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傅云雨，别跳（1/1）

傅云雨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傅云雨，早就已经长到了成年后的身高。也就是轻云所熟悉的身高。

只是身体还没发育完全，仍是少女模样，与轻云记忆中的有些出入。轻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比傅云雨要矮上一些。

傅云雨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也还有点稚气，正是青春期，但是眼神又是一种带着成熟的沉静，有一种装作大人的感觉。她本身就懂事得早，配上这种眼神，和那总是放在脸上的、无懈可击的笑容……

轻云觉得，严肃又可爱。

师尊的十六岁，和自己的十六岁，果然很不一样。

高中时的傅云雨，某个夜里看书太久，累得睡着了，点着的台灯只照到了她桌上没翻完的书，她侧着头枕在手臂上，脸在一片阴影里，逐渐闭了眼。

画面渐渐变暗，从最远的地方开始消失，后来只剩下傅云雨，书桌，台灯。再过一会，傅云雨所经历的记忆的画面就会再次彻底改变。

轻云悄悄走到傅云雨身侧，凝视着她。

她那么安静，好像和周边的黑暗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只是温柔而贪婪地看着这个睡着的人。

她渴望这个人。

在画面消失之前，轻云弯下腰去，凑近了傅云雨，而后，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

她亲吻了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尚还年少的心爱之人。

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甚至都不能真正碰到，连亲吻一个人都算不上，最多算是与空气亲密接触……明明只是一种自我欺骗，自我安慰，可轻云好似也从中得到了极大的慰籍，极大的满足。

二十四岁的轻云，偷亲了十六岁的傅云雨。

十六岁的轻云，也曾偷亲二十二岁的傅霖。

她心里好似突然就涌出了无言的欢喜，无言的感动，名为心爱的树根再次得到了甘霖浇灌，扎根得愈发茂密，春风吹过，心房外由真心哺育开出的花朵，还是名为心爱。

“心爱。”

——这个词从她再度拥有心开始，就长在她心底，印在她心底，埋在她心底。这片荒芜了八年的地方，因为傅霖，再次不动声色地长出枝桠，开出花朵，掀起阵阵波澜。

纵使是魔尊，也甘愿臣服于这两字之下。

看着她。保护她。留在她身边。

这是她唯一的渴望，唯一真正想要抓住的东西，从过去无心懵懂之时开始，到现在有心而变得愈发清醒，明了。

记忆随之流动，一切都继续变化。

傅云雨的父亲不少次私底下找她，都被她身边的保安拦住，不只是保安，轻云也厌烦至极，每一次，她都用自己的身躯完完全全地挡在傅云雨身前，似乎是想通过这样来阻拦那个男人望向傅云雨的眼神。

她不喜欢那样的眼神，不想让他看见傅云雨。

这人怎么还不死。魔尊大人烦躁地心想。

初中高中，傅云雨都完完全全是好孩子，好学生，高中毕业之后，傅云雨看起来已经和轻云印象中的模样很接近了。

大学时期，傅云雨才稍微有了一些变化。

她变得自由了些，随意了些，也不再总是紧绷着。

但还是，喜欢假笑，说话也总是保持着一种隐约的分寸。可能早就成为了习惯。

轻云能很明显地分辨出傅霖的笑容真假，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这样。

傅云雨在大学没发生什么糟心事，很平常也很正常的度过了。

然后就到了大学毕业那年，到了二十二岁。

这时候的傅云雨，已经完完全全就是轻云所熟知的模样，和后来的傅霖相比，只不过是穿的衣服不一样罢了。

为什么师尊认识自己的时候是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轻云本能的感觉不对。她心里面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

时隔那么久，那么久，久到都见证了傅云雨从稚子长到如今，轻云终于开始重新呼唤傅云雨的名字，尝试触碰她，尝试将她叫醒。

仍是无法被听见，无法触碰。仍是不安。

不能再继续看下去，旁观下去了。

怎么才能让傅霖醒过来？

轻云紧跟在傅云雨身边，看着她忙于论文，看着她毕业，看着她收拾东西，看着她坐在钢琴边上，接了电话。

照理说，电话里说了什么，轻云是听不到的，除非她有意凑到傅云雨的耳朵旁边和她一块听。

可这一次，她站在傅云雨身侧，竟然全都听到了。

都是不幸的消息。

然后，她看着傅云雨站了起来，看着傅云雨默不作声地走到窗边，盯着窗外看了很久，又挪了一个板凳过去。

不安感在此刻强烈到了极点，心脏缩成了一团，难受至极。

轻云知道，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里很高，不算安全，多数时候，傅云雨是不会靠这么近的。

……很高？

她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撞见傅霖想要往山涧里跳。

也是很高。

……死。

会死的。

与此同时，轻云又一次听到了傅云雨的心声。

“我为什么还活着呢。”傅云雨说。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傅云雨又说。

轻云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

傅云雨，她想死。

一时间，为何是二十二岁，为什么来到自己的世界，两件事情好似因为某个点而重合了，虽然无法真正推断，可是重合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脆弱，什么厉害的角色都没有，什么力量都没有，什么法术都没有，他们太过渺小，太过脆弱，太容易就会死掉，因此更需要小心翼翼地活着。

傅云雨也是一样。

傅云雨更甚。

她太脆弱了，一直以来，都像被人精心保护起来的瓷器，展览在高台之上，但无论外表看起来怎样精致华贵，也掩盖不了身为瓷器的本质，如果稍不注意，就会落下、碎掉。

梵琅玕之前说过，“如果我没猜错，如果她运气不好在那个幻境里死了，也会真的死了”。

无论魔神太阴的这番话真假与否……

傅云雨都不能死。

她不能死！！！

傅云雨已经一只脚踩上了板凳。

“傅云雨！！！”

轻云红着眼眶，用力去抓她的手，她要拦住傅云雨，她必须要拦住，必须要抓住，为此就算付出一切代价，就算是拼命都可以，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她绝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死去！！！

无论怎样，无论是谁都好，无论要她做什么都好，求求了，请让她能够……让她能够碰到……

有什么东西，好似清脆的破裂了。

彻底的破裂了。

傅云雨刚站上板凳，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人用力攥住了左手。

她茫然地回过头，视线略微下移，看见一双红色的眼睛，一个穿着打扮似电视剧的人，一个长得极其好看，极其精致，极其符合她的审美、美得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年轻女人。

“别跳。”

那个女人声音颤抖，似在哽咽，她眼睛是红的，眼角也是红的，眼中好似还含着泪，她的右眼角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脸边还有两条红绳绑着的小辫。

红得这么鲜艳，脸色却是苍白的。

她近乎乞求般，颤声道：“傅云雨，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