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治安捐（1/1）

密县在河南不是大县，因为县内多山，多丘林，所以耕地不多，土地贫瘠，县里自然不算富裕。

县里最大的酒楼醉香居，名字听着很雅，可环境其实一般，也就是个两层吊脚小楼，楼上是雅座，楼下还零卖散酒和堂食。

清早，石开和石有德洗漱一遍，便匆匆出门去醉香居参与议事。

临到醉香居石有德却指着街边一个早食摊子，“先吃点东西。”

石开不禁疑惑，“县尊不是在醉仙居设宴么？”

石有德道：“那是去谈事，你以为真能吃上菜？听爹的没错，你要学的还多着哩。”

石开只能同石有德坐下，他打量摊子，只是粗布在街边拉成棚子，棚子下架着两口锅，高汤在锅里翻滚，热气腾腾的。

店家是个年龄颇大，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兼数职，给老头打着下手。

石有德要了两碗面，少女很快就端过来，石开抬头见那女孩皮肤健康红润，脸颊有些婴儿肥，颇为可爱。

“吃面！”石有德看了石开一眼，嘴角笑了笑，手指敲了下桌面。

石开闻言，有些尴尬，连忙拿起筷子，埋头吃面。

两人吃完，石有德问了价格，丢下铜钱，才匆匆来到醉香居。

两人到时，衙役们早早将闲散客人赶得一干二净，门口站着的县里小吏，将两人领到二楼雅间。

此时房间内，已经坐了数人，正在里面交谈。

王家屏见石开父子进来，微笑道:“有德兄就等你了。”

石有德向几人拱手，“王主簿，诸位兄台来得好快。”

几人见礼，石有德又对石开道:“开儿，给叔伯们行礼！”

石开上前向众人作揖，王家屏见人到齐，遂即步入屏风后，不多时身穿青色官袍，头戴乌纱的县令郑洞礼，走了出来。

房间内众多乡绅和随从，便纷纷起身，恭敬作揖，“县尊！”

在明朝，县里的乡绅一般是不太鸟县令的，相反县令到了地方，需要去拜码头结交县里的乡绅，以求乡绅们配合约束族人上缴赋税，让他平安稳定的度过任期。

不过，任何情况都不是绝对的，要是在江南，县里乡绅不是举人就进士致仕，县令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屁。

若是县令敢在他们面前摆谱，随便一个致仕乡绅，写封信给还朝廷当官的亲戚朋友，就能把没背景的县令给办了。

可要是县令有背景，朝中有关系，县里的乡绅只是普通地主，那县令要拿捏他们还是比较容易。

毕竟“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可不是戏语。

密县这样的穷县，文教不兴，大明朝两百多年，出的进士凑不出五根手指，县里的乡绅便属于没多少关系的。

郑洞礼出身江南，身后有个极为庞大官僚集团为后盾，县里的乡绅很难扳倒他，所以对他非常尊敬。

这时郑洞礼先坐下，然后目光扫视众人一眼，和善笑道:“都坐吧！”

县尊发话，各家族长随即落座，石开没资格上桌，只能与其他族长的随从一起，坐在墙角。

郑洞礼四十岁左右，身形和脸颊都很清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看上去颇有威严。

他见众人坐下，遂即吩咐王家屏，“上菜吧！”

酒楼掌柜亲自端酒端菜，摆了满满一桌，有鸡有鸭有鱼有肉，却没人动筷子。

王家屏端起酒杯，“今日县尊宴请我等，我等该先敬县尊一杯。”

各人连忙起身，端起酒杯，纷纷附和。

郑洞礼等各人端了片刻，才拿起酒杯，微笑道：“不！今天该本官敬大家一杯。”

语毕，郑洞礼小酌一口。

王思业连忙道：“不敢，不敢，县尊为本县日理万机，我等感激不尽。我干了。”

各人纷纷一饮而进，被辣得表情扭曲，却依旧没人动筷子。

这时郑洞礼继续道：“闯贼出山，肆虐豫西的消息，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各人配合点头，郑洞礼忽然猛地一拍桌案，痛心疾首，声音提高数倍，“诸位，陛下难，朝廷难，省里也难。你等都是大明子民，是不是该为朝廷出力，为陛下分忧？”

在座各人都知道今天免不了一刀，不过好在他们已经商议好，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

石有德沉着脸，知道接下来就是谈交税，石家村躲是躲不掉，便道：“县尊，我先表个态，按着去年的份额，我们石家村会在一个月内，把今年的赋税和三饷交齐。”

王思业、刘长清、李世杰、高德望也纷纷表态，尽快把赋税和加派送到县里。

郑洞礼点了点头，不过似乎还并不满意，“诸位都是忠君爱国之士！本官颇为感动，不过今岁情况特殊，除了交给朝廷的三饷之外，县里还要再收一笔加派！”

石开和石有德心头同时一凛，石家村凑齐赋税和三饷，已经颇不容易，若再有加派，怎么吃得消。

这时王家屏接过话头，“诸位，自闯贼出山以来，中原震动，各县土寇蜂拥而起。我们密县的情况很危险，县尊为了县里考虑，决定训练乡勇，而练兵就需要钱粮，所以县里需要大家再交一笔治安捐。”

王家屏话说完，王思业便表态道：“县尊考虑周全。如今闯贼出山，县里也不太平。我看这个治安捐，该交！”

刘长清也道：“县尊英明，这都是为我们考虑。这笔钱交了，也是用来保护我们自己。我赞成这个提议。”

石有德闻着味不对，王家、李家平常为谁能少交点税，能够针锋相对，大吵一顿，今天怎么这么急着把钱送给县里。

石有德不是什么都不懂良善之辈，知道县里敛财的龌龊手法，早年他也参于其中，只是不想今日竟然成为被围猎的对象。

石有德沉声问道：“敢问县尊，县里打算收多少治安捐？”

郑洞礼看向王家屏，“王主簿，你给大家说一说。”

王家屏道：“为了公平起见，县里决定按着田亩征收，每亩地多收三钱银子。按石家在册的土地算，交二千五百两就行。”

石开听了这话，猛地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愤怒道：“这是要逼死我们石家村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