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结(1/1)
“裴公子的手腕已无大碍,脱臼处已经处理好了,其他地方也没什么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腿上的伤,需要休养一个月左右,我已经将药单交给了侍从,公子按时服药用药就可以了。”乾州府府医缓缓说道。
少年披着一件大氅,简单问了一下任华缈的情况,知道她也无碍后,拱手作揖表示感谢。与其客套了一会儿,等府医离去,他才微微仰起头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少女。
宋泠乐的头发有些杂乱,不像平日里那么精致,衣服还是昨日那一套,裙摆和鞋子上已经沾满污泥,看起来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听阿莫说宋泠乐跟着搜查队找他找到了现在,不仅淋了雨,还一夜没怎么合眼,让她先回州府等待也不愿意。虽然有些心疼,但他更多的是高兴,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丫头对自己的担心。
“我没事儿了,你快去休息一下吧。”见到她眼底的疲倦,裴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少女咬住下唇,眉头动了动,不做反应不说话地瞪了他片刻后,一脚踢向那条受伤的腿,将堆积在心里的不安、担忧、气愤发泄出来。
落石的那刻他本是站在安全的位置,却朝自己跑了过来。宋泠乐觉得裴疑一瞬间与小时候的身影重合,让自己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以前那个“岱渊哥哥”。
就结果来看其实自己并不会出事,可他却下意识地不顾自身安危想来救她......果真像银朱所说,他真的是看重自己?
可是......
“裴疑,你真的好奇怪啊,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宋泠乐哀伤地俯视少年头顶沾上污泥的红色发带。
望着她认真的表情,裴疑刹住打算逗趣的话,仰起脸苦笑道:“哈哈,是吗......干嘛需要搞懂我呢,和‘以前一样’不就好了。”
少女定定地凝视着他,内心感到一丝沉重,不知道他说的以前是指多久以前?是小时候,还是在这不久之前?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裴疑挠了挠头把话题岔开:“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命大,遇上泥石流和猛虎,就受了这点伤......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哈哈哈!”
他努力打破沉寂,虎牙柔和地展现在双唇之间,说话间自然地抬手伸向她。
宋泠乐知道他是在发出和好的信号,小时候要是他做了什么惹自己生气的事,便会像这样伸手,只要自己将手放上去,就表示原谅了他。
可是她不懂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让自己原谅他?
宋泠乐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受不住他充满希冀的目光,指尖抖动了一下正缓缓抬起伸向那双大手——
蓦地一下,他们之间冒出一个不速之客,兴高采烈地一把握住裴疑的手说:“嗨呀呀,果真虎父无犬子啊,裴少爷可真了不起,就这么和那只猛兽对抗,不愧是少年英雄啊!”
被他一打断,宋泠乐连忙把手收回背在身后,别过头望向一边。
韩宜眉开眼笑,完全没注意自己打扰了什么,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那头雌虎足足有三百多斤,那毛色油光发亮,要不是被赫连大人一枪贯穿就是上等货色啊!二小姐和公子打算怎么处理呢?”
宋泠乐嘟囔了一句“让他自己决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握紧空空如也的手掌,裴疑眯眼笑着对韩宜说:“既然韩大人喜欢,那就送给您了,希望能够保佑您‘家宅安定’。”
韩宜根本没往心里去,只觉得裴将军的儿子平易近人,心中更加欢喜,一个劲儿地道谢,然后不停赞扬着他。
裴疑听得头疼,感觉他就像一只苍蝇,“嗡嗡”地绕着自己飞来飞去甚是烦人。见宋泠乐的身影不在,想是上了马车休息,他也感觉有些累了,便开始放空不再搭理这人。
处理好一切,众人乘车上马往乾州去。在马车上,裴疑才知道他和任华缈掉下去后发生的事。
阿莫告诉他,宋二小姐一开始完全没有惊慌,从她坐的马车上翻出一封信交给赫连岂,让人快马下山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乾州府衙求救。
之后他们也不敢在那里多待,既然往前不能,赫连岂决定往回走。可被宋二小姐拒绝了,她说往山下走,要去找他和任姑娘。
赫连岂拗不过,只好把剩余人分成两拨,一队探路寻人,一队等待乾州派人救助。幸好这座山不大,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
也多亏宋泠乐没有耽搁地让人搜寻,他才得以没成为老虎的腹中餐。
他们真的可以变回以前那样吗?若是不断地靠近自己,她所重视的东西终有一天会被自己毁掉……
还未想清楚裴疑就趴在桌案上昏睡了过去。
另一个马车上,宋泠乐也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八岁生辰那天,也是她嫉恨裴疑的开始。
因为自己的生辰与裴家夫人的丧礼仅隔了一个月,阿娘想为其守丧,决定一年内不举办过于隆重的宴会。她还伤心了好久,可半个月后阿父来告诉她生辰宴还是照常举办,她开心极了,以为是阿娘不忍心自己期待已久的宴会被取消才同意的。
结果当天看到被阿娘紧紧牵着的裴疑,才明白这个宴会其实是为了他而举办的。
那天也是他的生辰。
本是在宋府为自己举办的宴会,可来参加的宾客最关注的是他,就连自己最爱的家人也更多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感受。
小小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裴疑的母亲去世了,就要夺走她的家人。明明她才是阿娘的孩子,可为何在阿娘的眼里裴疑比自己更重要?
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厌恶最喜爱的“岱渊哥哥”,所有美好的记忆被恐惧和嫉妒吞噬。她不想和裴疑一样待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孤零零一个人,她害怕自己的家人被他抢走,害怕被家人冷冷地晾在一旁。
她不愿意这样,所以她选择驱赶他。
现在想想裴疑几次利用自己相当于报复吧!他没有任何错,却要承受自己的怨气,对自己那样做也能理解了。
自己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能接受到的爱挡住,他还要冲过来保护自己,是他太傻,还是自己太恶毒?
对不起......
啊,可恶!说好了不去体谅他,不去原谅他的,怎么出了件小事想法就改变了呢?
真是没骨气......
虽然没有用,但还是想找个机会和他道个歉吧......
马车在颠簸中驶向乾州城,她也在颠簸中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