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城往事（1/1）
“我回齐南了，以后有机会，”陆为手指微顿，接着继续输入，“再回青城。”
看到上面的消息，夏遥心中疑惑。
怎么会已经回齐南了呢？
陆为才离开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他应该会在青城陪奶奶过年吧！
夏遥没看明白。
“大年初一还要回来兼职？”
“没。”
简单一个字，夏遥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问完，夏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输入中显示了一分钟，夏遥紧紧盯着，最后收到两个字，“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这么突兀的回齐南，没有任何理由，怎么会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没有。
哪怕陆为说个回来写作业都比这个没有更有说服力。
瞬间，夏遥滑动手机界面，一个电话打过去，过了十几秒，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细听，对方应该在外面，身边夹杂着细微的风声。“喂—”
“陆为，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别跟我说没事，你怎么觉得，你撒谎能骗得过我？你是不是没拿我当朋友？”
一通质问完，夏遥微微喘着粗气，电话两端同时陷入一片沉默。
夏遥气呼呼的，不想说话，就一直等着陆为开口，这么多年了，她和她的家人有多喜欢陆为，周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半年他的遭遇让人心疼，换成一个成年人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而他呢？只想着自己解决，从来没把其他人当作可以依靠的对象。
陆为习惯了独立，这一点夏遥是知道的，但这么多年，陆为心底始终有一道紧闭的门，这让夏遥莫名的生气。
沉默中，她就这样等着对方开口，一言不发。
“我能见见你吗？”
半晌，陆为突然冒出一句话，声音柔软。
下意识地哽咽掩盖不住，夏遥一瞬间失声，就在她沉默间，耳边又传来陆为的声音，“奶奶去世了！”
霎时，双方都安静下来，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夏遥说不出话，第一反应并不是悲伤，因为她并不认识这位素未谋面的奶奶，她的第一反应是，陆为又被人抛弃了吗？
连他最后唯一可以寄托爱的奶奶也离开他了。
想象不到，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家时，那种失望会有多痛苦。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夏遥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时，她听到电话另一端长长舒气声，紧接着，夏遥问他，“你在哪？”
随着细微的风声，夏遥再次听到陆为似乎破碎的声音，“齐南路，路口的公园。”
闻言，夏遥心中震惊，而后来不及多想，迅速挂断电话，穿衣下床，一气呵成。
“喂，阿遥，你去哪里？”客厅的夏振豫看向急匆匆地夏遥。
“很快就回来！”
“多穿点衣服......”
关门声将声音隔断，一瞬间，冷飕飕的风扑在夏遥脸上，泪花瞬间涌上眼眶。
边抹眼泪边下楼，往齐南路方向走，齐南路就在夏遥家附近，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在“陆为家”附近。
很久以前，夏遥刚认识陆为那段时间里，她经常在那附近看到陆为，不知道他在干嘛，就是一个人坐在那，一坐就是好久。
后来她才知道，陆为家就在附近，他不想回家，又不能走远。
只是，现在她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去那里，明明，宋锦溪已经明确划清了界限。
也许，再一次被世界抛弃的瞬间，他还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
十分钟内，夏遥跑到电话里说的公园。
寒风凛冽，四下萧条。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陆为，单一个背影，夏遥悬着的心瞬间多了几分安静。
他原本挺拔的脊背，在一瞬间如同周围枯槁的树干，明明挺立着，却又充满裂痕，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她不敢往前走，单单盯着眼前的人，两分钟里他没动一下。
看着他的样子，夏遥心中生出恐惧。
好怕，好怕轻轻一碰，陆为就会跌倒，然后碎掉。
不知道怎样走到陆为旁边，等夏遥再次回过神来，她看到陆为抬起头，眼皮敛着，有点肿，眼眶干涩。
不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也许是乘坐最早的火车回到齐南，也许，从回到青城的那一天，他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陆为。”说话中，夏遥声音竟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哽咽。
闻言，陆为微微侧头看过去，睫毛轻颤，眼神淡漠疏离，而后，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陆为在想。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应该被这个世界夺走所有的爱人，有一瞬间，他信了人有上辈子，也许，他上辈子真的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错，所以这辈子要来还债。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好办法安慰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爱的人会一个个离他而去！
怔怔的时刻，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肩膀被人用力按住，抵挡住了瞬间吹过来的所有寒风。
那一瞬间，冷暖交替，陆为心跳漏了半拍。
他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人一直会为他而来。
这种感觉，就像夜里找不到方向的舵手，忽然看到了灯塔，还是为他而亮的灯塔。
惊喜！幸福！
“你冷不冷啊？”夏遥半蹲在他面前，哽咽的一瞬间，眼尾猩红，“如果奶奶看到你这样，会很伤心的。”
大年初一，抬眼望过去，公园的树枝上挂满了小灯，五彩斑斓，而在夏遥眼里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在泪水中晕开。
“谢谢你！”过了一会，陆为开口，双手搭上她的肩，“谢谢你。”
听到他的重复，夏遥摇摇头，他们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感谢。
可她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抱抱陆为，告诉他，还有人很爱很爱他。
他值得最好的！
夏遥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因为肖欣的缘故，她考试失利，陆为也这样抱着她哭了好久，后来又因为同老师争辩，失去往常的发言资格。
那时，她质疑自己，总给他添麻烦，如今看来，所有的经历都形成了一个闭环。
他们之间的拥抱，从来都是相互的。
他们之间的情感，向来平等。
......
过了一会，两人并排而坐，面向着前方稀稀拉拉的树林，一眼就能望到对面树林后的人工湖。
此刻，枯荷折在湖中，别有一番感觉。
寂静中，夏遥率先开口，“你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的。”不用一个人压在心里。
说出这话，夏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陆为真的会告诉她一些什么，毕竟，这么多年，陆为连他和宋锦溪之间的事也没透露过过半个字。
更何况，齐南之外的事情。
就在她打算再说点其他事，却突然听见旁边的陆为开口，声音沙哑。
“我妈....宋锦溪女士，并不爱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不爱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一起，还生下了我。”陆为声音不高不低，夏遥转头看过去，看不到任何情绪，“听我奶奶说，是因为当时我父亲家里还不错，才娶到了这么漂亮的女孩。”
宋锦溪长得漂亮，这一点从陆为身上就能看出来！
“可是不爱的感情，怎么会因为漂亮就产生爱呢？”说着，陆为呼气，“后来，我父亲爱上了其她漂亮的女人...们，也不能说是爱吧，也许仅仅是得到底线并不高，后来，宋锦溪知道这件事，心理状态就变得很差。”
陆为说的很客观，并没有偏袒哪一方，听到这，夏遥忽然理解他，所以，他以前不怪宋锦溪，被打了也没回过手，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直到，楚叔叔的出现，他喜欢宋锦溪好多年了，听说她过得并不好，所以就回来找她。”说到这，陆为一笑，“这还挺好的，她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陆为是真心替宋锦溪高兴，她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夏遥却看到了破碎感。
他在一点点放任自己，坠落。
“离开的那天，奶奶求了他们好久，让他们带我离开这个家，离开后，我与奶奶的联系越来越少。如今她去世，我都不知道。”忽然，脑海中闪过当年的场景，奶奶差点跪在两人面前，泪水涌出，她说，“你们把小为带走吧，离开这，他才有会有出息。”
确实，齐南比青城不知好了多少倍，最开始来到这个城市时，他是自卑的，普通话都说不好，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爱和人交流。
可如果再让陆为选一次，他一定会留下，想在奶奶跟前长大。
也许会走得慢一些，可那里有唯一爱他的亲人。
那是他对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
看着眼前的人，夏遥很心疼他，不同于任何以往，如果早知道故事这样刺耳，她一定会对他再好一点。
接着，陆为继续说，他从来都不愿提起这段故事，以至于开口的一瞬间，他自己都有些震惊。
“我知道宋锦溪不爱我，她是她我是我，根本没有感情。我每天都在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断说服我自己，人与人生来不同，任何人都没有可比性。可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我就是不被期待的那一个。为了讨她喜欢，我事事做到最好，可她依旧不愿看我一眼，甚至是怜悯都不愿分我一点。”
说着，一滴硕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滴落，明明已经逼着自己释怀了很多次，可再次回想，依旧心间痛苦！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