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帮忙（1/1）

踏入柳府，这里不像宋泠乐想象中金碧辉煌，和话本中所描述富绅居住的府邸一点也不像，她甚至在怀疑这个柳堂书是不是富绅了。

绕过一片假山池塘，他们被带到主院二楼的茶室。房间里弥漫着清淡的熏香味，很适合品茶的时候点燃，看来这个柳老爷还是有一点品味的。

跟随房间主人入座，一番见面礼后，宋泠乐开门见山道：“所以柳老爷有何事需要找我们？”

柳堂书诧异地望向贾月，经过他的解释后露出无奈地表情说：“真是抱歉啊，用这样的方式见面。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有事想请二位帮忙，那在下就不再隐瞒。但，两位若是不愿意，在下也不强求。”

宋泠乐蹙眉望向低头不语的贾月，看他不说话，转而对裴疑说：“你想来的，你说。”

裴疑慢吞吞地端起茶杯饮下茶水，细品之后说：“好茶，晚辈猜测这应该是洛山煎雪吧？入口清甜，茶香回味不尽，应该是它没错。”

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道他有什么毛病现在说什么煎不煎雪，不是应该问帮什么忙吗？

柳堂书赞扬地点头回答：“是煎雪没错，看来公子对茶也有一番研究，浅尝便知，有时间可以来我府上多多交流。”

“柳老爷谬赞，此茶正是晚辈心头爱才能察觉出罢了——您叫我岱渊就好。”裴疑恭敬有礼地交谈着，全然看不出来之前一点也不相信这位柳老爷的样子。

宋泠乐剜了他一眼闭嘴不语，他假模假样的显得自己刚才直接询问很没教养似的！她倒要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拿起一块茶点吃起来。第一口惊艳了她，茶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吃起来还有些许薄荷味十分适合夏日吃食。

“好，岱渊也不用叫我‘老爷’，和阿月一起叫我‘柳伯’就好。”柳堂书一点也不客套，乐呵呵地接受，和裴疑熟络地说着。

“大概的事，贾公子在马车上已和我们讲了，晚辈还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需要请柳伯赐教，不知是否合适？”裴疑问道。

用得着这么装模作样吗？一路都叫别人全名，现在倒是称呼“公子”了，还说什么“晚辈”、“赐教”、“不知是否合适”，真让人听不顺耳！宋泠乐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暗自吐槽。

“岱渊请说。”柳堂书点头又示意侍女再端一些茶点上来。

裴疑得到准允后，转着杯子看着上面的花纹说：“以柳伯在铜台的地位和名声直接去找衙门不是更快吗？为何会找我们这样的外乡人帮忙呢？贾公子说之前找过一些其他魏都来的人，都被拒绝了，晚辈猜测你们要做的事或许和衙门有些冲突，是吗？”

柳堂书笑了一下，浅饮一口茶道：“岱渊已经猜到了，哪里是‘有些不太明白’呢？”

“我需要外乡人，特别是魏都的达官贵族帮忙。因为此事牵扯到铜台的县衙，也只有魏都的高官才有资格和能力帮这个忙，若二位愿意出力，在下名所有店铺全数赠与二位。”

宋泠乐拿茶点的的手顿了顿，用余光观察着裴疑的表情。

“能让柳伯拿出这样的筹码，想必事情不算容易。况且要和官府县衙扯上关系，这可不是晚辈说愿不愿意就可以做到的。”裴疑轻应对待，既不惊讶也没有马上否决，清晰有序的分析着。

“当然不容易，在下的女儿便是因此事失踪的......我对不起她。”柳堂书苦笑着说道。

听到这里，贾月捏紧了拳头，情绪激动地说：“其实一点也不困难，只需要裴公子将状纸交予裴将军让陛下看见就好，不会对二位造成困扰的！”

“阿月！”柳堂书严声呵斥他。

“贾公子说话还是要过过脑子，若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为何别人都不答应，为何你们要‘诓骗’我们过来呢？”裴疑笑道。

贾月语塞，眉头皱紧别过头去。

“你们没有证据？”宋泠乐漫不经心地问，也是随口一说。

柳堂书愣了一霎，点头道：“正如裴姑娘所言，我们要状告之事并没有证据。”

“我姓宋！”宋泠乐不满地纠正。

“柳伯可以直接说究竟是何事，若要我们这样猜测下去，就太没有诚意了，我也要好好考虑是否答应帮这个忙了。”裴疑忽略她，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柳堂书看了一眼贾月，示意他来说。

“三年前铜台来了一户人，他们起初是和平常商人一样做着小买卖。可就是从他们来了之后，铜台的公约被逐步打破。刚开始是一些拥有散田的人家全部把田地卖给了他们，一年不到，他们手中就有了五六百亩地，这种事在铜台简直绝无可能！”

“因为在柳伯带领大家做起商贸时就约定好，不可弃农重商，毕竟是本地人百年基业，又是北三境的重要粮产地，要是大家都不从事农业那北地离饥荒就不远了。这项约定持续了将近十年之久，不管是自己下地还是雇佣外乡人来务农，大家都好好地做着该做的事。”

“起初第一家卖地的时候，那户人也是好好地在务农经营，大家也就没说什么，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算遵守了约定。随着他们给的福利越来越好，看到很多散户们吃到了甜头，当地其他有土地的百姓们居然巴不得他们来收地，仅仅是为了得到去南边的资格和加倍的金银！问题也从这个时候暴露了出来。”

“他们收购打量田地之后，耕种上缴都正常，出问题的地方实在剩余的贩卖上——他们竟然减少市集上的粮食供应，提高粮价，让铜台出现散粮供应困难的局面！若不加以阻止，北地不出几年一定会闹饥荒啊！”

裴疑听完没有开口，只是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思考着什么。

闹饥荒在魏国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出现过，至少宋泠乐长这么大是没听过这种祸事，她不大能想象得到是什么场景。因此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所以昨日柳老爷在城门外挽留的人也是卖了自家田想离开这里的？”她插话道。

柳堂书闭眼颔首说：“确实。他父母早些年去世了，一直都是我在照顾着，前段时间听到魏都来的外乡人说了魏都的好，又在那户人的鼓东下把五千余亩的地给卖了。”

“五千余亩？！”宋泠乐很是吃惊。

“外乡人没有贡献是不可在铜台定居，那户人居然能做到收走这么多田，确实有一番手段。”裴疑捏着下巴深思着。

“不仅有手段，他们还和官府衙门有关系，不然官府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若是铜台的田地都归一个人的手中，不只是百姓粮口的定价，包括上缴国库和支援边疆的粮食交多少就都要由他们说了算了！”贾月愤恨道。

“所以现在铜台被他们收走了多少田？”裴疑锐利地询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将近一半了。”柳堂书回答。

“不仅有手段有关系，还真有钱啊！”宋泠乐不禁发出感叹。让自己家一下拿下五万亩左右的田地也是不可能的事，可能陛下也没有这个能力。

“柳伯便想向陛下上奏此事，却屡屡被官府截断，女儿还因此失踪，对吗？”裴疑总结道。

“就是如此，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传递消息道陛下面前，从未成功过；派去魏都递状纸的人全都没了音信。如今遇到二位也是上天注定，还请公子和姑娘救救我们，救救北地！”柳堂书怆然地说着，然后坐起身行了一个大大的叩首礼。

宋泠乐刚拿起来的茶点停在唇间，脑袋里衡量着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和自己的能力。她虽然喜欢闯祸，但一切还是以宋家为主，会影响宋家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做。她不是好人，说自私也行，要为了陌生人和不清楚实际情况的事而害了祖父阿父是绝对不可以的。

她这次出远门只是顺从阿父的意思散心、陪伴阿兄，自己又不是朝廷的督察，这种探案揭发的事与她本就没有太大关系，所以不接受才是理所应当。

“好啊，这件事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做。柳伯和贾公子还是照旧行事，但不要打草惊蛇，一切听我安排可好？”裴疑的声音在宋泠乐耳边响起，震耳欲聋又飘渺不定。

好、啊？

他答应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说不要在外惹事生非吗？

这么沉重的一件事就这样答应了？他在想什么？！

“裴疑！”宋泠乐将手上的茶点扔向他，怒不可遏，有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

少年淡定地拍下身上的碎渣，没有看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会影响你们家的，这是我答应下来的事......你先回去吧。”

“呵！”宋泠乐被他气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搞什么。就算出了魏都也不停手，就这么想给裴伯父惹事吗？

“最好不要影响我家，不然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赔！”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银朱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被提了上去，想对裴疑说什么又担心宋泠乐独自出去出事，只好先做罢，跟着离开了。

走出柳府大门，宋泠乐气得一脚踢向门口镇宅的石狮子，完全不顾自己在外保持的贵女形象。

“这就是你所崇拜尊敬的裴少爷，他可真好啊！”少女眼中掩藏不住想要杀人的怒意，对着小侍女发着脾气。

银朱埋头耸肩不敢说话，心里不停念叨“完了完了完了”。

“我说过你要是觉得他好，我可以把你送给他，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不信任我说的话就算了，还要告诉他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是他养在我身边的眼线吗？我不需要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想起今日的种种，宋泠乐怒火中烧，明明在预谋什么的就是他，反而自己老是被误会，越想越委屈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好想回家！

“叫马车，我要回去！”她抬袖遮脸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