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小凤（1/1）

临近开学，叶兰亭忙的脚不沾地，无暇顾及冯经慧那点小九九，大不了以后见招拆招。

眼下更让她头疼的是徐小凤的事。

她和齐敏是知青，只要在队里和村里过了明面，自然没有什么人来搅和。

现在这事卡在了徐小凤那里。

按理说她今年14，在村里也算是能撑得起门户，可麻烦就麻烦在她这些年是住在她姑姑家。

“我不管，没听过干白工不给钱的，小凤14放哪家也是能挣钱的年纪了，怎么到你们嘴里就要干白工？”

说话的正是徐小凤的亲姑姑—徐琴。

来之前叶兰亭就听说过徐琴这人不好说话，唯利是图。

当初徐小凤爸妈被泥石流卷走，她二话不说把年幼的徐小凤抱回自己家，村里人还以为这么多年都是误会，结果没几天，她就去队里闹，要把她弟弟的地划给她。

徐小凤的外公外婆上门要把孩子带回去养，被徐琴拿着扫把打出门，气的老两口回家卧床养了好久的病。

徐琴也以此为借口说二老年纪大不适合养孩子。

叶兰亭沉默半晌，板着脸问徐琴：“那你觉得要多少钱？”

徐琴一听她这么快就松口，不禁面露喜色，“我听人家说县里老师32块钱一个月，咱们这里怎么也得30吧。”

叶兰亭被她的狮子大开口气笑了，“哦？你们家七口人，除去两个小孩儿，还有五个劳动力，这么说一个月是能挣150块？”

徐琴愣了一下，“我跟你说县里老师，你说我家干啥子，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挣的是工分，你少跟我瞎扯。”

“我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大家都知道，教师工资是根据当地人均收入来定的。”

“我不听你那些文的武的，不管它怎么定，我就要三十块一个月，不然徐小凤就不来！”

“叶知青说的……”村长夹在两人中间实在为难，看着叶兰亭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现在14岁不是4岁，你能代表她的意思？”

“怎么不能，她爸妈都死了，我养了她十来年，怎么不算。”

“不给吃不给穿，事我做还要挨你和你两个儿子的打，这样也算养吗？”

叶兰亭张了张嘴，声音却不是由她发出来的。

两个大人齐齐朝向声音的来源。

是徐小凤。

她上半身穿的是明显不合身的男士粗布衣裳，下边与其说穿的是裤子，其实就是两片布裁剪缝合在一起，针脚十分的……随意。

这一身衣物加上她的话，成了反驳徐琴的有力证据。

走进村长家的大门，徐小凤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仔细看了院中的三个大人，快速的走到叶兰亭身后，像是寻求庇护的幼崽。

“怎么不算，你四五岁长到现在不吃不喝不生病吗？”徐琴恶狠狠的看向徐小凤，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我吃的少，有时候饿了就喝水，喝多了晚上尿床，还被姑姑和二姐打。”徐小凤声音没有刚才大，还断断续续的。

叶兰亭偏过头向外望去，看见沈旭初蹲在村长家对门和别人唠嗑。

心下了然，拍了拍徐小凤细瘦的肩膀，示意她大胆的说出来。

徐小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愿意去照顾小孩子，没工资也去，我想吃饱饭。”

徐琴还想说什么，被沈旭初直接打断：“小凤今年整整14岁，你没让她念书，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姑姑也做不了她的主。”

他的突然出现，徐琴的气焰顿时下去不少。

当初徐琴想占徐小凤家的房子和地，沈旭初提着砍竹子的刀在院子里坐着的场景她现在还记得，她才不想触这个眉头。

想起村子里的传闻，徐琴状似无奈的开口：“那给我一百块，我照顾她这么多年，现在被你们包吃包住就骗走了。一百块，算是我养她这些年的辛苦费。”

“不可能。”叶兰亭拒绝的十分干脆，她有钱但她不傻，这个年代的一百块在沈家沟，能让徐家这样的七口之家几个月衣食无忧。

徐琴养徐小凤不可能花这么多钱和精力，她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到这里不过几个月，她便悟出一个道理，再亲的亲戚不一定会雪中送炭，倒是十分可能落井下石，你一旦落难，欺负你的就是这些亲戚。

叶兰亭咬死不松口，徐琴也梗着脖子再不退让。

村长为难的看着两人，要是能免去以后的麻烦，他倒是想拿这个钱，可惜他家也不富裕，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尴尬的杵在原地。

“要就十块钱，再多没了。”

“十块？”徐琴尖叫起来，“你打发叫花子呢？”

“这十块只能算你刚把徐小凤接回家那几天的花销，至于之后……国家现在正要严惩你这种多吃多占还虐待小孩儿的人，我知道这里山高皇帝远，但架不住有人往上捅，你知道我的本事。”

叶兰亭很讨厌用特权压人，但此刻她却无比庆幸有一个能让她有底气的家庭。

“你……”徐琴眼珠子不停地转，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十五！十五块总不算多吧。”

叶兰亭快被她气笑了，“你当我在跟你划拳呢，十五二十的。我说了十块，要就这么多，不要那我就直接带徐小凤走人，到时候你虐待亲弟弟遗孤的好名声就要传遍整个大队了。”

徐琴气的不行，但周围几个人都是帮着叶兰亭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徐琴伸出右手，“十块就十块，你给我。”

叶兰亭不疾不徐的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协议，“你先签了这个，我才能给你钱。”

与其说是一张协议，它更像是一张收据，只是附加了徐琴以后不得以任何借口让徐小凤辞职，找学校或者村里要额外的钱。

徐琴恶狠狠的瞪了叶兰亭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认字，写不了！”

“这好办，我帮你签名，写明白是代签，你摁个手指印就行。放心我不会写别的，下边还有一栏是公证人，村长会公证的。”

村长活了六十年，第一次听说公证人，还觉得挺新鲜，兴致勃勃的看了好几遍协议，看向叶兰亭的眼神多了些赞赏。

随着徐琴摁下指印，叶兰亭把钱也放进她的手里，“协议一式三份，你、我、村长各一份，到时候谁也别想赖账。”

徐琴没接腔，朝徐小凤啐了一口便直接离开。

“这么痛快地走了？”村长看着她的背影意外道。

徐琴这人从来就难缠，只要被她盯上的，不扒层皮下来绝不肯轻易松口。

这次被叶兰亭三言两语就给糊弄回去，花十块钱断了她以后挟情报恩的念头，这招实在是高。

徐小凤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要不是沈旭初摸了摸她的头，她还反应不过来。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徐琴家，她自己有家，徐家的院子收拾收拾，她能住。

在徐琴家，她的口粮是要被匀出来给大哥给二姐给小妹的，吃不饱不说，还要被他们欺负。

但凡自己说要离开，姑姑就坐在村口哭闹，还说要是她走了就是不孝顺，会有小鬼刨爸妈的坟。

叶兰亭在徐小凤的啜泣声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蹲下身把她瘦小的身体搂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别听她瞎说，咱们小凤孝顺着呢，她就是没安好心，故意吓唬你。”

听她说完，徐小凤哭泣的声音逐渐变大，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