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花瓣失色(1/1)
【第三十二章】
孟劫安扶着胸膛,摸到那怀中那枚银簪,正是那枚银簪在以强弩之势洪泛着。
她强忍着一股艰涩之意,掏出了那枚银簪,看着那银簪上垂怜的菊花,竟隐隐发着光来。她瞬间感觉自己胸膛中的那堵感觉退却了许多,便沉沉地推开了阿依古丽家的门。
“吱——————”
那扇门将未推开一个缝隙,顿时孟劫安浑身似是被搓顿了一番,一腔魂魄呼之欲出,拖弋着她的身子迫切地逃离了。
孟劫安无法抑制地向前跌倒去,崇燐迅疾地将她抱起。
“劫安,你可有什么事?”崇燐焦灼地询问她。
她瞬即缓过了神来,站稳后摇了摇头,说“现在没事了。”
“若是这样下去,不如你莫去了,还是找其他巫觋来吧...”崇燐满目担忧地看着孟劫安,生怕她再次跌倒,环绕她的手悬在空中仍未放下。
孟劫安却凝神,认真地朝他摆了摆手,将方才推到半掩的门一下子全部推开了。
她如获新生。
然而那银簪上的熠熠泛黄的菊花却掉落了一片花瓣,直直地落去了。
孟劫安此时不愿再相信只是单纯因自己眼拙,而是真切地感知到,这奇异的事情和这枚银簪,是有因果的。
她急忙地向地上看去,众人满袍,那细小的银片花瓣掉下便在其中没了踪迹。
见孟劫安蹲下身子仔细找着什么,崇燐便也蹲下,问道,“你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阿依古丽也急忙蹲了下去,询问她究竟要找什么。
“你们方才可曾看到我的银簪?”孟劫安问他们二人。
崇燐和阿依古丽困惑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可否看到这银簪上的菊花掉了一片花瓣?”
崇燐蹙起了眉,神色肃穆地轻摇了摇头,说“我不曾见过。”
阿依古丽也失落地摇头,“我方才也没有注意到。”
孟劫安心中不断击着鼍鼓,那声音似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恢弘着阴沉的半空,大片大片的泥土抛落的气息从她鼻尖传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她有预感,那片花瓣,早已枯亡了。
她将那枚银簪攥回手中,起身道,“想必是找不到了。”
崇燐低了低眸,并未跟着起身,而是接着寻觅孟劫安所说的那片花瓣。
孟劫安朝阿依古丽的阿毑走去,那古老的榻前挤满了人,多是阿依古丽家族的亲人。见阿依古丽带孟劫安来,他们自觉地为她站到两侧,让出一条道来。
人们知道,这个不常和牧民打交道,从中原来的姑娘,是哈赫尔亲王旗长祭信仪式上的巫觋。
“释比大人(对巫觋的尊称),我的妻子不知怎的,就昏厥过去了,已经昏厥了将近一整日了。请您将我可怜的妻子拯救回来啊————(漠北语)”
阿依古丽的祖父紧紧握着她祖母的枯糙手,虔诚地跪在榻前,对孟劫安哭诉着。
阿依古丽将她祖父所言之语,一字不落地给孟劫安翻译出来。她满目含泪,同自己的祖父一齐跪在了她阿毑的床榻边,也紧紧握住了她阿毑的另一只手。
“您请唤我劫安便可,叫我声孟姑娘便也无妨,我实在担不起这般名号。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来救回阿依古丽的阿毑的。”她朝阿依古丽的祖父和母亲看去,真挚地说道。
“您各位可否同我详细说一番阿毑这几日的异常之处?”她追问道。
“孟姑娘,你有所不知,自那日把依大会后,我们家阿毑便不时变得痴傻,说是痴傻,倒不如说是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吵着闹着说,‘要去湖边,我要回湖边去,那里有人等我——’这种话语来。但是阿毑从来都是漠北人,如何说得中原话?阿毑从昨晚昏倒过去,直到现在都不曾醒来......”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瘦削柔弱,微微泛着苦相,操着中原西北部口音,站在离阿毑床沿最近的地方对孟劫安说着。很显然,她是阿依古丽的娘亲,一个嫁给哈勒部落子民的中原女人,但孟劫安几乎不曾见过她。
孟劫安听完她的这一番说辞,心中隐隐浮现出一股自刎的画面来。
“请问你可还记得阿毑说的中原话是何地区的口音?”她问这个问题时,胸中已大致了然。
“我听着像是京城的口音。”她泪眼婆娑地回复着。
孟劫安点了点头,“阿毑大致昨夜几时昏厥的呢?”
“戌时。”
孟劫安不忍心中惊诧开来,昨日戌时她大概正是让崇燐进入寝室之时,那时她掩门时所掠过的残影,想必根本不是自己看走眼了,而是事实,甚至那银簪泛光也便是真的。
“劫安————”崇燐唤了一声孟劫安。
她回过头去,见他高举起手来,站在众人身后,满目欣慰地说道,“我找到了。”
他找到了方才孟劫安要找的那片银簪上脱落下来的菊花花瓣。
崇燐挤过阿依古丽的亲人好友们,走至孟劫安面前。因这帐内窄小,却布满了来人,摩肩接踵地令崇燐直接几乎贴在了孟劫安跟前,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她目光所及的各处。
孟劫安方才分明预感这花瓣银片是无法找到的了,当下崇燐却赫然地拿着。
然而这花瓣,却失了颜色了,像是被埋藏了千年,那其中的颜色早已被氧化和斑驳。
“竟不过须臾便失去了颜色......”孟劫安伸手接过那片花瓣银片,不禁低语。
“这不仍是官黄之色吗?”崇燐立刻接话疑问道。
“你可看到这花瓣的颜色?”孟劫安抬头问他。
崇燐点了点头,连阿依古丽也附声说,“劫安姐姐,我也看那花瓣分明是有颜色的,是明艳的黄色。”
“孟姑娘,我也看着那仍呈现黄色之态。”
阿依古丽的娘亲也轻声说道。
孟劫安听他们都如此说道,而她无论如何再怎么仔细看去,却依然黯淡,先越它本所应该经历的时辰。
她思忖地看着那花瓣,随着崇燐不断向后退去,她的看众人的视线逐渐开来。
蓦然间,她抬头,对视上了一个女人的目光。那女人站在人群偏僻的角落,柔怜地望向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