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榭（1/1）

说完自己的想法，宋泠乐便没再开口，一直等待面前的少年解释。然，他却只是避开视线沉默不语。

“不是的话，那就说清楚为什么啊？”少女实在忍不住，双手撑住桌子探身尽力接近他。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你想太多了。”少年终于挤出一句话，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带着些许痛苦。

“不是我说的那样，就请你说清楚为什么要与我绝交，为什么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又是第一个出现的？”少女不退步，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在伪装。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喜欢一个人还有什么道理吗？再说救你的事都说是听你家的安排，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裴疑觉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舌不属于自己。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少女紧绷的姿势忽而放松下来。她亮如星辰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少年，发出一声嘲讽地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他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拒绝自己了，他爱怎么就怎么吧，自己本来就没有权力去强迫他。

少年像做错事的孩子定定地站在原地，指尖的麻木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一次又伤害到她了……

自己真是可笑，一方面对她心动，一方面又要违心拒绝她。他觉得现在连自己也开始厌恶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落寞的离开，也没注意到院子外抄手长廊处有一道待了很久的身影。

俩人各自绝交与纠缠的决定，就这么停滞在那里，关系又恢复到之前互不搭理的状态。

......

三日后沈槐序离开了青州城。

送别了他，宋与时看了会儿时间觉得天色还早，想着今日自己没有多少政务便约裴疑前往城中一处水榭放松，顺便商讨一些事情。

本以为宋泠乐也会跟着去凑热闹，结果她听闻后只说兴致不高，带上所有的护卫打道回府。

宋与时耸耸肩纳闷道：“这段时间又不知谁惹到她了，脾气怪了许多。”

话音落下，没有得到回复，转眼发现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马鞭似乎没听见，又叹了口气说，“走吧，今日难得有空闲，仲斐也走了，就只剩岱渊你来陪陪我，可别拒绝哦！”

裴疑听见呼唤自己的名字，点了点头跟他一起骑马朝水榭处去。

雅间早已准备好，熏香与茶点一应俱全，就连乐侍都整齐待在房内等待。推门而入，裴疑很是熟悉，在魏都宋与时一有闲暇就会找个地方燃香饮茶、聆乐做赋，原来这个习惯还依旧保持着。

“岱渊坐——”宋与时自然地坐在蒲团上，开始准备烹茶。

乐侍与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屏风，身影朦胧唯闻音律。随着少年入座，丝竹之音也开始缓缓溢出。

“看你的兴致也不大，我便直接进入正题。”宋与时将水倒满茶壶置于火炉上，“仲斐告诉我那日在潋潋小院发生的事，有些话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和你说一说。”

裴疑眉间微动，念于和宋与时的交情以及之后或许要拜托一些事，不得不硬着头皮请他直说。

“莫怪我多言多管闲事，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虽后面几年到了青州断了联系，但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觉得还是比较清楚的。”捕捉到裴疑脸上不可察觉的不耐，宋与时选择忽视。

“在听到莫楼生说起她是梅州氏族的旁支外室时，仲斐就提过要考虑蓝氏替越王复仇的打算，我当时、包括现在都是不赞成的。但，我也理解他，像他思虑细致并不为尘世所束缚的人，考虑问题只在乎合不合理，不会考虑人与人之间情感。”

“他先找你聊起蓝氏，也是为了最先排除蓝氏谋逆的可能性。对他当时的故意激怒，我再次替他向你道歉。”宋与时说着便起身折腰赔礼。

“源然兄长，不必这样。这件事虽说我心里有气，但和你一样是能理解沈公子的。所以不必再道歉了。”少年按下宋与时作揖的手，淡然地说道，“还是来说说你今日的重点吧。”

二人重新落座，宋与时往茶壶中加了一颗青梅，盖上盖子等待水开。

“是了。不过也和这件事有关。”他放下竹镊子说，“那日我本是处理完事务打算赶来和你们聚聚，走到院子门口恰好听见了你与潋潋的争吵。”

“哈......”裴疑单手扶额，长长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为什么宋家非要纠结自己疏离他们的事，明明表达了是自己自愿的，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呢，就是要刨根问底！

“知道你不愿意讲，可你若想借势宋府，我想坦白目的会更好。”宋与时看他的模样有些好笑，就像小时候抓住他偷偷带宋泠乐出去玩儿时一样的表情。

清楚自己突然接近宋家这件事大致瞒不过宋与时，裴疑揉了揉眉心，说：“确实我打算借宋家的权势做些什么，不过现在想想还是靠我自己比较好。”

与宋泠乐那日争吵之后，他再次改变自己的想法，毕竟利用不代表一定要关系多好，这样疏离着到时候遇到什么问题也好撇清关系。

“为什么不靠宋家呢？明明背靠大树、借风而行更能加快达成自己的目的，你改变选择不是更能佐证潋潋说的话吗？”宋与时一语道破，温和的言语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划开他隐藏的真实。

“我不靠裴鸿山，同样也不想靠宋家。”裴疑说。

“那五皇子同意了吗？”宋与时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感觉是在说家常便饭随意至极。

他果然知道了。

少年不语，确实如他所言，自从五皇子跟随林副使巡察西北五州之后，就非常想要与宋家同盟，类似的诉求在信中表达了无数次。

“这和五皇子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宋大人打算站队五皇子？”裴疑与其打起太极，虽说与宋与时关系好，但他的城府不容小觑，自己也担心着了道。

“宋家只为陛下马首是瞻。”他浅浅笑道。

“既然如此，我自己做决定便好。”裴疑回以笑容，露出尖利的虎牙。

“这么不信任你源然兄长，可不像我认识的裴岱渊呢。”宋与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用湿毛巾擦了擦。

“裴某依旧是裴某，只是宋大人还停留在小时候罢了。”这一刻他才抬眼正视面前之人，说的是宋与时，说的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