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跋涉（1/1）

灵堂中，几盏白色蜡烛的烛火被一阵阴风吹来晃动不已，光影摇曳更显这里的诡异。

宋泠乐全身不可动弹，只有眼珠能够探看四周。她发现自己周围全是穿着麻布孝衣的人，埋着头念着经，完全看不清其中到底有谁。

她努力张口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做不到。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耳边的经文不知怎的变为幽幽哀鸣。她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眨眼间，周围的人全都不见了。烛火依旧燃烧着，她的面前赫然躺了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惊慌地尖叫声从自己喉咙里冲破，她控制不住眼泪流出的泪水，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可就是很明确那是她的祖父。

“不要……”她感觉自己能动了，立即扑在尸体边摇头否认。那个什么都能做到的祖父怎么会死，还是被裴疑下毒所杀？

她不信。

宋泠乐直起身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整理尸体的仪容，好让自己看得真切——

就在她刚要触碰的尸体的时候，那人忽然一把抓住她龇牙咧嘴地大吼道：

“帮我报仇！”

宋泠乐吓得猛然坐起，环顾四周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这里哪有什么灵堂和尸体，有的只是破烂不堪、蛛网密布的土地庙。

急促地呼吸让她有些头晕目眩，看到周围还是和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银朱均匀呼吸着睡在自己身边，眉头紧锁不知是不是也在做噩梦。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白玉发簪，抬头透过垮了一半的屋顶望向星空，感觉和裴疑第一次在华尧寺看见的很像。星星虽不多，但是很明亮。

裴疑，祖父的死一定与你无关……对吧？宋泠乐默默想着。

这样愚蠢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他所做，且祖父启程时那番言语如同遗言，就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如今这个结果，不管从哪方面去看，都是对庆幽有好处，所以，下毒之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呼——”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哀伤。从怀里翻出一张地图，她打算借落下的月光再确认一下天亮之后该走的路途。

现在她们走的是之前去青州时赫连岂带的那条路，沿途有许多景象让她触景生情。也就三年不到的时间，再次走在这条路上，自己身边只剩下了银朱一人。

物是人非事事休，希望他们那边也要平安无事，一切顺利啊！

……

乾州，鹿角坪。

此时这里才经历完一场大战，原野上是遍地的尸体，和浓浓黑烟。

赢下第一仗的襄王起义军，正在战场上搜寻还活着的士兵和有用的兵器。

而不远处的营帐里坐着彻夜未眠的年轻将领，他一只眼被黑色眼罩遮住，脸上露出很难出现的怒气，这模样就连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老莫都不敢擅自开口打扰。

裴疑手里拿着一封才从青州送来的密信，里面赫然写着一排字：宋府遇火，源然囚于皇宫，其余人不详。

送信的小厮说这道消息是半月前送到的，沈公子担忧影响他领兵，便命人等战事结束后才交与他。

“老莫，之后的对战你来带兵。”隔了许久裴疑开口命令道。

“为何？”老莫很是迷惑，很是好奇那信里写了什么。

“我要去一趟魏都。”裴疑捏皱信件，恨恨地说。

“啊？魏、魏都？”老莫一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干啥要你去？发生了什么？”

“你可去不得！”接着老莫的话，一个人忽然朗声闯入。

韩宜取下披风躬身向裴疑行了一个礼，苦口婆心劝说道：“裴大人，不管是宋首辅的死还是如今宋府的难，都是为了困住我们的行动，若您要是去了魏都，就正中陛下的下怀啊！”

这他当然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要去啊！

“宋府如今果真没有其他人的下落？”稍微冷静一点后，裴疑问，他不想听见不好的消息。

韩宜摇头，“我这边探查到消息只有从清点到的尸体数和名册计数一样多，除了源然都是够的……”

“砰！”裴疑一拳砸在桌案上，一盏茶碗瞬间粉碎，涓涓流血顺着拳头缝隙流了下来。

“宋家绝对不会因为首辅和入宫之事自焚绝路，李乐——去告诉沈槐序立即派人去找她的下落。如若乾州攻下还没消息，我便带人直取魏都！”

“……是。”李乐进来后一脸惊讶地领命，再瞥了眼三人各色的面容，发觉不是件简单的事，立马退了下去。

“裴大人啊……”韩宜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怕被骂，左右不是着急死了。

如今这个少年，才一年多时间再见，不仅褪去了稚气与青涩，周身还透露出一种不凡的霸气与威严，就像、就像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之相。

裴疑捏揉着鼻梁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示意让他入座。

“韩大人深夜入敌帐是想说什么？”

见他有意详谈，韩宜稍稍松了口气，“今日一战，那魏都来的监军内官依然吓傻了，强迫知府闭城囤粮，不打算再出城相战。另外，乾州守备军目前损失已经过半，不出一个月，忽然失守。”

“一个月……”裴疑刚松开的眉头，又凑在了一起，“太长了。”

要是真等到一个月，潋潋会怎么样？

“十天。十天以后，我必拿下乾州城！”

韩宜张开的嘴在一阵思索后，慢慢地闭了起来。他准备反驳，可转念一想这个年轻人只用了半个月就从青州打到乾州城，实属奇迹。

他敢这么说，或许是真的有把握。

“若是这样，韩某人愿助大人一臂之力！”韩宜再次躬身行礼以表忠心，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前途必然不同凡响。

一直没吭声地老莫嗅到了一股同类的味道，虚眸审视了下韩宜，嘴角笑了笑。

裴疑当然明白韩宜的意思，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人圆滑有抱负，是个可用之材。

“那就有劳韩大人回去告知知府，若想保住自己与乾州百姓的命，就不要再犹豫了。”

韩宜答是，不敢待太久，见没有什么可说的后便向裴疑、老莫告辞离开了。

“他是谁？”老莫等人走了才问出来。

“一个以前认识的故人。”裴疑回答。

“敢深夜入敌营、未经准允就闯军帐，看来这个‘故人’不一般啊！”老莫调侃道。

裴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中明了他是在试探自己，无非就是怕自己重视韩宜忽视了他。

“也就见过几次罢了。他是乾州同知，对整个乾州大小事务无一不知，若投奔与我们，之后粮食之事就简单了。”裴疑说出自己的考量，顺便安抚老莫。

老莫若有所思地点头，须臾后好奇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想去魏都？”