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尘埃落定(1/1)
回到家,何三冠正躺在里屋的床上,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
白承欢看了眼跟倔驴一样死不转头的电风扇,最高档的风速呼呼呼的转着扇马不停歇,把何三冠伺候的好不自在…
“风扇好歹转个头啊!这么热的天,你还给他身上盖这么全的床单,怎么不把头也盖上?要不直接拉走埋了?你还让他躺在这干啥?”白承欢绷着脸,阴阳怪气的一边冲何三冠说道,一边伸手去扯秦千岁身上的床单,换了个薄薄的枕头套盖在他的下身。
见白承欢回来了,已经沉浸在小游戏中的何三冠麻溜起了身,从旁边床头柜上倒了杯茶递给他,嘬着嘴不敢说话…
白承欢将风扇调成一档,转了头,将手里的摩托车钥匙递给了他,“你不是说你奶奶让你给她送东西吗?去吧,中午还回来吃饭不?”
何三冠摇摇头,小声嘟嚷着:“拿啥东西呀,那边在盖房子,喊我过去就是想让我帮忙干点活!”愤愤的切了一声后,满脸不舍的看着白承欢,撒娇道:“我这几天都不回来睡了,欢儿你可不要太想我哦~”
白承欢笑骂了他一声,将手中的钥匙塞到他的裤兜里,“赶紧去吧你!”
谁知道何三冠又将钥匙从裤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他,揉了揉鼻子,小声哼哼道:“我一会儿坐我老叔的拖拉机过去,摩托给你留在这里,你不是要去城里办事吗?来来去去的方便。”
白承欢朝他笑了笑,如释重负般叹了声气,道:“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跟小雪的承诺可能要食言几天,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几天用不到了,你骑着吧。”
何三冠狐疑地看着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问你,你什么都不说,非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何三冠撇了撇嘴,“你非不相信我能帮上你!”
白承欢用拳头轻轻顶了顶他的肩膀,嗔笑道:“有时候少知道一些事情,会少很多的烦恼。你怎么没有帮上我?”他用脚尖轻轻指了指身后的摩托车,“你的这个宝贝可帮了我的大忙,谢谢你了,三冠。”
何三冠赤头白脸的去捂他的嘴,被白承欢嬉笑着给躲开了。
“又胡乱跟我客气!”何三冠撇了撇嘴。
白承欢嘿嘿了两声,突然想到什么,让他先等一下。又在何三冠疑惑的目光中跑到灶房里拿了个盆,匆匆拐去鸡窝里捡了十一个鸡蛋,找了个塑料袋,又凑了九个,装在一起打了个结。
何三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看见白承欢忙忙碌碌的拿了个塑料袋跑到堂屋里的冰柜旁,掀起盖子从里面掏了些什么出来,装到袋子里…
等到白承欢左手拎着鸡蛋,右手拎着排骨走到他面前,何三冠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喏,去了总不能空手,拿点肉和蛋,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都能用得上。”说完,白承欢将手中的东西挂在两边的把手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吧,路上慢点。”
何三冠感动的想要扑过去给白承欢一个大大的拥抱,谁知道被人轻易的躲了过去,还笑着将他撵出了门…
*
自从白承欢他爸去世之后,他妈关诗敏的生活作息就已经乱得毫无章法。白天不是打麻将就是睡觉。时不时母爱崩发的时候,还会主动给他做几顿饭,收拾收拾家务,给他洗洗衣裳…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他妈的母爱已经崩得超标了,以至于现在超负荷,所以天天见面的时候好像她都在床上。
刚开始白承欢还以为她妈身体不舒服,后来特地仔细观察过一阵,他发现,他妈好像只是单纯的懒得动…
放下心后,他轻轻将他妈屋里的房门关严实,然后径直走到自己的里屋,反锁上门,拉了个凳子坐到秦千岁旁边,从裤兜里拿出那一根包了塑料袋的香,放在手中盯了好大一会儿。
“跟你说的都一样,它进去了,就在这根香里面…”
秦千岁轻轻嗯了一声,语气轻柔道:“今夜子时,在它房屋的方位,将香燃了罢。”
“你让我把香灰拌到饭里,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它会上它女儿的身?”
“小雪是不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它说那附近有很多魂,是什么?也是鬼吗?”
“小雪吃了拌了香灰的饭,在医院里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撑到出院那天了是吗?”
白承欢一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秦千岁看他的时候,眸子中是说不出的细水温柔,他不等白承欢露出尴尬的情绪,便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答道:“是。”
“这一个是,是哪个问题的答案?”白承欢又期待又急迫的看着他的眼睛,“还是说…所有问题的答案?”
秦千岁稍稍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便认真回了声:“所有。”
白承欢深呼一口气,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
终于熬到午夜子时,白承欢顶着好几夜没有睡好的大黑眼圈子猛灌了一杯水,他那架势像是喝了一杯二锅头一样,给自己壮了一个没有什么卵用的肥胆儿…
“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吧?”白承欢一边放下杯子,一边看着正盯着窗外明月沉思的秦千岁,心中忐忑道:“有什么小鬼想害我了,你想办法提醒我一声,我好赶紧跑回来!”
秦千岁顿了顿,忽而轻声嗔笑道:“方圆百里,承欢周遭是最干净的,我一直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害。”
白承欢破天荒的信了。
经过一系列的证实,白承欢觉得秦千岁是一个非常靠谱的…呃…鬼。
这一番话就像是给他打了一针鸡血,整个人顿时从恐慌和疲惫中,变得有精神起来…
半夜12点的时候,白承欢拿着那一根香和一个打火机掂手掂脚的出了门,走到关诗敏房门口的时候还特意打开一点缝子,往里看了看,发现他妈睡得无比昏沉,四仰八叉的造型,再加上嘴角的口水,尬的白承欢无奈的撇了撇嘴迅速将门关上…
不操心的人命就是好,命好方能长命百岁,老老实实的躺着睡觉,啥也不做,那也算是关诗敏为白承欢做的最大的贡献了。
这几天的天气都好的一批,天上挂着明晃晃的大月亮,就像是路灯一样,为白承欢指引着前行的方向。这几天经历的太多,各路鬼鬼神神歪门邪道的,已经把白承欢本就不算小的胆子,又练得更大了一些。
【夜半时分,鬼门大开,生人回避】白承欢脑子里突然浮现了自己以往看里面经常出现的这几句耳熟能详的话…
虽然腿能正常走路,但是他的心中异常忐忑,顶着一头快要炸毛的小短发,忍着内心的隔应,拿着那根香迈出了大院的门。
他在月光中被拉长了身影,他身后那如影随形的一片黑暗轮廓,像是步伐凛凛披着满身盔甲的守卫一样,一直不动声色地护着他的周全。
李四海家的房子在他们村大路口的东南角方向,过了大路再往前走有一个河梗子,河梗两边的废水常年堆积,已经油绿发黑,散发着阵阵恶臭。那河两边长满了桔梗,乌压压的一大片,也不知道里面都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打小在河沟边玩到大的白承欢,此时此刻突然对这一片熟悉的地方觉得毛孔悚然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是头一回在午夜间来到这个地方,白日傍晚和午夜三个时间点所看到的场景,在他心中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河埂里的废水冒着绿油油的光,河梗两边的桔梗随着风轻轻摇摆,枝打叶,叶打枝,相互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承欢闭着眼睛,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惶恐走到这片河梗上,刚站到河梗正中央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两边的桔梗像是被大风刮过一样,如同海上的浪潮一般,向两边拍打,离他近一些的桔梗歪完身子之后又弹了回来,直直的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河埂上又突然恢复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白承欢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片地方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又恢复了它往日所见到的那个样子。
他一手捏着香,一手捏着打火机,心事重重的从河埂上,跑了下去,一直往李四海家的方向跑去,一直到离李四海家还有200米左右的地方,他在通往李四海家门口那条小路上,借着空明的月光,点燃了那根香烟。
今夜微风徐徐,轻轻的撩动白承欢的头发丝,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这风是在往北吹,可是那燃过的香烟却直直的非常有目标性的往李四海家的方向飘去,等到最后一丝烟飘散,香化成了灰,李四海家那黑漆漆的窗户突然亮了一盏灯…
白承欢就这么呆愣的蹲在地上望着…
突然!
李四海家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只见李四海瘸着腿靠在门帮子上,看着白承欢,向他招了招手…
白承欢当时吓得扭头就想跑,但是为了不拖秦千岁的后腿,他还是将自己想要逃跑的想法给强行扼制住了。
他要按照秦千岁所说的,一步一步进行。这样小雪才有救、这个可怜的女人才有救、他妈关诗敏才有救、坏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切最大的牺牲仅仅是让他担惊受怕一下,毛骨悚然一下,夜不能寐一下,双腿发软一下…
牺牲一个人成就所有人,何乐而不为?
难道这不是一个白莲花兼一个圣母所必备的完美修养吗?
白承欢心中满意的给自己打了个气,拖着沉重且瘫软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到李四海的跟前,他看着李四海那残破不堪的身子,以及已经瞎了一只的眼睛,心中不断唏嘘,又莫名其妙变态的感觉到痛快。
“我处理完一切,就去J局自首,还关姐一个清白。”李四海扯着那副雌雄莫辨的喉咙,尖着嗓子难听的要命,刺的白承欢耳膜生疼。它顿了顿,又说道:“李四海这个畜牲算是彻底废了,我会把房子卖掉,把钱全部给小雪攒到一个卡里,然后把小雪送到他姥姥那里,最后再回来将李四海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白承欢看着它那副时而坦然又时而心酸的狞笑,心中不知为何,轻轻叹了一声气。
突然想起了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话:
你所害怕的每一个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