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抟之不得（1/1）

青城山，老霄顶最高处的峭崖绝壁上，有一处极为隐僻的青瓦小亭。小亭凭栏处，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宛如一对神仙眷侣，风姿绰约玉树临风地，嵌在溶溶月色之中相得益彰。

亭子里的青石地板上，散落着几个小酒坛。林知雪随身带来的几小坛竹叶青，二人早已喝光了，林知雪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醉酒的红晕，在清幽的夜色里依稀可见。

侧面望过去，林知雪的神色有一丝落寞，眼眸望向夜空里，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王动长身立在林知雪的身侧，两人的身影之间，约有一尺左右的距离。王动的目光透过月色，定在了林知雪白里泛红的脸颊上，意犹未尽地道：“还有酒吗？”

林知雪心不在焉地，眼眸依旧望着遥远的夜空，话音淡淡地道：“没了。”说完，便止住了话头，似乎提不起一丁点的兴致。

如此神态的林知雪，王动之前从未见到过，但王动的身心却轻松写意了起来，在王动的眼底，原本仙人之姿的林知雪，此时仿若临尘了一般。

王动也从未感觉过，与林知雪一起单独相处时，心神也可以像在小院子里一般，极为地放松与安宁。

顺着她的眸光望过去，一轮上弦月挂在夜空里，满天的繁星点点，眨巴眨巴地，似在述说着一些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王动猛一抬头仰天，将最后小半坛的竹叶青一饮而尽，挥手把小酒坛随意地一扔，心绪飘到了十多日之前，或者是十多个世纪之后，深有感触地吟了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心扉没有知觉地敞开了，落寞孤寂之感，自王动的内心深处悄然而生。

林知雪心有所感，缓缓转过头来，阴晴不定地看向王动，开口赞道：“你的破词儿，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王动有些苦涩地一咧嘴，呵呵一笑，自嘲地叹道：“毕竟，有过两千年的历史痕迹，难免会记得几句应景的。”

王动不想破坏掉这写意的气氛，不待林知雪搭话，突然转移了话题，好奇地问道：“方才，那彭卜戒，真的是突破在即了？”

林知雪略微收了收心神，点点头：“最快今晚，迟则三五日，他便要突破照心境，臻至化神境了！”

王动心里生起了探讨武道的兴致，疑惑不解地问道：“彭卜戒的修为，远不及庄楚儿，为何是他先突破呢？”

林知雪眸色幽幽地盯着王动，心有所思地道：“所谓的照心境，就是武者洞悉自我，淬炼心性的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里，武者觉心醒性，消除融合心、性两者之间的分歧妄念，心境臻至心性合一，这照心境的淬炼，也就算圆满了。”

王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道：“太唯心了，实在理解不了。”

话题转至与武道相关，原本有些落寞的林知雪，心里生起了一些兴致，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比如彭卜戒，一心追求在刀道上突破，愿为之不顾一切去上下求索，这就是他的心。”

“而彭卜戒的性情，据你对他的描述，应该是放浪不拘小节，坚韧且无所畏惧的，这就是他的性。”

林知雪凝目直视着王动，继续道：“他的这种心与性，在遇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若能坚定地保持心性合一，无畏生死地挥出照心境阶段的极致刀意，就算摸到了武道求索上的希夷之门，修为的突破，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王动想起在莽林山寨上，黑衣人刘玄德现身后，彭卜戒的一系列反应，和这几日来，像着了魔一般地去切磋找虐，心想与林知雪所说的，确实是相差无几了。

王动暗自想了想，以人度己与彭卜戒一比较，自己对武道的追求，与他们相比是远远地不如了。

林知雪一直凝目不语，眸色深深地盯着王动，似心有所思，但欲言又止。

王动对林知雪的一番唯心之论，试着按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个小结：“心之所念，性之所求，武道上的探索与突破，与人的一生孜孜所求，其实都一样。”

林知雪轻轻点头，眸色深幽地道：“你这么理解，也大致不差了。”说完后话音忽地一转，眼眸里的一丝情绪，在极细微轻快地颤变着，语气变得十分地犀利：“王动，在你的心里，所念与所求，又在何处呢？”

王动愕然转头，看向今夜一直神态异常的林知雪，支支吾吾地道：“干嘛要问这么深邃的问题，我自己都还没想好呢？”

林知雪哂然一笑，落寞与傲娇之色在脸颊上交替变幻，凝目幽幽地看着王动，忽地一转头，目光从王动的脸上，转向了夜空深处，对预料之中的回应，似乎并没有抱着期望。

王动不明所以，伸出双手十指相扣，写意地扣在了脑后勺上，轻叹一声后又开了口：“人生在世，不过酒、色，权、势，名、利六个字，王动是个俗人，权、名、利三字皆不看重；至于这个势，王动自认为是一种能力，比如智慧、武力等等，是不可或缺的。王动好酒，是天生如此，而色乃情爱之欲，是天性如此。”

王动转头看向神情莫测的林知雪，极为认真地道：“所以，王动的所念所求，不过酒、色、势三个字而已！林大美女，王动的这个回答，不知能让你满意否？”

林知雪收回了眺望夜空的目光，一转头落在了王动的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后，定在了王动的眉眼之间，忽地展颜莞尔一笑：“情爱之欲，天性如此？认识你这么些天了，难得你今夜敞开了心扉，本座甚是欣慰！”

说完，林知雪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转头又望向了夜空，两人一阵沉默无语，气氛忽地有些生疏了。

王动心里一阵茫然，今夜的林知雪，给自己的感觉是忽远又忽近地，似乎心思一直飘渺不定，没有了层出不穷的算计，却多了许多的琢磨不定。

王动心中暗自掂量了一下，林知雪对自己，确实已经非常不错了。自己在密洞里求死不得之后，林知雪便丝毫地不计前嫌，之后的救助维护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偶尔捉弄自己，但都无伤大雅，也绝无恶意。

在朋友的这个圈子里，林知雪比庄楚儿、彭卜戒更早地，就被王动给划了进去。

王动正准备完全敞开心扉，与林知雪百无禁忌地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林知雪忽又转过头来，神情莫测地看向了王动。

王动悻悻然闭上了嘴，因为林知雪已经话在喉中了。

林知雪眼里有神采，眸色幽幽地问道：“所以，那位唤作阿米子的女子，就是你的心之所念，性之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