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大象其生，以送其死（1/1）

李斯耷拉的眼袋，猛然上扬，暗淡的眸子精光闪烁，哑然道：“太子，您仍重用李斯乎？”

“本该不再启用你。”扶苏撇撇嘴，示意他喝茶，“只是令师的《礼论》，道尽葬礼天道也。

而始皇帝一生操劳国事，轰然逝去，来不及留下诏书。如今蒙恬总览丞相及太尉之职，无暇顾及葬礼。

与丧会咸阳而葬，既然没有确定人选，便由你李斯，主持葬礼诸事吧。”

“罪民，遵旨。”李斯每及念起始皇帝，更是感激涕零。

念及蒙恬的举荐之恩，李斯又朝蒙恬重重的拱手，“李斯，向丞相问好。”

“嗯，葬礼之事，你一人主持，所有人都会配合与你。”蒙恬表情冷淡，一副天下为公的心态。

所谓鼠性李斯，一旦他确认周身的环境安全，必然会全力以赴，精益求精。

虽然他李斯失去了执法者的权力，可秦法依旧在，他与始皇帝创建的大秦帝国新政，在扶苏的手上，未曾发生实质的更改。还有他的长子李由，依旧是三川郡守，他的儿媳妇，仍是大秦的公主。

只要他不再犯错，李家便能安然无恙。

“根据老师的学说，陛下为超越古今的千古皇帝开创者。

大象其生，以送其死。

陛下贵为大秦始皇帝，其葬礼必须与其生前身份相符。

葬礼必须冠绝天下，陵墓格局大气磅礴，震铄古今。

陛下陵墓已然修筑三十七年之久，旷世古今。

而兵马俑的气象万千，却是符合陛下的生前之景象。

陛下的地下寝宫，应该遵循天象、地象、人像三象的葬礼法则。

所以，上具天文星象，下具百川江河大海......”

李斯的论述一出，震惊得扶苏、蒙恬、王离三人惊诧不已。

果然没有选错人。

于是乎，四人便在东宫的大典之中，轰轰烈烈的起草各项指令文书。

最后，在扶苏的妙笔下，勾勒出李斯描绘的宏大皇陵气象，让李斯心悦诚服。

以皇陵为中心，建造一座恢弘陵园巨城，城内尽是千军万马，兵甲战车，应有尽有。

而九层高台的覆土堆一侧，建造祭祀宗庙，供皇室后人及天下万民祭祀。

为此，王离还特别去将郑国请来。

“老臣，参见太子。”

老郑国进来瞧见端坐在岸上的扶苏，神情松弛，心中再无顾虑。

“郑国老，又得劳烦你出手了。”

前世今生的扶苏，对郑国除了钦佩，仍是钦佩。

“呵呵，利国利民之事，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年过六旬的郑国，感觉精力大不如前，特别珍惜造福万民的一次机会。

扶苏将李斯主持修筑地宫格局事宜，涉及到的工程重点难点一并说与郑国听，让其出谋划策。

他沉吟片刻，拿起笔在纸上刷刷的补充简图。

其一，涉及皇陵的数十万工匠的调配，郑国取消平均支配的用工方法。而是根据陵墓覆土的工序，将数十万人分成各道工序的工匠，有专攻于地下工程，有专攻于排水、取土、制陶等流水线工程。

其二，蒙恬提出的俑钢筋混凝土代替，被扶苏否决。而地宫中的石料，却是无处可取。郑国提出，取100里外的蓝田玉石料，其他的石料，则采取甘泉山上的巨石，此二种石料，坚实耐磨，万世不足毁也。

其三，皇陵内需要打量用土，便从十余里外的水岸土山上取土，挖开泥土形成的水塘，则可成为灌溉用水。

至于最后，皇陵地下泉水丰盛，经常渗水。郑国便提议，用长条玉石固水，采用丹漆止水。而难以开挖的石头，便用火油焚烧，再以冷水浇灌，使之碳化。

如此重重，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事后诸事，扶苏也不再干涉。

如此恢弘巨大的陵墓，他可不敢用现代的工艺去干涉修筑进程，否则会破坏陵墓的永久性。

现代的水泥、钢铁之类的工艺，利在当代，毁在百年。

但凡需要修筑百年以上的工程，他鲜有涉足。

如此重重，整个咸阳城，有了太子坐镇，三公九卿的政务畅通，仿佛活了过来。

......

直到第二日傍晚，处理完所有明日国葬的琐屑杂事，扶苏才累的趴在案桌上，不想言语。

“太子，公子高求见。”

本来是官署放官的时辰，王离却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东宫内。

闻言，扶苏大喜，瞬间神采奕奕。

他连忙起身，与王离一道出门。

只见小麦肤色、风尘仆仆的胖子公子高，激动的站在东宫门前。

“皇兄！呜~呜！”

公子高哽咽的喊道，泪水瞬间从脸庞滚落。

“出何事了？”扶苏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兄弟二人，返回大殿内。

王离见状，转身关上殿门，守在门外。

河西之地，历来属于游牧民族的牧场，其中大小部落无数，凶险程度未知。

哪怕公子高临走时，有一万长城军团的骑兵护卫，亦不能确保能全身而退。

“月氏部落的人，太苦了。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家人，只有出门放牧，方才有兽皮短裤穿，其余人，皆在帐篷之内，实在太惨了。”

公子高，打小生在皇宫之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虽有狭义之心，说到底，仍属含着金汤钥匙出身，自然不曾体会过胡人底层的凄苦生活。

他的哭泣，并非胆小怯弱，而是河西之行，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灵震撼。

在举目无亲的茫茫河谷草原荒摊，野兽的嘶鸣，无不在冲击他的世界观。

“将士们，安然无恙吧。”

扶苏只是从历史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公子高的为人，他可不敢保证公子高会善待身份低微的将士，自然有此一问。

“他们都很好，并无大碍。”

公子高此刻才缓过神，与扶苏交谈。

“此行有何收获？”扶苏见到他并未被吓傻，随意问道。

“他们月氏胡人，首领贵族穷奢极欲，普通牧民，却是猪狗不如，凄惨无比。

我们走访了36个部落，多数部落首领，愿意与我大秦通商，互通有无。

他们奇缺食盐、铁器等食物，却有着数之不尽的牛羊肉、皮毛，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公子高如数家珍的讲述西行的见闻收获。

“嗯，辛苦你了。待国丧结束之后，再去慰问长城军团的将士。”

扶苏细听，频频点头。

“不过，皇兄，月氏的王室，说要与我大秦公主和亲，我没答应，说要回来禀报皇兄。”

公子高与众姊妹关系甚好，自然不想让她们驾到河西的野蛮部落去受苦，这才不敢轻易答应对方。

“哼！他们痴人说梦，休想！”扶苏冷哼一声，“我大秦，金戈铁马，兵锋所指，战无不胜。绝不会用华夏的子民换取任何的结盟。

我大秦帝国，不和亲，不纳贡。倘若谁不服，便打到她们臣服为止。”

“皇兄，我受教了。咱大秦，不和亲，不纳贡，不服就干他爷爷！”

胖胖的公子高，眼神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