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隐秘（1/1）

第二天一早，日光透过窗户缝隙落在宋泠乐的眼帘上，她昨夜趴在八仙桌上睡了一宿。刺眼的光将她从梦中唤醒，枕了一晚上的手臂有些麻木，她睡得难受极了。迷迷糊糊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自己还被关在屋子里，便放宽心翻开水杯倒了水给自己喝。

没有银朱在身边，感觉还是很不适应。睁眼的一瞬间名字都到了嘴边，被陌生的环境提醒着又吞了回去。

“豆娘？”她定了定神，朝门口呼唤，猜测门外应该有人守着。

锁链碰撞声响起，在门被打开，阳光倾泻而入，白晃晃地照在少女的身上。

她不禁抬手遮住眼睛，可观的视线中是一双精巧的绣鞋。

仔细一看，原来莫府等级稍微高一些的侍女穿着打扮会精致许多，甚至比自己家服侍祖父的大侍女都还要好。

“既然姑娘醒了，我来帮您梳洗吧，吃完早膳该学规矩了。”豆娘身后又进来两个小侍女，分别端了一盘吃食和梳洗用的水。

宋泠乐挑眉，这种待遇果然不是让她来做什子侍女的，怕是骗她来做小妾的吧！

裴疑不是说会暗中保护银朱吗？怎么自己等了一晚上什么音信也没有，他难道觉得是自己进来所以不想管？还是说他们来过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莫家水太深，再耽搁下去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今晚一定要想办法让人知道她在哪里才行。

在她思考结束的同时，豆娘也给她装扮好了。

银绣百蝶度花裙搭配月白云纹对襟窄袖上衫，衣裙虽素白无色，却在臂弯的一抹茜色披帛点缀下，显得清冷又艳丽。

青丝被挽成漂亮的飞仙髻，簪有与衣服颜色相似的白玉雕花流苏钗，头顶与发髻之间戴了一支累丝莲花珍珠华胜，和细小却亮眼的珠串做装饰，走起路来会有清脆的声响。

妆容也是豆娘精心为她画上的，不仅突出了她的娇俏，还在眼尾加强了她自带的傲慢不羁。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宋泠乐有一些恍惚，在家里阿娘和阿姐都给自己打扮过，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连她自己都很惊艳。

用的饰品和布料与宋府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可在这个女子操作下，效果远远胜过自己任何时候的装扮。

“很美吧？”豆娘开口，“奴婢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应该这样打扮您。您的脸庞虽然稚气未脱，性格感觉很开朗，如果按照活泼鲜明的颜色去装扮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并不能完全展示出您的美貌。毕竟漠视众生的人，还是适合打扮成冷艳的模样。”

宋泠乐有些呆滞，听得云里雾里，心中感叹此女子的手艺可真好。

看她发愣不出声，豆娘也不在意，转身对两个小侍女吩咐了几句，牵起宋泠乐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去。

“您也在房间待了整晚，规矩我们就在外面讲吧。”她平淡地说。

坐在院子外，少女回过神发现这里比昨日傍晚看到的还要别致，花朵绿植之间交相辉映，感觉打理的人连哪种花是什么颜色，哪种草是什么高度都精心设计过。

“这也是你弄得？”宋泠乐忍不住询问道。

看向她眼神的方向，豆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太厉害了吧？！”宋泠乐毫不吝啬的赞扬道，“我家那几个料理花园十几年的嬷嬷都做不出这么好看花圃，豆娘你......”说道一半，她发觉不对自己似乎说漏了。

女子蹙眉，目光变得严肃。

她背对着身后的小侍女说：“多谢姑娘夸奖，再过一会儿主子可能会叫您过去，我带您进屋熏会儿香吧。”

宋泠乐忐忑地被她拉进去，又听见她对两个小侍女说：“你们就不用进来了，不是你们能染上的味道。”

“你要说什么？”察觉出她的用意，等门被关上后宋泠乐悄声问道。

“你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姑娘吧。”豆娘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

果然暴露了......宋泠乐心虚地挠了挠脸颊，还没开口解释，就被豆娘一把抓住。

“别碰你的脸，要弄花的！”她难得激动一下，顿了顿又说道，“你昨日说的吃食就不是平常百姓能吃上的东西，刚才说漏家中有嬷嬷，想必你是哪家的小姐吧？”

面对她的揭露，宋泠乐一时找不到话去辩驳。左右为难时，又听到她说：“你隐姓埋名，掩藏身份进来，是要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呢，哈哈哈哈！”有时候找不到辩解的话，装傻是不错的选择。

“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可以帮你，但也需要你帮我。”豆娘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恳切的神情让她沉静下来。

“帮什么帮，我听不懂呀。”宋泠乐莞尔一笑，“不过，豆娘愿意回答我昨晚的问题，说不定我能有别的想法。”

女子一颤，没想到她被拆穿还不承认。紧咬下唇纠结很久后，缓缓放开她，颓然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重。

“我不相信你，你也不是完全相信我，这很正常。只是......”宋泠乐见她纠结不已，便打算助她一力，“只是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也能达到目的。你还能不能碰到像我这样自愿进来，也有能力出去的人，就不清楚了。”

“你能出去？”豆娘中了招，眼里的惊讶暴露了她的目的。

“当然能，不然也不会自愿进来呀。”她单手撑头，不紧不慢地说着。

虽然暴露了自己，但还好这个人也不是自愿为莫氏做事，只要耐心足够，或许能从她这里知道很多秘密。

“也就是你不相信我，也要让我相信你？”豆娘反问，毕竟在这里处处都是陷阱，随意相信别人都会葬送自己。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这是你自己的事。”宋泠乐反其道而为，她知道像豆娘这样谨慎的人，你越想证明自己越会让她怀疑。况且本身自己就没想过要靠豆娘做什么， 若是她真的能帮忙那也是意外之喜。

豆娘埋头咬住手指，比起一辈子待在这里，她宁愿冒一次险。下定决心，她选择相信宋泠乐。

说：“你若诓骗我，那我会拉你一起去死。”

宋泠乐抿嘴又快速放开，笑道：“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死掉。”

达成一致，豆娘靠近宋泠乐朱唇轻起，讲述了关于她知道的一切。

她本名李丹阳，是青州平顺县的小小妆娘学徒，三年前和师傅来到铜台做单，没想到被这莫家家主看中手艺和年龄，强行留了下来，一直待到现在。她试过许多次逃跑，但每一次不是被抓住，就是被那一道道大门困住，在棍棒下她假意放弃逃跑的打算，暗地里一直在等待机会。

“莫府果然在用各种方式将女子带入府……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你是真的做侍女，而我是被服侍的人？他们想做什么？”宋泠乐不解地问。

豆娘上下扫视了她一眼，有些纳闷道：“因为你漂亮啊，莫楼生喜欢女子，特别是漂亮的女子。”

“我漂亮?”宋泠乐稍稍有些错愕，平日里大家都是夸赞阿姐，很少有人会说她好看。

“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豆娘进一步解释，“因为你的容貌被莫楼生看中，所以她选择你作为她的玩具。被主子捧在手心的玩具，当然是被人服侍的啊。”

先放下自己到底漂不漂亮这个问题，宋泠乐很好奇什么叫做“玩具”。

“玩具就是她会把漂亮的女子养在身边珍藏，好吃好喝好穿好用的供起来，将她们当做木偶一样装扮摆弄。”

“这不是挺好的吗？”少女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有些不明所以。

“这样听起来确实很好，但只要一犯错就会被做成‘人彘’，你愿意吗？”豆娘撇嘴问道。

“不愿意。”宋泠乐快速回答。

“不仅如此，若‘玩具’年纪变大，或生病都会被她破坏脸庞再扔掉，要不然就赏给外院的男人糟蹋。”说到这里，豆娘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什么？！”宋泠乐听得火气直冒，想到莫家家主的模样，觉得他果然很恶心，“所以他把那些拐来骗来的女子按容貌分个三六九等，等自己玩够了，不想要了就当做物件扔掉？可恶，简直可以下地狱去 ！”

“是的。像我这样容貌平凡但是有特长的女子，会被定为二等侍女；像媚冬这样有容貌，但年龄偏大，经历过她的考验还忠心耿耿，那就是一等侍女；而像你拥有倾城之姿，便是贴身侍女。不管是哪一类，只要犯错都会有相同的后果……”豆娘说的面无表情，但听得宋泠乐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还没有人说过她是“倾城之姿”。

觉得现在露出娇羞有些不合时宜，少女轻咳继续问道：“那他病成这个样子，天天被那么多女子服侍，难道不怕提前精尽而亡？”

“不会啊，莫楼生从来不碰她们，就是打扮打扮、说说话，偶尔会摸一下什么的。”豆娘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问。

“从来不碰？”宋泠乐更加不解，她虽没及笄，但从话本里还是提前明白了一些男女之间会出现的事。

令她不由得想到，这个莫楼生难不成不是个男的？

“他是个......太监？”少女尴尬地问道。

“不是啊。”豆娘平淡的回答，“她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