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哑巴小可怜儿(1/1)
傅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病了。
她居然就这么蹲在树边,一直盯着这个少女,从大白天盯到了天黑。
更可怕的是,看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把这张脸看腻。
不止没有看腻,甚至有点想把这个小可怜儿带在身边了。
反正她一个人来了这个世界,还没搞懂现况,能有个人做伴也挺好,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对劲”就是了。
这个不太对劲指的是:多半是个魔族,传说中阴诡邪恶的魔族。
但是她长得好看呀。
无字天书说,在这个世界,魔族与众人为敌,作恶多端,人人喊打。
傅霖心想,这小可怜儿看着可不像是作恶多端的样子……长得好看但不作恶的魔族也会被人人喊打吗?如果带着她在自己身边,她的身份会被其他人认出来吗,会有什么危险吗?
原本,傅霖只想守到这小可怜儿醒过来就走的。
现在,居然觉得把她带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啊……自己真是疯了。
天已经全黑了,眼看着少女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傅霖也靠在了树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等这少女醒过来后,再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待在一块吧。
.
第二天,傅霖是被舔醒的。
她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脖子,本来光是蹭的话她是不会醒的,但这个东西不只是在蹭她,还用湿乎乎的舌头舔她的脸。
洁癖如傅霖,湿热的惊悚触感传来,她立刻就醒了。
一睁眼,一只白色的、花纹长得有点像狸花猫的东西就踩在她的胸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傅霖已经躺地上去了,看来作为一个睡惯了床的现代人,靠在树上睡一整晚是不太现实的,她自己半梦半醒之间也会倒下去换个习惯的姿势。
看这天,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傅霖揉了揉眼睛,盯着踩在自己胸口这只“猫”,有点发懵。
她愣了半天,挤出来两个字:“……你好。”
那只猫作势又要来舔她,傅霖眼疾手快地抓住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自己也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傅霖对着它道:“停停停先别舔我!打过疫苗没、洗过澡没?!我不认识你,你哪来的……”
她说着,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少女,又是一愣。
小可怜儿已经醒了。
还是那个靠坐在树边的姿势,一点也没变,昨天给她摆的什么样,她现在就是什么样,唯一的变化只是眼睛睁开了。
少女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傅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整个人像一尊石刻的雕塑、像一个精致的人偶,散出冰冷的气息。
傅霖手一松,白猫跳到地上,甩了甩尾巴,溜到了小可怜儿身边去,它用脑袋蹭着小可怜儿,轻轻“嗷”了一声。
“你、你醒了?”傅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语气有点高兴,脸上习惯性的挂起假笑,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坏人,说,“这猫是你的啊,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傅霖觉得,自己虽然是一厢情愿做了好事,但也应该对人家交代下来龙去脉,于是解释说:“你受了重伤,在乱葬岗被我撞见了……”
本来还想说就是你害姐姐我摔了个大比兜脑门磕得生疼,但她还是忍住了。
“你还有印象吧?就是,我醒了,准备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你,你也看见我了,我看你没死,觉得你还能抢救一下,就把你从地上挖出来了。”
“但是你好像失去意识了,我就把你从乱葬岗带了出来,给你换了衣服,顺便洗了洗……咳咳,你放心,我们都是女的,你有的我也有,我是好人,是靠谱的成年人,就算看了也没什么的,更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少女沉默着没吭声,白猫倒是又嗷了几声。
“你胸口的伤,现在没流血了,应该是比之前好多了,不过我看着感觉还是很严重,也不知道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变成这样……”傅霖望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下,没有开口问关于魔族的事,说不定人家并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戳破呢。
于是,傅霖只问:“你……你现在还疼吗?身上什么感觉?还有没有哪不舒服?你在乱葬岗待了多久了?”
问出来之后,傅霖对自己都有点无语了:废话,肯定疼啊!想象一下都疼!
谁知傅霖一连串问了这些话,小可怜儿一句都没回答,只对着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以作回应。
傅霖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她凑近了少女一点,有点疑惑地问:“你是不是……还不能说话?”
这一次,又隔了片刻,少女才稍微作出了点回应,她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于是对着傅霖,很是艰难地轻轻点了点头。
傅霖上下打量她一会,又说:“难怪呢,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不能说话,也还不能动吧……算了,你先在这等我,我等下就回来。”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却看见少女似乎对着她蹙了蹙眉头,那只长着奇特花纹的白猫也从少女手边跳了过来,咬住了她的衣角,像是不愿意让她走。
“我不是要把你丢在这不管,我是去给你找点东西吃,”傅霖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晕着的时候差点把我咬下一块肉来?”
她挽起袖口,给少女展示了自己左手腕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
少女看着她,眼神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冷冰冰的样子。
傅霖:“……”
怎么感觉……人家好像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又隔片刻,少女轻轻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没表情。
看来不仅知道,好像也没觉得后悔的样子。
傅霖脸上的笑已经快维持不下去了:“……行吧。”
行吧,看在人家长得好看的份上,她也不计较了。
傅霖放下袖子,勉强道:“总之,我去去就来,等我下啊。”
说完,就往林子里去了。
她自己本身情况特殊,“不死之身”又“辟谷”,是不需要吃什么东西的,但为了这小可怜儿不饿晕过去逮着她咬,还是去找点野果什么的给人家吃吧。
.
少女盯着傅霖离开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一点疑惑和茫然。
白猫仍是守在她身边,舔着她没有知觉的手背。
她知道自己因为防备下意识咬了这个人,虽然闭着眼,但她并没有睡过去,也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她只是太累,昏昏沉沉,听不清声音,也暂时睁不开眼,但她知道这个人帮自己做了什么。
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帮她?
这个人绝不是魔族,她身上没有魔族之间能互相感应的气息,没有魔力,似乎也没有灵力,不是仙家子弟,应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通过咬她的那一口,自己已经记下了她的血的味道。
很奇怪,明明咬了这个人,这个人却还是帮了她,好像也没有想要报复她,更没有打算丢下她。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父兄一直因预言忌惮嫌恶她,更视她为草芥,连名字也未曾给过她,若不是预言说,待自己年满十六,心脏取出给兄长食用就可医治兄长的顽疾,免去兄长的性命之忧,她出生就会被杀死。
她活着长大,本就只是为了做医治兄长的一味药材。
在魔宫待了十六年,与她为伴的原本还有几位仆人,却都在不久前因为不忍见她被挖心、替她求情而被父兄赐死,只有这只溜进魔宫不到半年的白虎幼兽,被自己想办法让仆人机缘巧合送了出去,逃过一劫。
它似乎也认得了自己的气息,如今竟还能找到自己,令自己都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自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乱葬岗。
未曾想,又被一个不认识的凡人救了。
从小到大,她从未被当做魔族殿下培养过,她从未修炼过,更不曾掌握一丝一毫的力量。作为魔族二殿下,作为魔宫的“公主”,甚至连魔族的一个仆人都比不上,因为她连一点魔力没有,因为预言说她拥有力量就会危及整个魔族。
她甚至都不能随意出现在众人面前,总是被父尊禁足在偏僻之地,连别的人影都见不到。
父兄更是一直对她说“你生来就是要去死的”“你该为兄长献出你的心脏”。
她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心脏能救兄长的命,兄长是未来的魔尊,能救他也是件好事。就连最后,她真的被父尊挖了心,痛得失去知觉、丢出来等死也没有反抗过,因为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
她生来是条贱命,不配修炼,她是魔族的煞星,她的心脏可以救兄长的命,她本就该如此。
可她从未遇见过傅霖这样的人。
所以现在,她感到了疑惑。
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