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是你吗（1/1）

又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轻云双手忽然一空，抓住的人消失了。

她瞳孔也跟着一缩，一颗心几乎就要瞬间碎裂，但很快，她就发现，并不是傅云雨消失了，而是傅云雨变小了。

傅云雨变小了，从二十二岁的成年人模样，变成了大概五岁的孩童模样，就坐在她原先站立着的位置，抱着自己的双腿，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周围的景象也都变化了，不再是傅云雨大学住的地方，没有窗户，没有板凳，没有阳台，也没有钢琴，有的只是一整片的空白，一整片的空旷。

幻境里是一片白茫茫，空荡荡，最后，似乎是渐渐变成了一片没有边际的雪地，只有轻云与傅云雨二人。

虽然是雪地，却没有风，也没有飘雪，只是地上覆着雪。

轻云的眼睛，在这一片白色苍茫之中，愈发鲜艳。她穿着黑色的华贵长袍，带着鲜艳的红，是天地间最浓重的色彩。

傅云雨就缩在她的面前，小小一只。

轻云低头看着那个孩子。

“傅云雨。”她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良久。

良久之后。

“我好害怕。”傅云雨突然小声说了句话。

她好像在低声抽泣，把脸埋在腿上，没有抬起来。

傅云雨在哭。

因为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哭，所以只会悄悄躲起来哭，就算是躲起来哭，也想把自己的脸捂住，不让人看见。

傅云雨哭着说：“我……好害怕。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怕……我不想她死。我不想要他们死。我不想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

轻云缓缓在她身前跪下，伸出手，搂抱住她，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魔尊的黑色长袍，随着她的动作，将傅云雨的大半个身子都裹住了，好似在努力给这个孩子带来温暖。

“没事。”轻云抱着她，极尽温柔地说，“有我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你不要怕。”

傅云雨还是没有抬头，只哽咽着说：“都是我的错吗？都是我不好吗？都怪我吗？是我做的还不够、是我表现得还不够好、是我还不……”

轻云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温声说：“傅云雨，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不好，从来都不怪你。”

傅云雨身体颤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可是……可是大家都死了，我现在是一个人了。”

轻云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我好讨厌我自己。”

“为什么讨厌？你很好，你很乖。”

“我好恨我自己。”

“不要恨。”

“我就是个错误，我就不该活着。”

“你没有错，更不是错误。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活着了。”

“我不想一个人，好可怕。”

“有我在，你就不是一个人。”

“我不想所有人都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

“可我还是好怕。”

“没关系。别怕，我可以保护你。”

“你也会突然就死掉吗？”

“我不会。”

“你也会和他们一样，突然就把我丢下吗？”

“绝对不会。”

“你是在骗我吗？”

“绝对不是。”

耐心的对话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不……不对……死也好、活也好……反正始终都是我一个人，反正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对，我不需要任何人……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会需要我了。”

傅云雨仍是在哭，小小的身子都在发抖，却始终埋着头，咬着唇，不肯再露出更多脆弱的声音。

“傅云雨。”轻云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我需要你。”

“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我了。”

“我在意你。”

“没有人会一直陪着我……”

“我一直陪着你。”

“不管是谁都会离开我，他们全都丢下我了。”

“我不离开你，更不会丢下你。”

“真的吗？”

“真的。”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

“真的不会。”

“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

“是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没有说谎？说谎是小狗……”

“我没有说谎。但你如果喜欢小狗，我也可以是小狗。”

“你真的不会走？”

“我不走。”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过谨慎，太过敏感，那么难以相信他人。

这个傅云雨，比轻云在幻境目睹过的任何一刻都要脆弱，这可能才是傅云雨一直以来关藏着的内心，不曾让任何人接触过的，她的恐惧和孤独。

她那么不相信自己，一次次反复地问自己这些问题，一次次反复地确认，对话几乎永远没有尽头，却又像是在寻求什么难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轻云一次次回答她的话，并不觉得厌烦，相反，只有面对傅云雨，她可能才能有现在这副模样，她不觉得这样的傅云雨是个不可理喻的怪小孩，反而在想，这样其实也很可爱。

如果遇上其他不是傅霖的爱哭小孩，可能魔尊大人看都不会看一眼，一点感觉都不会有，更别提什么觉得可爱了，甚至如果赶上霉头了，小孩也得灰飞烟灭。

轻云自从作为旁观者，看着傅云雨从一个稚子，一步步长大到成人，就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师尊总是很可爱。

无论何时都很努力，一直在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而努力，虽然会有觉得讨厌，觉得累的时候，但还是在坚持着，很认真，也很可爱。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师尊，因此，更加觉得可爱。

但是，无论如何，轻云都不想看见傅霖哭、不想看见傅云雨哭。

于是，轻云一边抱着小小的傅云雨，一边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温柔地摸了两下，哄道：“傅云雨，不要哭了。”

傅云雨浑身一震，好似突然僵硬了一瞬，慢慢的，竟然真的没有再哭了。

她在轻云的怀里略微动了动，往后退了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像一只红眼小兔子。

傅云雨突然说：“……是你吗？”

轻云看着傅云雨小花猫一样的脸，愣了一下：“……什么？”

轻云没有收回手，而是又在这孩子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傅云雨吸了一下鼻子，瞪大了眼睛，黑黝黝的眼珠里，好像带着点欣喜的光。

傅云雨仰头看着轻云，又道：“一直以来，伸手摸我脑袋的人，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