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捡了个晦气孩子(1/1)
傅霖再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就这么趴在地上,晕了一晚上。
傅霖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脑门上鼓起来的包,疼得嘶了一声。
她捂着脑袋,半眯着眼,低头去看那个绊倒了自己的东西。
嗯,好像是个人。
啊?……死人啊?
真是服了,这哪来的死人啊?
也就是说,她大半夜的,好端端走在乱葬岗,没招谁惹谁,结果被一个死人绊倒了,还很倒霉的被石头给磕晕过去了,是这个意思吗?
到底是谁啊,这么没公德心?
就算是乱葬岗,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扔个死人在这路上不管吧?
至少还是挖个坑,意思意思、埋一埋吧?!就算不埋也给扔进坑里去,别丢在路中央挡路吧?!
就这么甩在路上不管,尸体可是会发烂、发臭的!很恶心好不好!贱不贱啊?!
这乱葬岗一股子恶心腐烂的味道,一定就是这些人搞出来的吧!乱扔死人的迟早要死全家!
傅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揉着额头上隐隐发痛的包,十分厌恶和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她皱眉盯着地上那个人一样的东西。
虽然勉强能分辨得出这地上的是个人,还是个脸朝下正对着地面和大地亲密接触的人,可这未免也太脏了。
浑身脏兮兮,衣服都和泥一个颜色,头发乱糟糟的,上面全是泥巴,动作也怪扭曲的,整个人几乎和地面融为一体了。
不离近些仔细看,绝对会让人以为就是一个凸出来的小土包,她昨天晚上走在路上打瞌睡没看见完全是情有可原。
算了,死者为大,她不和死人计较。
傅霖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绕过这个人形的土包继续走。
她刚跨过这个“人”,走了两三步,不知为何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正对上那个“人”将脸从地面转过来。
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朝着她,勉力睁开了一只左眼,另一只眼睛连带着半张脸都被泥彻底糊住了,睁不开。
傅霖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没死。
不仅没死……他……
他好像还是个孩子。
刚刚看就感觉不对劲了,觉得身形偏小,如今结合着脸一看,才发现这真的只是个孩子。
稚气未脱,还未真正长大,看样貌,大概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反正看着绝对比自己要小。
嗯,就算没死,也和自己没关系,反正不认识,看这样子,现在没死,也是半死不活了,就让他自己在这等死吧。
她也不是什么有爱心、乐于助人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根本就懒得管,她巴不得所有麻烦的人都死了才好……
傅霖这么想着,准备转身继续走,却不知怎的,迟迟没能转过身去。
那个孩子,就那么用唯一一只能睁开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睁着的那只眼睛很大,眸子是琥珀色的,很温暖的颜色,意外的很有神。
只是看着这人的眼睛,傅霖就没缘由地想,这张脸如果洗干净,大概会很好看。
那孩子没有说话,可能是说不了话,也可能只是不想说话,就那么一直歪头静静看着傅霖。
傅霖也沉默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样的眼神,傅霖心底突然冒出来一点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很冷,很麻木,像是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只是在静静等死。
似乎连活下去的欲望也没有,所以很奇怪。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
——和自己无关。
——死了也无所谓。
——死了也无所谓……
——反正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扔到这儿等死的。
——别人不要的。
傅霖闭了闭眼,一咬牙,拔腿往回走。
算她这回多管闲事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都遇上了,还是顺带救一下吧,就当给自己攒功德了。
.
年纪轻轻就吊着一口气被人扔到这乱葬岗,还真是个晦气孩子。
这孩子也估计是被扔在这好长时间了,受了风吹雨淋,腰往下的部分有大半都和泥粘成一块了,干了之后简直就是半截泥雕塑,雕塑专业的学生看了都得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傅霖挖得很辛苦,她挽着袖子,只能一点点用手去抠,手指都挖痛了,又找了块尖一点的石头去代替手指挖。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挖一只一半身子陷进泥地里的动物,猪啊、羊啊什么的。
傅霖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二年,家境优渥,受着良好的教育,除了没真心朋友也懒得交朋友、干什么都习惯一个人以外,差不多要什么有什么,她从没有做过这种苦差事,现在居然……真是无语了。
曾经用来弹钢琴的手,现在却在挖半死不活的人。
真的是……绝了。
没办法,她自找的,这大概就是一时心软多管闲事的报应。
救人是功德!她忍了!
挖着挖着,天也大亮了。
乱葬岗这边的土地颜色本就偏深,是黑褐色的,这孩子上半身挨着的地面颜色似乎比旁处还要深一些,甚至还感觉有点湿。
傅霖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那地面怎么看起来会这样。
这鬼地方哪来的水,这两天应该也没雨啊。
傅霖好不容易才把这孩子从地上挖出来,她把这人勉勉强强翻了个面,看见他正面也全是泥,胸前的泥都结了块,衣服也脏兮兮、破破烂烂的,露出来的皮肤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浑身上下最干净的,竟然也只有那小半张脸了。
当然,她自己的手现在也全是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傅霖顿时犯了洁癖,想立刻找个有水的地方把手洗干净,她想了想,用一根手指戳了戳面前人的手臂,摆出一贯的专业假笑,笑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虚伪,少一分则淡漠。
她微笑着问:“那个……还活着吗?你能说话吗?”
没回应。
傅霖再仔细一看,这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也彻底闭上了。
可能她还在挖的时候就已经闭上了,只是她挖得太认真太投入了,没去观察。
现在这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倒真的像个死人了。
比死人还像个死人了。
像那种埋下去死了几天又被挖出来的。
啊啊啊我草不会吧!
我这么尽心尽力把你给挖出来了,你居然静悄悄地死了?!
傅霖的脸色一阵阴沉变幻,心里堵着一口气,差点要骂出声来,她好不容易忍住了,试探性的把带泥的食指放到这人的鼻尖下,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噢,没死,还是有呼吸的。
没死就好。
她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傅霖又把手放到这孩子的胸口,抠掉了他胸前那些结成块的泥巴,想去摸摸他的心跳,却什么也没感受到。
没有心跳。
很奇怪。
不像是个正常人。
傅霖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了。
不仅没有心跳,贴着他胸口衣服的手还湿乎乎的,和着泥,变得黏糊糊的,像碰到了一大块折叠后沾了水的抹布,很不舒服。
傅霖皱着眉,把手拿起来一看。
树枝边上倾斜下来的日光照着她的手,她看见她的掌心里,全是泥和……血。
她转头,盯着这孩子的胸口,发现刚刚用手按过的地方,除了黑褐色的软泥,还有暗红色的血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来,血和身上的泥混在一起,黏黏糊糊,变成了一个颜色,让人不易察觉。
原来刚才那湿乎乎的感觉是血。
原来地面上的深色是被这人胸口的血给浸湿的,浸湿了一大片。
她之所以没闻到血腥味,是因为乱葬岗本就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味,她在这待了太久,嗅觉都失灵了一半。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受了某种重伤,半死不活的被人扔到了这等死,扔了不知多少天,没有心跳,却有呼吸,胸口一直在流血,还能睁开眼睛来看她。
傅霖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真是见鬼了。
真是遇上个晦气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