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顺摘谷冠局（1/1）
不远处的荒地之上，两位老者带着孩童在地里忙活。
此时的扶苏，已然换上普通衣裳。
他与郑国一前一后的走下地里。
“老伯，有事求教。”
扶苏微笑着拱手道。
老者停下手中的农活，抬起打满补丁的衣袖，擦拭额头的汗水，声音沙哑道:“小哥，你说。”
“如今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为何却不见老乡种地呢？”扶苏疑问道。
而郑国在地里仔细勘验。
“唉！说来话长。”老者接过孙子端过来的米汤，大口喝了一口，才撇撇嘴道，“始皇帝没取消田赋税之前，大家伙拼了命的耕种，为的便是纳税。
新皇帝免除田赋税之后，大家伙忽然没有了压力，便都不想种田。反正啊，纸币一角钱可以换上一斤粮食。
若不是我们两位老不死的帮不上忙，我也去煮盐卖咯。”
“咳咳。”老妇拼命的咳嗽，示意老伴不要多嘴。
“大娘请勿担心，我不是坏人。”扶苏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便连老妇望向他的神色，都多了几分狐疑。
见此情形，郑国急忙打圆场:“大妹子，我等是咸阳的粮商，特地前来了解粮食的耕种情况。”
郑国的一句大妹子，逗得老妇呵呵直笑，当即放下戒心，低声道:“城内的青壮劳力，都被齐商召集过去煮盐。他们以每斤300文的价格收购，每满一百斤，他们便收一次。
如今这粮食价格，每斤5文钱，一家人每天可煮一斤盐，可比种田挣钱多了。”
“啊！竟然有此等好事！”郑国被吓了一跳，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说私自制盐，乃触犯秦律之事。单这食盐价格，便已超过市场价。
只怕其中，必有猫腻。
“大妹子，如此这般，便不怕触犯律法，被官府缉拿吗？”郑国低声问道。
“这便是老哥你迂腐啊！人少自然触犯秦律，可这满城数万户人都在煮盐，俺就信，皇帝能把我们十数万人杀了不成。”老妇一副你真笨的表情，惹得郑国老脸一红。
“大娘，难道便没有人私底下凑够100斤盐，去换钱吗？”扶苏继续追问。
“怎地没有！”老妇快言快语道，“我就是凑够了100斤盐，想去换钱。怎料被他们识破，将我驱赶了出来。”
“原来如此。”扶苏若有所悟。
“大娘，你们好生种地，违法之事，少为好。”扶苏招呼李山过来，送给大娘几盒罐头，便教她如何打开如何吃。
最后扶苏与他们告别之后，才返回行辕。
如此，大巡狩的车队，粼粼的驶入安邑县城。
而安邑县的所有官吏，队列整齐的迎接皇帝的行辕。
“参见陛下。”
众官吏恭维的喊道。
“郡守何在？”扶苏脸色冷然道。
“臣在。”河东郡守是一个肤色白胖的胖子。
“为何耽误了春耕？”
“这……臣不知。”河东郡守垂下头，想蒙混过关。
“农家子弟没下乡普及农耕吗？”
“有！只不过无人配合，只好做罢。”
“带朕去官田！”扶苏毋庸置疑口吻，顿时让河东郡守愁眉苦脸。
“陛下，天色不早，还是先行用膳洗漱，明日再去看官田吧。”
“前面带路！”蒙恬上去，踢了他一脚脚。
于是乎，河东郡守连同其余官吏，向城外的官田走去。
大秦的官田，便是各县的官田，官田的收获，用来维持官员的年俸以及日常用度。
而河东郡的官田，竟然仍是一片荒芜，竟然无人耕种。
“哼！这官田种不上庄稼，你们河东郡的所有官吏，全部罢免！”
扶苏冷哼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
亥时一刻。
安邑县官署的庭院内。
三公九卿齐聚一堂。
“丞相，你来说。”
扶苏此时已然没有了愤怒之意，淡然道。
蒙恬拿出随身携带的装订本子，诚然道:“启禀陛下，经随从的将士调查走访，发现整个河东郡的百姓，皆私自在盐池边上煮盐，并未受到任何官吏的驱赶。”
“巡捕司的人员呢？”扶苏问道。
“巡捕司人员有限，也是无可奈何。”蒙恬摇头叹息。
“嗯，你们先行商讨，拿出解决方案。”
扶苏吩咐完，便在案桌上书写。
而蒙恬主持众人商议。
“按大秦律，应当把所有制盐的人缉拿，按罪论处！”
廷尉姚贾义愤填膺道，他们如此行径，简直藐视国法，挑衅廷尉府。
“参与百姓有十余万，河东郡的兵力不足需要从九原调兵十万，而且其中所耗费粮食无数，得不偿失。”
卫尉杨端和，一板一眼的说道。
……
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议，蒙恬得出两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一是将罪魁祸首抓起来，让百姓停止私自煮盐。
二是派兵驱逐百姓，不让他们煮盐。
可是面对群情汹涌的百姓，将士可以驱赶一天两天，长此以往，亦然不现实。
整个河东郡的百姓，已经形成一种鲶鱼效应。
所有人的心中皆种下两个因素，一是法不责众，朝廷不敢拿他们如何。二是煮盐能一斤换300文钱，只要他们攒够100斤盐，便能换3万文钱。
而只要努力100天，便能换来六千斤粮食，长此以往，即将超过丞相的年俸。
如此大的获利，谁人不心动。
“诸位爱卿，是否有破局之法。”扶苏泰然自若，抬起头，淡淡的问道。
蒙恬等人，皆是摇头，竟然没有有效的解决之道。
“呵呵，这便是敌人的阳谋！”扶苏搁下笔，伸展懒腰道，“他们收网之时，便是大秦付出惨重代价之时。”
“啊！”
满座皆惊。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望着扶苏。
“齐国管仲不费一兵一卒，便让鲁国灰飞烟灭，这便是他们做的局，顺摘谷冠局。”
扶苏直截了当的说道。
闻言，众人神色骇然。
“齐纨鲁缟如霜雪。”蒙恬喃喃自语道，“齐王以缟布作衣裳为美，举国上下纷纷效仿。遂管仲让商人从鲁国采买巨量鲁缟，导致鲁缟水涨船高。
鲁国百姓见鲁缟能挣大钱，遂想着钱能够买粮食，索性荒废田地不再耕种，反而种植鲁缟。
直至有一日，齐国不再采买缟布，亦不再卖鲁国人粮食。导致缟布大量屯积百姓手中，而田地荒废，百姓无粮可食，饿殍千里，鲁国亡。”
“真是好手段！”杨端和咬牙切齿道。
“陛下，那该如何是好？”
郑国等人慌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