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惹事（1/1）
天气越发炎热，宋泠乐从学堂出来立即钻进马车，拿着团扇快速散起热来。她饮下一碗凉茶，还是觉得燥热难当，撩开帘子瞧了一眼天说：“日头还早，不急着回去。我听林侍郎家的小姐说通贯西街新开了一家茶铺，就属冰饮最卖座，绕个路去瞧瞧罢。”
银朱答是。自从与大小姐和裴少爷交谈后，主子很久没有出门逛过，难得安安分分在房中练字，把府中众人都震惊了。大人差点以为主子中了邪，要不是老爷强烈制止他或许真的会请来萨满查看情况。
所以她说起想去看看稀奇，银朱觉得这才是她的常态。
给车夫打了一声招呼，马车便行动起来。
宋泠乐靠在车窗旁，看着周围快速变化的景色发呆。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裴疑到底想做什么？
当时他确实是五皇子要求之后他才答应的，那么是不是该先想想五皇子要做什么？五皇子能做什么？他一定也不被陛下看重，要与太子斗争也太过于鸡蛋碰石头了吧？
裴疑胆子这么大，敢参与夺位之争，他就不怕影响裴家？摸不透，可总觉得他们在预谋什么，要不要和父亲说一说？
小时候他每次都会被自己骗到，老实得很。如今他像是戴了许多面具，喜怒哀乐都让人看不真切。心里的关于他的疙瘩可能解不开了，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想必也不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就这样吧，各自还是回归原位得好！
突然，“轰——”的一声在马车外响起，紧接着是车夫慌忙地勒马，急停使宋泠乐和银朱从座椅上倒了下去。
“马叔怎么回事！”银朱顾不上自己摔疼了，赶忙扶起宋泠乐。
“二小姐抱歉，有个人从茶楼飞、飞了出来！”马叔掀开一条缝查看她们的情况，解释道。
“人飞了出来？”宋泠乐不解，示意银朱自己没事不用担心，拉开帘子步出。
马车正在通贯大街路口处，巨大的声响让这里瞬间围满了人。
她的车前不远处躺着一人，旁边是一家茶楼。这个茶楼的二楼窗户破开了一大窟窿，想来这人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脸上，晒得有些疼，宋泠乐抬头在窟窿的阴影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裴疑。
怎么遇到他了？
他的神色看不清，但能感受到强烈的杀气。
少女微微一怔，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看来自己恰好偶遇到他惹事，这不记下来怎么对得起老天爷。
“主子，是武安侯程家的大公子。”银朱去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回来禀报。
这就有意思了，裴疑不是和程家两位公子关系很好吗，怎么还把别人从窗户扔了出来？
她将团扇举过头顶，试图遮住火热的阳光，在银朱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此时程家的几个侍从慌忙地从茶楼出来，跑至主子程东崖的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看他们面如死灰，宋泠乐想应是情况不太好。
“主子，前后堵满了人，也不太好走，要不就在附近找个茶楼稍微坐坐？”银朱用衣袖给她挡了些许阳光。
宋泠乐环顾四周，发现人越来越多，还有府衙的人正在往中心挤，裴疑不知何时到了茶楼大门口抱臂而立。
“就这样，不过不用去附近，就到那里——”她朝裴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银朱瞳孔微扩，心道不好难道主子又想找裴少爷麻烦？
茶楼门口看戏的人更多，甚至还有人端着干果边吃边讨论。银朱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主子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找事，在脑海里思索着待会儿要如何劝解。
哪知宋泠乐直径走过裴疑，两人甚至都没有互相看一眼，就像是完全不认识。
悬着的心落下，银朱松了口气，悄悄回头瞧了一眼，视线里是裴疑微微晃动的发尾。
起风了？她有些疑惑地想。
茶楼大厅中几乎没有人，因为绝大部分都围在门口凑热闹。见来了客，小二麻利地跑过来，笑嘻嘻地询问她们需要什么。
宋泠乐随意点了一些茶果和茶饮，余光瞟向门外，还是没忍住地问道：“这些人在你家大门口闹事，你们掌柜不去管管？”
小二抱歉地笑了笑，以为她在介意嘈杂混乱的环境，小声解释道：“小姐见谅，他们不是将军家就是侯爵家，我们可不敢招惹，就连官老爷来了也只敢驱散周围的百姓，他们只能恭敬地‘请’走！”
“是这样啊，那你们还真不好做生意呢。”宋泠乐手肘撑在桌子上，食指与拇指捏着下巴，抬眼看着他说道。
语气最后的娇俏，带着秋波婉转的一眼，竟把小二看呆了。
银珠不客气的咳嗽提醒，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答道：“那、那个，还好还好......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宋泠乐礼貌笑道：“别的没什么，就是对外面的事比较好奇，小哥儿能讲讲吗？”
小二连连答是，为她端上东西后，便描述刚才发生了什么。
具体的起因他并不知晓，只是在送茶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好似有人在说宋家长女不检点，还没听得真切，就被一阵闷响吓了一跳。那裴家公子突如其来给说话之人一脚，那人恍神之后爬起来，抄起板凳就朝裴公子扔了过去，两人就这样打斗起来......
说着说着他开始心疼起雅间那些瓷器摆饰，还有无辜被破了一个窟窿的窗户。
在听到“宋家长女不检点”的时候，银朱担心地看了一眼主子，本是担心她发火，结果变成纳闷她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裴家公子经常因此和人打斗吗？”宋泠乐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还真不是，裴公子一向好说话，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是笑脸相迎、礼貌客气，很少见他发火生气的。而且说话那人是程家大公子，经常和裴家公子一起出入我们茶楼，关系可好了！哦，对了，我听说——”小二压低声音，确认周围不会有人听见后才说，“我之前听见程家大公子给裴公子引荐过自己的妹妹，似乎没有成事，也不知是不是这件事影响了他们的关系。”
这不太可能，宋泠乐想，裴疑多半是因为阿姐被人说了侮辱的话才生气的。
程东崖与宋家没什么仇怨吧，怎么突然要说阿姐的坏话......啊，并不是没有仇怨呢。
“很有可能……辛苦了，你去忙吧！”她让银朱给了小二一些赏钱遣退了他，目光落在门外四散的人群中。
裴疑早已不在那里，程东崖也没躺在街道上，多半是被官府请了回去。
宋泠乐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认真想着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只要保护好宋氏就行，他到底要死要活都是他的事，不值得把时间和经历浪费在一个讨厌之人的身上。
她的手指忽然用力一敲，眼神狠厉起来——敢动阿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傍晚时分，天边云层被染得火红，由深到浅的颜色像是一颗熟了的柿子。这个时候稍稍凉快一些，白日里没出门的摊贩都纷纷扛着货物出来了。人户门前的灯笼陆陆续续被点上，虫兽好似苏醒了一般，鸣叫声比白天还要响亮。
宋泠乐拿着支细竹枝，蹲在冷清的庭院中逗弄着蛐蛐儿，银朱提着灯笼给她照明，脸上有些激动地泛红。
“主子那边、那边！”小侍女不敢乱动，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小声点儿，别叫！”少女不满地呵斥，手也没停下继续用竹枝，目不转睛地逗弄着。
“别动我！”少女眼看着罐中金甲牙门大将就快要赢了，身后一直有人在戳她肩膀，还以为是银朱，她回手就是一巴掌将其拍开。
“主子......”银朱弱弱地呼唤她，想要提醒却被制止。
一只大手陡然出现在宋泠乐眼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太过突然，险些没有站稳，惊呼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停在喉间，视线来回扫视他的眉骨与眼睛，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有灯笼的光亮。
与小时候不同，早已看不见幼年的稚气，他的五官分明而深邃，眉、眼、鼻、嘴无一不在宣告着张扬。
她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愠色，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发现手腕一松，没有支撑后直直跌坐在地。
“谁允许你乱动我的蛐蛐儿？我马上让人把这只喜欢乱动别人东西的手砍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冷淡透出寒意。
“有本事就来砍，看看是你先被我阿父杀掉，还是我先流血过多而死。”摔在青绿的草地上并没有多痛，宋泠乐不怒反笑地讽刺道。”
“呵。”他裂嘴一笑，露出虎牙，“想必是你，毕竟砍了你我还能跑。”
仰视背光的少年，他虽是笑容满面但眼底只有冰冷。
宋泠乐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没有接话，默默站起来，探身望了望他的身后，确认没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后，用全身的力气推了过去。
意料之外的一撞，眨眼间裴疑努力调整倾倒的身体，只要侧身用一条腿支住他便不会倒下去。但是这样做......
沉闷的一声“砰”，两人直直倒在草坪上。
少女双手撑在他头的两边，跪在他身侧，努力让自己离他远一些，垂落的发丝刚好遮住两人左右。
她露出得意的神情，是对他刚才松手的报复。
“裴疑，知道武安侯为什么没有追究你吗？因为我去找了阿父帮忙，你是不是讨厌死我了？”她歪头笑着说，什么话能激怒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猜到了。”裴疑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淡淡地说。
她有些诧异，居然是这么平淡的反应，不悦地咂舌，起身走到促织罐旁瞧了瞧。
“别误会，我还是很讨厌你。过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不会放过辱我阿姐的人，你那一脚踹的太轻了。”宋泠乐踢翻空空如也的罐子，把手中竹枝随意扔掉，顺便拍了拍手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