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秋节（1/1）

李修和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将它高高地举起，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鹅蛋大小的美玉晶莹剔透，一面雕刻着一只画眉鸟。

他看着这图案，脖子突然一阵刺痛，这感觉转瞬即逝，他又不以为然地将玉佩小心翼翼系在腰带上，趁着月色往回走。

人间一派和谐景象，西海深处暗潮汹涌。

上古时代，西海一直由一位名曰蓐收的神值守，后来众神纷纷应劫或选择隐居，逐渐消失在历史舞台。蓐收离开西海时，龙族和蚌族曾大战一场，争夺西海统治权。最后以龙族的全面胜利，蚌族退居深海岩洞而落下帷幕。

上千年来，西海的繁荣与昌盛都由龙族造就，西海龙王宽严并济，受众人爱戴。

此刻，岩洞中的蚌族寝宫里传来侍卫报信的声音。

蚌族现任首领——木泽正端坐大殿之上，听殿前侍卫的禀报。

“报告首领，属下经过这几日在赤朝皇宫内的搜索，亲眼所见王朝三皇子与西海太子敖战长得一模一样，证实西海太子此次下凡历劫的地点就在赤朝王都。且之前来西海拜访龙王的那名仙子也同时出现在了王宫，属下探听消息得知她现在是以将军侄女的身份进宫。暂时不知道有什么计划。”

“继续监视，不要被人发现。”

木泽思忖片刻，又开口说道：“这一切肯定和西海太子那次在天宫受伤脱不了干系，你另外再派一队人时刻跟紧龙王老头和他夫人，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全部记下来向我汇报！”

“是。”

那次阴差阳错发现了前来西海谢罪的青伶，木泽故意在龙宫门口引她得知了西海太子下凡历劫之事，在她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敖战在凡间的去处。

好不容易等来这一次绝佳的机会，木泽暗自将双拳攥紧，发誓一定要扳倒龙族，再次统领西海，为父亲报仇。

千秋节当日，皇上御楼张乐，宴请文武百官，众皇子也在礼典中纷纷献上诞辰寿礼。

上午的节目是马术表演，皇帝李桓喜欢马术，众皇子都练习了很久的骑射之术，准备在千秋节上一展身手。

修和穿戴好佩甲，在给自己的马匹拴马鞍，这马鞍是凌将军为了今日的表演专门给他打造的，他一定不能辜负师父的一番苦心。

挽烟到马场来看他。

“三殿下今日可准备好了？”

李修和一扬下巴，信心满满的样子。

“这是自然。”

说着，李修和也收拾妥当，和凌挽烟一起往会场里来。

身后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挽烟回头一看，谁也没有看到，以为自己眼花了，转过头继续和李修和闲聊。

太子这把是想教训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的，他吩咐手下悄悄去给李修和的马做手脚，那黑影偷偷溜进马圈，找到李修和棕色的马儿，将马鞍上的带子全部解开，重新松松地系上，表面看上去让人无法察觉。又在脚蹬子上面各扎上几根银针，做完这一切后悄然离去。

第一场上场的就是李修和和新晋的武状元，二人一路骑马朝着终点的插旗而去，沿途不停地越过各种障碍。

修和渐渐觉得身下的马鞍有些松散，整个人开始摇摆不定，他用力踩住脚蹬子，想要稳定住马鞍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脚底传来，他心想不好，应该是被人阴了，只得蹬掉脚蹬子，仅靠双腿夹紧马腹，继续往前。

这一分心，他与武状元的距离渐渐拉开，被看台上的挽烟看在眼里。

挽烟看他身形摇晃，顺着视线往下，看到马鞍腹部拴着的带子已经完全松开，但她刚才分明看见李修和系得紧紧的，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把手背在身后，悄悄施法把带子拴上。李修和终于感觉马鞍不再摇晃，他夹紧马腹，用力甩动马鞭，又逐渐追上武状元。

眼看二人都到了插旗跟前，李修和松开缰绳，直接站在了马背之上，努力稳住自身平衡后，纵身一跃，抓住插旗又稳稳当当地坐回马背，引得看台上的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两人勒停马匹，往皇帝面前来行礼。

李桓对眼前表现出色的李修和视若无睹，只摆摆手让二人下去领赏。

武状元对着李修和躬身行礼说道：“三殿下骑术了得，卑职拜服。”

李修和略一回礼，赶紧往马圈来。

此刻凌挽烟也来到了马圈，同李修和一起查看了刚才骑乘的马匹。

看到脚蹬子上有银针，马鞍带子的系法也与之前完全不同，李修和眼神一凛，握紧了拳头。

“到底是谁想要害我？”

挽烟环视一圈，想起方才似乎看到一个黑影。

“三殿下在这宫里的敌人不难想见，方才这马鞍带子松得实在蹊跷，还好我及时出手，不然你就要摔下马了。”

“又是你救了我。”

挽烟骄傲的叉腰。

“嘿嘿，三殿下后面还要直接跟其他几个皇子直接遭遇，你一定要更加小心。上场之前再全部自行检查一遍，时刻让小厮看着自己的马，一刻也不离开。”

李修和点头。

谈话期间，场上第二场比试已经开始，这一场是太子对阵凌乘风。他们一人持剑，一人持枪，哨声一响就骑马冲了出去。

太子持枪，全然没有把这场比试当作表演。他出手招招狠毒，好几次差点刺中乘风的脖子和后背。凌乘风碍于他是太子，只得避让，以剑挡枪，高超的剑术无从施展，整个过程极为憋屈。

眼看就要到达终点，太子心下一横，持枪刺中凌乘风所乘马匹的屁股，马儿大腿吃痛，一个趔趄就要倒下。还好凌乘风反应极快，松开脚蹬子甩开缰绳就直接跳起来，落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太子骑马拿到了终点的插旗。

“凌公子，你没事吧？”

太子回身来到凌乘风身边，假惺惺地关心他。纵然凌乘风又气又恼，也无他法。

“回太子殿下，卑职没事，是卑职技不如人，太子骑艺精湛，卑职甘拜下风。”

终于来到最后一场，李修和知道这一场要对上太子，有些忐忑。凌挽烟看出他的踟蹰。

“三殿下，太子虽然是你的哥哥，但他本性卑鄙，你不可不防，本次比试你已经准备了很久，我相信凭你的实力一定可以做到的！”

“挽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挽烟一拍他的肩膀。

“因为三殿下值得。”

李修和看她笑得明媚，又看看自己肩上的手，心神渐渐定了下来，眼神愈发坚毅。

最终场上，李修和手持宝剑，端坐于马上，太子亦持枪上马，一脸不屑地看着面前的弟弟。

哨声一响，两匹烈马即刻开跑，两人速度极快，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太子面露凶狠之色，持枪朝着李修和的面门而来，李修和后仰躲开，牵动缰绳与太子拉开距离。

太子不依不饶，继续把李修和往边上逼，靠近之后又持枪刺来。李修和不再闪躲，出剑回击，挡住太子的枪，反手就是一剑，太子的头冠被挑开，头发顿时散开。

李修和这一剑明明可以刺中太子的要害，他好意谦让，却惹得太子更加怒火中烧。太子重新坐稳，又充满杀意的朝李修和冲过来。两人放慢速度，缠斗在一起，太子不依不饶，李修和被迫接招，渐渐落了下风。

李修和想尽快脱身，转念一想，立刻夹紧马身，用剑刺过去，绕过太子的枪，把枪一夺而过，太子手腕吃痛，手中兵器应声落地。李修和亦扔掉手中的剑，掉转马头朝终点而来。

太子已经慌了心神，骑马也骑得东倒西歪，李修和一路靠前，稳稳地拿下了插旗。

两人并肩来到台前时，太子气急败坏，小声开口说道：“不过是宫女生的贱种，空有一身蛮力罢了。今天的事本宫记下了，日后必定奉还。”

挽烟看他俩剑拔弩张，用顺风耳把太子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抬手一挥，几颗石子“啪啪”两声就打在太子脑门，疼的他龇牙咧嘴，大喊着“有人刺杀本宫，快护驾”，李修和和挽烟目光相遇，挽烟立刻一副“姐罩着你”的娇俏模样，李修和顿时觉得心跳加快。

她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赤朝皇族后人历来看重内外兼修，所以宴会席间，也有皇族公子们作诗写词，争得头彩的习俗。

凌挽烟跟随在林淑妃身后，远远的在宴席上坐定。她看到皇帝走下台阶，在寿亭桥上随意翻看着栏杆上悬挂的诸多祝寿诗词。

在看到“智勇统山河，威风胜万家”眼神微眯，又走了几步，看到“今朝君开祝寿场，四方捧贺寿亲殇。江春梅近催客至，仙桃宴早莺飞扬”忍不住轻轻点头。

仇公公见状，忙将这两幅字帖揭下，跟在皇帝身后回到正殿。

皇帝点头示意，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仇公公大声念完第一幅后说道：“请写下这句祝寿词的公子上前。”

太子李章走上前来，一脸骄傲地躬身行礼。

“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似乎早已猜到是太子所作，见太子上前，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太子词句颇有将才之风，只是用词浅显了许些，还需好好跟着国子监的老师们研读才是。”

太子有些吃瘪，答应不迭。

仇公公又大声念了第二幅作品，说道：“请写下此首祝寿词的公子上前。”

李修和从末席缓缓起身，一路俯视脚尖朝殿前走来。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一些不常进宫的人竟一时没有认出，这位就是被已经伏诛的楚婕妤悄悄扔进冷宫的那个宫女芝，背着所有人拼死生下的三皇子李修和。

“这就是三皇子？他长得好好看啊！”

“听说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里面，只有他尚未婚娶啦。”

“那也轮不到你哈哈。”

“姊姊休要取笑我。”

皇帝的眼色愈发深邃，脸上仍旧喜怒难辨。

“儿臣李修和参见父皇，祝父皇千秋圣寿，春秋不老。”

“听说下午的那场御马比武，是你赢了？”

“回禀父皇，是。”

“你已经与你的哥哥们一样高了。”皇帝李桓手指摩挲着酒杯的边缘，继续说道：“朕也曾听何太傅称赞你勤奋好学，今日这首祝词写得很合朕心意，可是你自己所写？”

“回禀父皇，不全是儿臣所写，其间老师将儿臣原用迎客至改为催客至，实在绝妙，儿臣不敢居功。”

“你很谦虚。”

说到这，李桓终于抬眼看向李修和。

“你的哥哥们都已封了亲王，如今你也弱冠之年，该有自己的府邸了，裕字很适合你，传令下去，”皇帝向仇公公示意，“择吉期，为裕亲王举行封王大典吧。”

台下的众人惊得一声不吭，太子的脸色胀成猪肝色。听到仇公公领旨后，李修和从容下跪谢恩，转身回席上时，眼神不住地往凌挽烟的方向看去。

这一切当然被凌挽烟看在眼里，他的从容，他的隐忍，虽然皇帝仍然没有给他的母亲任何位分，但在这一刻，他是皇帝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人中龙凤。

四目相对，李修和戏谑地一挑眉，又瞬间变回波澜不惊的模样。

凌挽烟看着他丰神俊朗的模样，想起他那晚轻声唤自己“挽烟”，脸不由得火烧一般，她赶紧低下头喝了一大口酒。

“咳咳……这人间的酒也太烈了吧。”

她又拿起宫中女眷专供的梅子酒，尝了一下，甘甜暖胃，不觉一杯接一杯，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喝了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