶忙上前几步，牵着颜倾的手进了殿门。

颜倾坐在软榻上，看着对面那一脸温顺模样，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孩童，幽幽的开口道：“你父王心情不好，我不是命晨曦交代过你，不要去见他吗！”

赫连昭一愣，随即赶忙低下了头，两个小手也在胸前不安的攥着衣袍，面对颜倾的质问，说不出一句话来。

颜倾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眸，一手已经捏上了眉心。

丝毫未曾注意到，那坐在她对面的小人儿，在她闭目的一瞬间，那充满稚气的脸庞上透露着丝丝狠意，嘴唇微启，露出尖尖的虎牙，像是要将脖颈贯穿。

他微微抬头，双眸隐藏在那耳边的发丝下，恶狠狠的瞪了那在角落里立着的晨曦一眼！

晨曦垂着眸子，并未注意到这般变化，只打了两个寒颤后，赶忙重新站直了身子。

“母妃。”

感受到手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捏着，颜倾睁开了眸子，就见那赫连昭撇着嘴，有些委屈，脑袋瓜子凑了过来：“母妃不生气了好不好？”

颜倾没说话，只淡淡的看着他。

得不到回应，他好像是慌了神，急忙跳下了软榻，来到颜倾身旁，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解释道：“从前都是母妃在王后面前护着我。”

“可如今。”赫连昭抬起头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满脸认真的坦然道：“我是个男人，男人天生就该保护女人。”

他用小脑袋蹭着颜倾：“轮到我，来护着母妃了。”

颜倾愣住了，她沉默着，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

半响，才回过神来。

抿了抿红唇，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摸了摸赫连昭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